楚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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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忆埋着头继续往工地深处走去,仿佛是没听见远处的话。东棠咬咬牙,一跺脚,让马小川和严浩先回去了,独自一人往楚忆的方向追过去。
“回家是往那边!”东棠追上楚忆,拉住他道。
楚忆语气带着不耐烦的语气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东棠是院子里出了名的好脾气,也不管楚忆这时的暴躁语气,摆着手道:“你奶奶叫我看着你点的。”
楚忆惊讶:“什么时候?”
东棠:“就是刚开学那会儿嘛。”
楚忆咬着牙,他从未了解奶奶的这番苦心,私心里,还以为大家都对他视若无睹呢。想通这里,他的语气也不自觉柔和了些许。
“走这边,快些回家,不然奶奶要担心了。”
刚才那个在几人包围下淡定自若面不改色的楚忆,转眼间居然变成了一个担心太晚回家会挨骂的小鬼。
正是这个年纪,再早熟的小孩儿也会难免有些虚荣心,楚忆走在这片路上,就感觉自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殖民者,这里的一切,都属于自己。
楚忆回头飘飘然道:“厉害吧,你之前都没发现这条路。”
楚忆早摸清了周围的地理情况,本来是预备着哪天惹了麻烦能躲一下,没想到居然被他发现了条回家的近道。工地上摆满了各种建筑废料,砖头水泥,附近居民扔的生活垃圾里还带着些不明物体,堆积成山。
看了看天色,估计着奶奶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楚忆后退几步翻过矮墙,回头居高临下看了看东棠,轻蔑中带着丝嘲讽:“要不要我拉你啊?”
说话之间东棠已经爬上来了,甚至都没有助跑,呆呆地问楚忆:“你刚刚说什么呢?”楚忆闹了个大红脸,鼓着腮帮子走了。
东棠无言,就看着他耍宝。废弃的工地本没有路,地上堆满了杂物挡着,楚忆为了省时间,挑着最高处在上面跑着。正回头向着东棠炫耀时,踩到块工业海绵上,没了力量支撑,一个踉跄差点从山堆掉下去。
在这种地方走路,本来就是很危险的,要不是东棠反应快及时拉住了他,掉下去可不得了。轻则伤筋断骨,重则脑震荡都是有可能的。楚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笑道:“谢了!”
东棠也看得出这人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反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了,露出几颗皓白的牙齿。
楚忆抿着嘴,笑这人真没眼力见。两小孩儿相视,楚忆这才把手臂从东棠那儿抽回来,甩了甩,砸吧了下嘴,才缓缓开口:“你刚才真没必要来帮我的……”
话音未落,就被东棠打断:“我们院儿的人,怎么能让外人欺负呢?”
“况且,我们大院本来就和郭方信不合,这次刚好找机会干一架!”
楚忆摇了摇头,无奈。这架,对面说好了是帮自己老大打的,伤了谁郭方信扛着,合情合理。可东棠这边呢,楚忆根本就不和他们玩,说到底连他自己都不承认是教师大院的人。后面的人肯为了个不怎么熟悉的楚忆上来动手吗?到时候有个什么损伤,难免会有人怀疑东棠这个当老大的太意气用事。
这话楚忆没说明白,他希望东棠能自己懂这个道理,厂院里长大的楚忆深知,这里比起那边已经太和谐了。
楚忆:“以后……”
东棠又插嘴道:“以后你就是我们大院的一份子!我护着你!”
“我护着你……”
“护着你……”
回音在工地的矮墙来转了几个回合,耳里净是‘我护着你’。楚忆无动于衷,说服不了这人,也不知道为何这人这么执着。
东棠忙不迭地道:“进了大院都是兄弟,你这唧唧歪歪得,像个娘们。”
这话倒是把楚忆给激怒了。好歹也是在厂院里有自己一席之地的楚忆,在这儿居然被人骂娘们。楚忆黑着脸道:“你说啥?”
东棠或许是无心之说,也没觉得娘们是个骂人的词儿,一脸无知地开玩笑:“本来就是嘛,你比刘家闺女还好看呢!”
楚忆咬牙切齿,居然拿我跟女生比?
