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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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安柏微轻轻敲打桌子,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
城郊离鸿飞公馆大约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们返程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滴滴答答地落在车顶上。车里放着舒缓悠扬的轻音乐,陆辙正靠在副驾驶窗户上发呆,手里是燃了一截的烟灰。
安柏微开上一段高速,车辆平稳地在雨幕中行驶,他把音乐声关小了些,状似无意地问:“想什么呢?”
陆辙垂下眉眼,目无焦距地盯着手里燃了半截的烟灰,隔了半晌低声说:“我也想上学。”
安柏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几分,沉默着没说话。
“要是我也上过学,就不会连字都不认识,算数还总算错,好不容易学会写自己名字了,还写得特别难看……”陆辙手里的烟灰抖了一下,落在他裤子上,“总是听别人说上学很累,还不自由,但总比早早进入社会强吧。”
安柏微笑了笑:“我给你说陆辙,每个人都能活三世,你这辈子没上过学,下辈子再说呗,下辈子再遇见你,我就跟你上一所学校,每次考试咱俩都争年级第一,最后一起上个好大学……”
陆辙扭头瞥他一眼:“我是没上过学,但我不傻。”
安柏微也看了陆辙一眼:“我傻,我就想跟你有下辈子。”
“……”陆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正沉默地思索今晚怎么把安柏微踹下床,就听他接着说,“人各有命吧。其实我挺心疼那几个孩子的,尤其是周文卿,不管怎么说,人活着,尚还有各种希望,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这个案子既然拨给三队了,就一定得查到底,不管学校里藏了什么牛鬼蛇神,我都得把他揪出来扔牢里边凉快去。”
说着说着,安柏微注意到陆辙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不由也跟着笑了一下。
“说起来,今天丁兆声闹出的动静很大,去了那么多警察,如果真像何明明说的那样,跟保卫处脱不了干系,他们必然会采取行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安柏微接着说,“今晚早点休息,接下来又是黑白颠倒的几天。”
“周文卿是在独处时遇害的,没错吧。”陆辙没管他疯狂暗示自己要好好睡觉,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喃喃了一句,“今天那些警察也说了,丁兆声的舍友们大多不在学校,而何明明的舍友也基本不回宿舍……”
安柏微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与此同时,安柏微放在前挡风玻璃底下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边钧。
边钧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四周很乱,人声嘈杂,而他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飞快地丢下了六个字。
“何明明遇害了。”
第37章 Chapter 37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安柏微和陆辙冒雨挤过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就看到站在警戒线后打电话的边钧和维护现场的江朔。
事发地是学校外的一处小胡同,这里平时是个垃圾点,一般没人会到这里来,如果不是流出胡同的雨水泛红,估计还没有人发现胡同里死了个人。
何明明的尸体侧躺在地上,身上盖着边钧的外套,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整个糊在脸上,脖子上一道极长极深的伤痕,现在还在往外流血。
打完电话的边钧几步走过来,低声说:“路不好走,再加上下雨,救护车得再过一会儿才能到。另外,跟何明明一起的丁兆声也受伤了,头部遭受重击,清醇先带他去附近的医院了。”
“怎么回事?”安柏微紧皱眉头。
“不清楚。”边钧说,“只知道他们两个晚上吃了饭就出来了,不知道怎么就遇险了,目击者是个女生,说她是看到地上有血水才往胡同里看了一眼,没想到里面还有个人。”
“小舟那边呢?今天晚上这条路上的监控有没有记录他们都去干什么了?”
