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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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据说跟我去医院的小朋友有烟抽。”
陆辙面不改色地站起身:“什么时候走?”
第18章 Chapter 18
洁白的病房里飘荡着略微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空气寂静缓滞,像是被什么东西阻塞了一样,只有墙上老式的挂钟一秒一秒走着时间,机械而死板。
这是陆辙第二次见到崔宁时的场景。
几天不见,崔宁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眼窝很深,连皱纹都细密地生长出来了。她正靠坐在病床边,细长逡缩的手指里松松垮垮绞着一团卫生纸,眼神涣散地目视前方,像是盯着面前的俞风,又像是在看所有人。
这个女人其实年龄不大,资料上显示,她今年四十岁。对于女人来说,四十岁是一个成熟的年纪,她们像一杯被岁月沉淀发酵的红酒,醇香浓厚,女人这块璞玉在四十岁被打磨得晶莹剔透、圆润光滑,这个年纪的她们本该是最有女人味的时候。
然而面前的崔宁却颓废得像是个五六十的女人,在她身上早就褪去了女人成熟的风情。面对她的时候,陆辙总不自觉地去看她深深的皱纹,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不知过了多久,崔宁绞着卫生纸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刚回过神来似的扫视了一圈病房里的人,眼神茫然:“对不起……对不起……”
“您先稳定一下情绪,我们没有要责备您的意思。”俞风彬彬有礼,“麻烦您跟我们说清楚十三号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又为什么会帮汪卓说谎掩盖?”
崔宁的手指又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她像是突然脱力了似地低下头去,声音很小,说得很慢:“年初查出肺癌后,我劝老卓辞去工作专心养病,老卓不应,做完化疗后又三天两头往公司跑。前几周的时候他自己办了出院手续,回家呆了几天安心陪着我们娘俩,闲了几天又往公司跑,说是蓝总那边缺一个司机,没找到合适的,他也乐得给蓝总开车,一来二去就又上起班来……蓝总是个好人,他知道我们家困难,老卓又得了病,就按天给老卓结算工资,工资出得很高,就是为了接济我们。”
“十三号那天老卓跟以前一样去上班,晚上送完蓝总就回家了,大概是七点左右,他回家后有些神叨,叮嘱这叮嘱那,抱着小静亲的不得了。后来他给我要了支胰岛素,把我单独拉到房间,说了一大堆像是交代后事的话,我吓坏了,问他什么他都不说。临出门前,老卓嘱咐我,无论有什么意外,都要说不知道、不清楚……”说到这里,崔宁的眼眶猝然一红,眼泪登时流了下来,“但我没想到再见就成这样了……老卓说可能会发生意外,可这个意外我实在无法接受……”
安柏微在陆辙身边低声解释:“崔宁患有糖尿病,家里常备胰岛素……汪卓就是死于胰岛素注入过量。”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了汪卓真正的死因?”俞风耐心地问。
“我和他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崔宁拿卫生纸擦了擦眼角,双目失神,“你们都出去后,老卓其实醒过来一次……”
“他说‘什么都不要说’,然后就把那支胰岛素……”崔宁再次哽咽,“这是他的遗愿,我没办法跟你们说清……但我相信一定是有人害了老卓……一定有人害了他……”
崔宁的情绪再度崩溃,捂着脸哭了起来,俞风轻轻把一包纸巾放在床边,对病房里的其他人招了招手,众人心领神会,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
“情况就是这样。”俞风遣散了其他人,转而将安柏微和陆辙带到一边,十分无奈地摊了摊手,“医生已经确定汪卓死于胰岛素注入过量,那袋黄色的液体经鉴定含有微量的黄色墨水,纯粹是用来唬人的……我们猜测医院里应该也有和这次事件相关的人,只不过暂时还在排查中。”
“按照崔宁的说法,十三号那天汪卓在公司的可能性很大,我会找人去查汪卓那天的行踪,这个你们不用费心,接下来好好休息几天,等我消息吧。”俞风打了个哈欠,“这几天我都没怎么睡过好觉,先走了先走了。”
“慢着。”安柏微啧了一声,“正好把陆辙捎回家,他住在鸿飞公馆。”
陆辙:“……”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安柏微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毕竟他一点也不想透露跟安柏微同居的事情,一前一后回家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安柏微还是开车来的,完全能自己开车回家。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略有些发堵。
