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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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叶灵呢?他有没有参与杀人?”吴端道。
“没有吧……他们没提起过叶灵啊……我知道的都说了……”
“那杀人过程呢?”
“我……这……我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他俩不告诉我,我难道还非要问个清楚?
再说,昨晚上警察来问话的时候,我们就都知道了,张小开不仅死了,还被分尸装进泔水桶。
这过程……他们不愿意再提起了吧?我又何必多问……”
闫思弦拉开车门,将一个装了手机的证物袋的在陈渺眼前晃了晃,“这就是张小开的手机吧?”
“嗯。”
闫思弦转向吴端道:“问得怎么样了?”
“回市局吧。”
“那我开车。”闫思弦坐进了驾驶位置。
两人将人送到市局留置室,闫思弦关心道:“他有没有提起叶灵?”
“没。”
“勉强算个好消息吧。”闫思弦道:“小赖跟你汇报张国涛的情况了吗?感冒发烧而已,不至于话都说不成吧,还没审呢?”
“他的病……没那么简单。乙肝导致的肝腹水,有生命危险。”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病?”
“就这次入院。”
“这次?!”闫思弦诧异,“都到肝腹水的程度了,以前就不知道?”
吴端叹了口气,“闫少爷你是真不了解民间疾苦啊。”
“那你跟我说说呗,洗耳恭听。”
“不是所有人都跟咱们单位似的,一年一次定期体检。
好多底层劳动者,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做一次体检,有点什么不舒服,总是根据自己的想法,随便去药店买点药吃一吃。
只有病情严重到没法从事劳动了,才会去医院。
你要是去看看咱们国家——不光是咱们国家,其他国家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吧——你去看看癌症的医疗数据,就会明白了,越是富裕的人,越是能在早期发现癌变,及早治疗,贫穷人口则恰恰相反……”
“这我知道。”闫思弦道:“我想说的是,张国涛从事的可是餐饮行业,办理健康证,年年体检,都是硬性指标。
要是街边小店我就不说了,那可是大学食堂,人口密集的地方,一旦发生大范围的传染,谁来负责?”
原本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的吴端挺住脚步,折回了留置室。
他走进了叶灵所在的留置室,问道:“张国涛体检了吗?”
“什么?”叶灵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搞懵了。
“张国涛有没有体检,办健康证?”
“办了啊,他来的时候就有证儿,市里有个服刑人员就业办公室,他的健康证就是那儿给办出来的。
反正人分到我这儿的时候,都带着证儿的啊。市里说这样省得我麻烦了。”
吴端窝火地关上了留置室的门。
不是关,是摔。
吓得门里的叶灵又开始神经紧张。
“喂喂吴端!什么情况?!别耍我啊你!你到底救不救我啊?说话不算数啊!”
闫思弦捶了下门,丢下一句“再等等!”紧跟吴端到了地下停车场。
“你说!”吴端站在车边,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以平复怒气。
闫思弦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我……说啥?”
“明摆着!他们连办健康证那点钱都贪!”
闫思弦拉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示意吴端上车。
吴端抬脚,意识到眼前的车价值不菲,终于忍住没往轮毂上招呼,气鼓鼓地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闫思弦发动车子时,他还在叨念:“……这事儿没完,学校食堂的案子结了,我就要开始收集证据,然后……”
“然后你一个刑警,转行干纪(手动间隔)委的工作?你很厉害。”
“少说风凉话。”吴端瞪了闫思弦一眼,“那你有什么办法?”
“匿名给有关单位来一份证据,倒可是,不过监督跟进的工作就交给媒体吧。”闫思弦道,“有些事,凑太近可不明智。”
“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不是成天吹牛,在省厅的关系有多牢靠之类的。”
“商不与官斗嘛,没办法,我是商人,见着当官的,骨子里的奴性就出来了,实在是硬气不起来。”
“硬不起来你补补啊。”
“我草!……我草草草!”闫思弦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指着吴端:“你学坏了!你跟黄心萝莉学坏了!”
吴端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淡定道:“先审了张国涛再说。”
墨城武警总医院。
住院部,传染病科,医生办公室。
吴端看着手中的几张化验单,问张国涛的主治医生道:“你的意思是,没救了?”
“已经很严重了,”主治医生道:“从片子里看啊,他这个肝脏纤维化实在太严重了,像这种失代偿期的肝硬化,都出现肝腹水了……我只能说,情况可不好,现在的技术没法治愈,只能尽量延缓病情进展,至于病人生存期……你们是警察,我就直说了,应该超不过两年。”
“这情况,告诉他本人了吗?”
“没有,”主治医生道:“一般都是告诉家属,由家属决定要不要告诉患者本人,以及怎么告诉他们。
哦,对了,他这样的情况,我劝你们一句,不管是什么案子,还是先通知家属比较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也不用担责任嘛。”
“行,知道了,谢谢提醒。”
出了医生办公室,闫思弦问吴端道:“你以前审过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人吗?”
“你审过?”