“都在维修。”边钧重重叹了口气,“城郊的监控,就算不维修也都是花屏,都是些老机器,能不能用还两说。”
安柏微眯起眼来,低头看着何明明,女生的脸被雨水冲得惨白,泡在水里的手已经起皱了。他缓缓闭上眼,心里像堵了什么千钧重物似的难受。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赶到,边钧江朔跟着救护车走,而安柏微和陆辙开车跟在救护车后。
抵达医院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陆辙下了车就跟在安柏微身后,自从刚才看到何明明的尸体之后,安柏微就没怎么说过话,陆辙知道他现在压力非常大——让证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杀死,无异于硬生生拗断了一条线索。
一条以生命为代价的线索。
何明明的家是外地的,家属通知到了,但还没有到医院。人已经死透了,再怎么高明的医术都无力回天。安柏微对着她的尸体深鞠了一躬,转而进了丁兆声的病房,他还没醒,脑袋上绑了几层绷带,看样子伤得不轻。
林清醇和一个陌生青年正守在丁兆声的病床前,见安柏微他们走进来,便让开些位置,陌生青年主动介绍道:“我叫毕宇,宇宙的宇,是丁兆声的舍友。”
安柏微稍稍回想了一下,面前这个青年应该就是今天早些时候警察说的能够赶回来的那个舍友。
他出示了一下证件,示意其他人在病房里待着,只叫了陆辙和毕宇一起出去,甫一站定,安柏微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认识周文卿吗?”
毕宇点头,板板正正地回答:“认识,她是丁兆声的女朋友,两人好了挺长时间。”
“他们两人最近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毕宇思索了一会儿,挠了挠头:“我开学没几周就不在学校待了,他俩的事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快走的那几天,就是十月初,记不清具体是几号了,就从那时候开始我觉得丁兆声挺消沉的,不过我以为是和他女朋友闹别扭了,也就没多管。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突然给我打电话,哭了挺久。”
安柏微敏感地重复了一遍:“哭?”
“我想想……就是前几天的事。”毕宇想了想,“前几天周文卿不是遇害了吗,丁兆声知道以后整个人都快疯了,给我打电话,还给老六打电话——我们俩在宿舍里跟他关系近一些——连给我们打了三天,一打就哭,还说都是学校的事,都是学校害得周文卿不得善终……我不在学校,也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本来和老六约着下周或再下周回来看看他,没想到就出了这档子事。丁兆声脾气比较急,可能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
“何明明呢?你认识吗?”
“不熟,但知道有这么个人。”毕宇说,“何明明跟丁兆声是高中同学,一起考上了海师大,但没分到一个班,他们俩关系挺好……周文卿跟何明明是舍友,有次何明明约舍友和几个朋友出去玩,丁兆声就是那时候遇见的周文卿。”
安柏微沉思了片刻,继续问道:“丁兆声有什么仇家吗?”
“仇家?”或许是这个词用得太重了,毕宇错愕地睁大眼睛,连连摇头,“丁兆声虽然脾气急了点,但他爽快、直性子,对认定的人很好,对不认可的人理都不理,一般来说没人招惹他,他也不是个惹事的性子……我今天听到他挟持人质上天台都懵了,兆声要不是被逼急了,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我拿头担保。”
安柏微点了点头,看了眼陆辙,他正靠在墙边认真听着,乍一接触到安柏微的目光不由有些局促,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最近才出去的吗?之前一直留在学校?”