手握成拳,,听着后面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差点jiuxiang可一想到刚才这人还救了自己呢,楚忆也只能悻悻地放下了手,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回了大道上,刚转过街角,楚忆就看见大院门口的奶奶,两步跑上去。
“奶奶,我今天做值日,回来晚了,对不起啊。”
楚忆背对着东棠,在奶奶看不见的地方朝他比了个手势,意思很明显。
东棠看着这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木然地点点头。奶奶揉着楚忆花猫似的脑袋,溺爱地道:“快去洗澡吧。”
楚忆临上楼前,朝着东棠竖了个大拇指,递给人一个交好的眼神……
①臊皮:丢脸,没面子。
第8章 第八章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儿以后,楚忆看东棠,看大院其他小孩儿的眼神没以前那么冷漠了。在学校或者院里碰见了也会互相打招呼,男孩儿之间没多大真正的仇恨,玩不到一起是因为楚忆放不下脸主动去找别人。
大家上学会拉着楚忆一块儿,放了学也会凑堆儿在院子里写作业。这话匣子打开了,楚忆也不太好冷眼看人,开始慢慢接受大院的人了。
东棠后面领了一群教师大院的人,在花园里仰着头,朝三楼那个小窗户瞧见了楚忆的身影:“哎!楚忆!下来玩!”
楚忆顺着声儿往下瞅着,一见又是东棠那小子,正准备关了窗户图个清静,听见门外的爷爷悄声跟奶奶讨论着,“他怎么不和别人玩儿啊?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
奶奶叹了口气。
楚忆直接冲出门,提着鞋往外一溜:“我出去玩儿啦!”几步冲下了楼梯,奶奶在后面追着:“跑慢点!”
东棠远远地看见楚忆下来,跟他招手。
楚忆耸了耸肩问道:“玩啥啊?”
“骑马打仗会吗?”东棠反问道。
“来吧,不过我可不当马。”楚忆眼神一瞥。没吃过猪肉,天天见着猪跑呢,来来回回几十圈楚忆早看熟了,就一堆小孩儿胡闹嘛,还不简单?
所谓骑马打仗,就是两人一组。不需要任何器械场地,一人一马自由组队,当然马也是人来扮的。‘马’负责背,另一人负责在背上打仗,谁先把背上那人拽下来就算赢了。楚忆一挑眼,抿了抿嘴。这群小孩儿瘦不拉几的,环顾一圈也就你东棠长得壮实点,舍得让小爷骑吗?
没想到东棠竟然主动蹲下来,豪爽地道:“来吧,我背你。”楚忆本来就是逗他玩儿的,谁知东棠居然认真了。现在倒好,还没上去呢就已经骑‘马’难下了。
上!为什么不上?老子又不是马,不吃亏,怎么真像他说得娘们儿似得婆婆妈妈。楚忆一个小跳步跳到东棠背上,两条大腿腿勾住东棠的腰。
当马的孩子不能用手碰对方,但是可以用身体去撞击。当马的都是把双手环住背在身后,一是可以避免可以犯规,二来还能衬着背上的人。楚忆也不客气,双腿加紧了‘马’的腰,屁股坐在东棠反擒的手上。
不管是上面的人还是下面的人,玩起来都挺需要技巧的。一匹好马要刹得住车,提得起速,还得防着被别人围攻撞翻;上面的人也需手里有劲儿,拽得动人,得和马配合着朝反方向推拉人,才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所以要是有个身强体壮的人当马,再搭配个敏捷灵活的人战斗,这种组合能打败方圆五里内所有的小区。
每次看东棠那比同龄人高大的身材骑在个小鸡仔儿身上,几圈下来把人压得直吐舌头,楚忆就觉得好笑,狠不得一脚把这人踹下来,换自己上场。
两人来来回回,杀了得不亦乐乎。楚忆和东棠都算身手不错的,虽然没配合过,几个回合下来也找到了默契。你撞一个人,我反向拉一个,周围倒了一队又一队,被淘汰的小孩儿们全部凑上来围观,喊着加油。
楚忆喘着粗气,拍了拍身下那人的背:“嗳,你还行吗?”
算起来前面几队里几乎都是被他俩给弄下来的,圈里就剩下耗子和小川那一队了,东棠本有些力竭,双腿也有些微微发颤。楚忆靠在他耳边说话,鼻腔里的热气一股一股打在他脑后,也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劲儿涌进身体里。
行不行?行!咋个不行!
东棠奋力挺起腰杆,背着他原地打转,楚忆双手死死逮着严浩背上的小川,像个陀螺般旋转起来,借着别人冲过来的惯性,顺势把人丢出圈外。
“嘿!赢了”
楚忆兴奋地拍着手腕儿:“放我下来!”
东棠一松手,楚忆利索地跳下来,拍着东棠的肩膀道:“还不错!”