俞风没什么异议:“行啊。”
安柏微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那再见吧,明天见啊小陆。”
“……”陆辙连眼神都懒得给他,扭头就走。
其后,俞风有些摸不着头脑,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陆辙的方向,小声问安柏微:“怎么?又闹不愉快了?我可给你说,小陆虽然话少人冷,但的确是个好孩子,他刚回来,你可不能……”
“你怎么娘们唧唧的?”安柏微怪无奈地瞥他一眼,“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赶紧走你的吧,我这还有事呢。”
“我可真走了啊,小年轻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多谈谈心就没事了……”
安柏微掏了掏耳朵,着实觉得最近俞风被菜市场大妈们附体了,只能敷衍认教地点了点头,要不是俞风困得厉害,他觉得这人真能教育他教育到晚上。
目送陆辙和俞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安柏微抄着口袋慢悠悠地转去了门诊楼,接连爬了几层楼,轻车熟路地进了精神科的科室,一路晃晃悠悠边走边看今日坐诊的专家名字,直到看见“杨乐佩”的时候,他推开了307的门。
小小的诊室干净明亮,除去必要的办公桌椅,窗台上还摆了几盆绿油油的植物,转椅上的人小小一个,正捧着热茶看报纸,见安柏微进来也不惊讶,只是扶了扶鼻梁上的厚瓶底,抿起嘴笑了:“稀客啊。”
安柏微嘴角一扯,丝毫不跟他客气,拉过对面的转椅就坐了下来:“小日子挺滋润么。”
杨乐佩放下手里的茶,转而倒了杯新的推给安柏微,皮笑肉不笑:“没事请滚。”
安柏微瞥他一眼,杨乐佩今年三十多岁了,只不过长了一张特显年轻的小脸,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他骨架小,身高在一米七左右,顶着这么张娃娃脸对人放狠话可真是一丁点说服力都没有。
“没事干了找你喝茶。”安柏微慢吞吞地说,“你自己信吗?”
杨乐佩托腮看他,隔了半晌含糊不清地问:“你家陆辙又怎么了?”
“安眠药照你说的给他停了,烟抽的也少了。”安柏微顿了顿,眉头皱了起来,“但我总觉得这样不是个事,陆辙几天几天的睡不好觉,一有机会就抽烟,而且抽的更狠了。”
“你不是说之前他抽的就特别狠么……”杨乐佩抽出面前的某个病历本翻看着,“我记着从近一个月开始的是吧?”
安柏微默认了。
“之前都没事,怎么就最近出事了?我早给你说了,最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你问陆辙你不问。”杨乐佩嘟嘟囔囔着说,“我给你说,他心里那个坎必须得过去,要是过不去,这个坎肯定会变成个不定时炸|弹……”
他声音突然高了起来:“算了算了,说你也不听,非得宠着惯着,你家的人我插不上话。”
安柏微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缓缓伏下去趴在手臂上。
杨乐佩有点于心不忍,把报纸卷起来戳了戳他:“还是那些话,陆辙的烟还是得少抽,他必须保持好身体状态,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不测。当然了,安眠药绝对不能再吃了,你俩同居了三年,他肯定对你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理依赖,你得学会引导他进入睡眠状态,简单来说就是哄他睡觉。我可给你把话放这了,他要是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肯定会损伤神经系统,短时间内或许不会表现出来,时间一长极有可能引发精神上的某些病症,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发——你家陆辙本来就有一道过不去的心坎,他最近接连不断地抽烟就是个明确的信号——如果处理不好,他很有可能会在面对那道坎时彻底崩溃。”
安柏微深深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让他回联刑部我没意见,但记着不能把他逼急了,任何方面、任何事情,都不要把他往死里逼,否则你就等着陆辙黑化吧。”杨乐佩挠了挠手里的报纸,愁得慌,“你一直不让我见陆辙,我没法对他的病情有一个全面的掌控,这些也只是我的推测……怎么样,考不考虑让我跟他面对面深入交流一下?”
安柏微沉默半晌,缓缓摇了摇头。
杨乐佩叹了口气:“陆辙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他不愿面对,所以才会潜意识扭曲真相……这种事实在急不来,他想抽烟,你就给他限量,他睡不着,你就哄他睡,实在不行,你提枪上阵,把他干累了,自然就睡着了。”
安柏微倏地睁大眼,冷冷看着杨乐佩:“少瞎扯淡。”
杨乐佩八卦地倾了倾身子:“不是吧我的安队,还没把人搞到手?”