毕宇摇了摇头:“我们大三下学期要出去实习半年,我是那个时候才出去的,在大三下学期之前都待在学校里。”
“你待在学校里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某些有关学校不太好的事情?”陆辙斟酌着用词。
“某些事情?”毕宇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恍然,“是说像周文卿这样被害却被学校说成自杀的事吧,我没见过,但倒是听说过不少。”
“其实也不光是流血事件,先说说别的吧。前两年有许多人在学校食堂吃出病来了,还死了两个,学校死活不认,说是学生抵抗力不好,有人要把学校这种行为揭露出去,学校就私下找他们拿退学威胁。这年头,每个人都是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大学,没人想被退学,久而久之,这件事就没人再提了。”毕宇苦笑一声,“毕竟是个大学,这种败露风气的事一旦传出去,不知道得流失多少生源。”
“再有就是我大二的时候,隔壁班一个女生和她男朋友吵架闹分手,大晚上跑出去散心,结果说是被人轮|奸了,总之在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女生。”毕宇叹了口气,“有人传是保卫处的几个人干的,但学校不追查,就听之任之了,那段时间这件事闹得也挺大,但后来还是被压下去了。”
“另外,我还听说过有人晚上在学校外边被杀死分尸的,这个性质太恶劣了,我就听到这么一句,其他的消息估计都被封锁了,基本也没人知道,过了几个月等事情平息下去,学校才给出一点说辞,说那不是海师大的学生。”毕宇摊了摊手,“城郊就海师大这一个学校,平时在外面街上逛的不是老师就是学生,他这个说辞也太牵强了。”
最后,毕宇露出个无奈的笑:“可是这种事能有什么办法呢?你正义、你去揭露学校,学校就逼你退学,说你造谣生事,故意抹黑学校形象。时间一长,你也忘了你当时的正义感,就麻木不仁地在这里一年又一年地活着,像个会说会笑的傀儡。除非是那种有背景的有势力的,出了事还能勉强查个清楚,要是摊上平常人家的孩子,得病、被侵犯,这种事还算是好的,至少活着。要真运气背了,把自己的一条命报销在这里,父母哭都没地方哭,学校还假仁慈地塞给父母几个钱,让他们节哀顺变……”
说到这里,毕宇低下头去,没声音了,许久才闷声道:“抱歉,两位警官,就当我发发牢骚,说了许多与案情无关的事情。希望你们进展顺利,能早日找到真凶,也算是告慰周文卿的在天之灵了。”
安柏微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进病房。丁兆声还没醒,眼睛底下青黑青黑的,脸色也不好看,整个人看上去一推就倒,虚弱得很厉害。
“他真的真的很喜欢周文卿。”毕宇又忍不住轻声说,“周文卿是他的初恋,还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在宿舍里,他就经常跟我们说周文卿怎么怎么温柔,对他怎么怎么好。他说,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就怕哪天没控制住吓坏周文卿,结果这三年来,也没见他跟周文卿红过脸,每次两人有了矛盾他都第一个去道歉……大三刚放暑假的那段时间,他还跟我说,等大学一毕业,他们就互见家长,然后领证结婚……”
毕宇扭过头去,眼眶红了一圈,说不下去了。
病房内的气氛沉重了许多,当一对情侣的美好愿望崩塌在现实面前,谁都无力挽回,陷入的越陷越深,没陷入的越想越悲。
陆辙轻轻拽了一下安柏微的衣角,示意他看林清醇,以往这个总是不苟言笑的、有些严肃的女人,正懒怠地靠在床头柜上,眼睛里有泪光。
安柏微握住陆辙冰凉的手,后者下意识地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就看到安柏微正看着自己,用一种很轻很轻、但很悲伤的语气说:“清醇想他了。”
陆辙微微一僵,他隐约知道,安柏微口里的“他”,是一个因公殉职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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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Chapter 38
丁兆声是在第二天下午醒来的,其间毕宇还去找过医生询问为什么一直醒不过来,那个医生也挺和蔼,笑了笑说:“困的。”
他的确很困,下午醒了一会儿,喝了点水又继续睡过去了,医生说他被打了个中度脑震荡,再加上长时间休息不好,需要睡觉来缓解精神上的压力。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丁兆声才算是睡足了,又或者是闻见饭香味饿的,总之,他自己摸摸索索地想坐起来,被毕宇看见了。
毕宇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他,安柏微则贴心地把床摇起来,对江朔轻声吩咐道:“再去接点热水。”
林清醇和边钧是今天一早离开的,事情还没完,绝大多数线索还隐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他们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医院,便把江朔留在这里给安柏微帮忙,两人则各忙各的去了。
丁兆声的脸色还有些发黄,神情委顿,喝了点粥就什么也不吃了,声音沙哑地问:“明明呢?”
一屋子人同时静了。
安静的氛围让丁兆声格外紧张,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情绪激动地又问了一遍:“何明明呢?”
还是没有人说话。
丁兆声的心跳加速起来,脑海里有个结果隐隐涌现出来,又被他毫不留情地否决了,他死死抓住毕宇的衣服:“快点说!何明明呢?”
毕宇动了动喉结:“兆声你先别激动,医生说你不能——”
“她是不是死了?”丁兆声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