正说着呢,瞥见这人怎么有点不对劲啊?不会是转晕了吧?真不经夸呢,躲远点,别吐我身上了。楚忆迈着腿要跑,手腕被人一把捏住。一回头,正对上那人晕晕乎乎的脸。东棠脚下像是溜冰打滑,整个人把楚忆压到在草坪地上,嘟囔着“好晕”,“想吐”。
红红的脸隔楚忆就只有两寸远,两人呼吸再吐出的热气在空中交互融合,楚忆一撑手推开东棠:“你发什么疯呢?”
东棠全身软着没力气,又一次覆在楚忆身上,两人滚成一团倒在草丛里,重叠的身子都能把青草给压出汁儿来,带着草香味儿,芳香四溢。
似乎是魂儿归位了,东棠呢喃:“你真厉害。”
楚忆一挑眉,把人的脑袋掰走:“那当然了!”粘着草渣儿和绿色汁液的小脸糊得稀烂,却盖不住那股得意骄傲的表情。小孩儿的好胜心强着呢,做个啥都得争第一。东棠好容易有了劲儿,眼睛也不花了,近距离扫过楚忆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看了个干净。楚忆被人盯得发毛:“看啥呢?还不起开?”
那人连忙‘哦’了一声,从楚忆身上下来,伸出一只手,递到他面前。楚忆愣了,歪着头仰视了那人许久,才缓缓把手伸过去。两手对接紧握,手上传来一股拉力,楚忆一个挺儿,帅气利索地就站起来了,身手灵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杂草,还叼着根草根嚼着。
东棠道:“下回还找你玩儿,你来不?”
楚忆看了看东棠,又和阳台上的奶奶对视一眼,抿嘴一笑,乐道。
“行啊。”
“那你算是认下我们这些哥们了吧?”
东棠一字一句十分中肯,询问的语气中却带着丝不容置疑。楚忆出乎寻常得没和人咋呼,吐掉嘴里嚼得发苦,烂乎的草渣,点了点头。
“算!”
东棠终于乐了,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又隔空招了招手,把刚才几个小孩儿都叫来给他介绍,这是谁,那又是谁。
孩子们玩骑马打仗滚了一身灰,个个都黑得像个煤球。家长们光是看着,根本分辨不出哪个孩子是自家的,带着责备的语气叫着名字,催促这些小祖宗回去洗澡。众人显然意犹未尽,挣扎着不肯回去,气得家长们就差拿个棍儿在后面赶了。
院子里的黄桷兰摇曳着风姿,拂过一缕飒爽的凉意,拂过两个少年的心事,拂过这一切的开端。在那个纯真的年代里,在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教师大院,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热血激情,朴实无华。众人演绎着真正的童年生活,谱写了一段又一段美好的记忆,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峥嵘年华。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夏日的午后总是让人昏昏欲睡,火辣炽热的太阳晒得人颈子疼,在坝子里站一会儿就得中暑,捂着汗,痱子长满一后脑勺。楚忆焉了吧唧地趴在桌子上休息,窗外树上的蝉叫个不停,吵得脑仁疼。
索性也不睡觉了,把头磕在窗台上打望。他坐在靠窗户的单人座,因为旁边就是窗户,想什么时候开小差看看风景,瞅瞅人家上体育课也是很方便的,所以即使没有同桌也不会无趣,这位置还挺遭大伙儿羡慕。
一群不怕热的小孩儿在操场上奔跑,顺着吊杠往上爬,在阳光下挥洒着大颗大颗的汗水;泥沙筑成的跑道上扬起一片灰尘,从中冲出两个追逐打闹的人;花台的树下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时不时传来一阵雀跃的叫喊声。那时候流行玩弹珠,一种直径一公分大小的透明玻璃珠子,放在个不大不小的圈里,谁先用自己的弹珠把别人的弹出界外,就算赢了。输家还得‘进贡’,任由赢家从自己的收藏中挑选一个拿走。
花花绿绿的弹珠,样式也五花八门,用不同的材料早就出不同的颜色,普通的都是半透明,也有的弹珠里会些小气泡,或者是嵌入了各种图案,多为彩色线条的,也有树叶花瓣形的,不过后者属于珍稀品种,要是能有一颗这样的珠子,能收到很多羡慕嫉妒的眼光。
楚忆也喜欢这玩意儿,只不过他从来不弹。一来是不太会玩儿,输了还得进贡;二来弹珠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