“……关你屁事。”安柏微一想起来表白后陆辙对他的防备样就脑壳疼,冷不防被杨乐佩戳了痛处,脸色顿时更臭了。
“好好好关我屁事关我屁事。”杨乐佩投降,“不过说真的,我觉得在陆辙身上肯定发生了点什么,这三年来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又陷到过去了呢?”
一说到陆辙,安柏微再度保持了沉默。
“你最好问问他。”杨乐佩再次强调,“哥们,没跟你开玩笑,如果有什么事动摇了陆辙的根本,这绝对是击垮他心理防线的一块陨石,陨石啊……”
后面杨乐佩说的话渐渐在安柏微耳边模糊了去,他怔了许久,突然喃喃道:“陆辙最引以为傲的……是他的枪法。”
杨乐佩微微顿住话头,片刻后小心地问道:“陆辙枪法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这四个字一出口,安柏微忽地抱住了脑袋,十指紧紧攥起来,“是我疏忽了……我竟然一直忽略了这一点……”
“我觉得吧,你最好找个时间测试一下。”杨乐佩顿了顿,屈起手指轻叩桌面,“结合他的病情,我觉得他变成这样肯定和枪法脱不了关系。”
第19章 Chapter 19
“就送到这里吧。”停车后,陆辙干脆地拉开车门下车,反手关上门:“谢谢俞队。”
俞风笑了笑,也没有坚持非要把陆辙送到家门口,黄昏时分人来人往,他相信不会出什么事,于是嘱咐了两句就开车离去,顺便还给安柏微发了条消息说明陆辙已被自己安全送到家。
陆辙摸了摸裤兜,里面还剩了些上次和蓝绍齐吃饭的钱,于是他转身拐去了十梓街。正是下班高峰期,十梓街小吃一条街上摩肩接踵,十分不好走。陆辙尽量贴着边走,磨磨蹭蹭地挤到了上次买炒饭的地方,掏出一张十块的递过去,说的话和上次如出一辙:“六元的炒饭一份。”
店里的老夫妻互相协作,不多时便把四块的零钱和炒饭一起递了过去,陆辙捏着零钱一张张地数了数,这才转身走开。
相比十梓街的繁华,鸿飞公馆这边明显冷清了一些,他们同居的地方不是很好找,得在公馆里绕几绕,陆辙绕到楼前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朝楼后黑暗狭长的垃圾廊去了。
不是他想在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吃饭,而是……有人在跟着他。
陆辙绕进垃圾廊,刚把炒饭靠墙放好,唯一的廊口处就堵了几个身形健壮的彪形大汉,手里基本都拿了家伙,甚至还有几把明晃晃的刀。
他挺诚恳地掏了掏裤兜,把四块钱拿了出来:“只有这些了。”
那些人也不说话,沉默中不知是谁轻轻说了声“上”,一群人便抄着家伙上了,陆辙见他们不是劫财的,疑心顿起,和最前面几个人打了个照面,陆辙心里有数了,于是速战速决,几分钟就把这些人都撂倒了。
不过,在一片混乱中,炒饭也被踢倒了。陆辙惋惜地看着墙角处和泥巴沙子混为一谈的炒饭,食欲全无。
他慢吞吞地走到一个大汉身边,拽着后者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还是那副慢吞吞的样子问道:“谁指使你们来的?”
大汉鼻青眼肿的,嘴角还流着血,含糊不清地骂了几句话,陆辙嫌恶地松开他,又懒洋洋地去找下一个目标问话,结果问了一圈都没人告诉他。
“嘴真硬。”陆辙淡淡嘟囔了一句,拍了拍手,神色如常地回了家。
但他却隐隐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这些人手里的家伙都足以把一个毫无反抗力的人揍到归西,刚才跟他们动手的时候,那些拿刀的专门照他身上有动脉的地方砍,陆辙虽然躲避灵活,尚有还手的能力,但架不住他们人多,一番打斗下来,他也是挂了彩的,这还是他有还手之力,如果不是陆辙还算灵活,恐怕早就倒在一滩无人问津的血泊中了——这群人像是来要他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