“在国外实习的时候见过,一黑人大叔,癌症晚期,没剩几天了,杀了长期家暴女儿的女婿,在医院里打电话自首。
我当时觉得,有血性,帅炸了。”
“现在审讯的活儿落你身上,不好受吧?”吴端拍拍闫思弦的肩膀,“慢慢习惯吧,干这行,时时刻刻拷问自个儿的良心,捍卫法律哪儿有那么轻松?”
为了方便看守,张国涛的病房就在走廊尽头。他独享了一间三人病房。
吴端和闫思弦进屋时,张国涛正站在窗户边向外看。
“感觉怎么样了?”闫思弦问道。
“我跟你们说啊,医院是你们送我来的,也是你们天天把我关这儿的,我可没钱交医药费。”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到嘴边的话,硬是被闫思弦咽下了肚。他觉得应该多听少说。
“那些你先别考虑了。”吴端道:“你病得有点严重,医生建议通知家属,是我们帮你通知,还是你自己打电话。”
“家里没电话。”张国涛道:“我妈是聋子,我爸瘫痪,姐姐是个傻子,他们用不上电话。”
张国涛说得平静,两人却仿佛置身大型比惨真人秀现场。
“直接跟我说吧。”张国涛道。
吴端斟酌了一下用词道:“还是让主治医生……”
张国涛打断他道:“哎,不是吧?我快死了?”
“不是……”
吴端再次被打断。
“死了也好,反正活着受罪。”张国涛在病床边沿坐下,“你们是来问话的吧?不用问了,人是我杀的。”
说完,他又开玩笑道:“诶你们不会是诓我的吧?说我快死了,让我认罪……你们警察不会这么缺德吧?”
闫思弦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倒是不放过骂我们的机会。”
“看来是真的啊……”张国涛低着头,独自失神了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有了笑容,“想问什么,你们问吧。”
“作案过程。”
“我不是失恋了吗,就想……呵呵,想煽情一把,去湖边喝个酒,太冷了……一瓶啤酒刚下肚就透心凉了。
肚子疼,我就想回食堂弄点热乎的吃两口。
一进门,就看见张小开要杀关磊。”
“什么?!”
第442章 第十五块拼图(11)
“张小开,要杀关磊。”
“说细节。”吴端道。
“张小开拿着菜刀,追着关磊砍,就在后厨,他俩围着料理台跑,跟拍电影似的。
张小开还嚷嚷要让食堂办不下去,让我们所有人一块失业,都别过了。
我一听火噌就窜起来了,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听说过吧警官?”
吴端配合地点头,闫思弦只好也点头。
张国涛继续道:“我就冲上去,抄了一把刀,砍了他几下,把他砍倒。”
“砍倒了?”
“伤了,倒在地上嗷嗷叫。”
“然后呢?”吴端问道。
张国涛深吸了几口气,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现在回想起来,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但他把单薄的胸膛挺得笔直,坚持直视着吴端,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他的话是真的。
“然后又拿刀把儿在头上敲了几下,把人敲昏了。
不弄昏不行,太能叫唤了。
再之后就是一通砍呗——我砍的,关磊早吓傻了,我砍一块,就让他往泔水桶里塞一块……”
“等等……”闫思弦道:“你们是在后厨做分尸的吗?”
“不是,我们把人搬进放泔水桶的杂物间,才开始砍的。”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那儿……小吧。”
闫思弦和吴端对视一眼,明白了。
封闭狭小的空间会给凶手安全感,反之,较大较空旷的空间,会让凶手有被窥视的感觉。跟小时候一个人睡觉总觉得门后或者床下藏了人,是一样的道理,凶手不喜欢有太多视线顾及不到的边边角角。
这就正好给了食堂老板叶灵一个空挡,他赶去的时候,两人应该已经把人搬到杂物间了。
“你继续。”闫思弦道。
果然,张国涛道:“说来还挺险的,我们刚把人抬过去,我想起来老板跟张小开约了要在餐厅聊聊,赶紧接水冲血迹……还没冲干净老板就来了。
得,听天由命吧。
我猫着腰躲进杂物间,放轻了动作分解尸体——没办法,时间紧迫,收泔水的就快来了。
好在我们老板没发现,不仅没发现,还帮我们把后厨的血水都给弄干净了。”
闫思弦看向吴端:你现在可以吃一颗定心丸了。
吴端专注于眼前的审讯,并未接收到闫思弦的信号。
“你的意思是,老板叶灵跟杀人的事儿没关系?”
“一点关系都没有。说起来挺对不起他的,第一个被抓的就是他。”
吴端点点头,“继续吧。”
“然后就是把张小开砍成一节一节好塞进泔水桶——再说一遍,是我砍的,关磊就打了个下手。
再然后,我看关磊笨手笨脚的,心理素质也不行,就让他带着张小开的手机和手指头回去,我留下把杂物间的血迹什么的收拾干净了……
我还把窗户上的塑料薄膜给割了,本以为那样能误导你们,让你们觉得凶手是外来的……”张国涛苦笑一下,“没成想当天你们就把老板抓了,二天一大早又来抓关磊,还把我送医院,派人看着我。
说真的,之前我有点怕,但看见大夫的脸色,我又不怕了,我巴不得早点死……”
吴端打断了张国涛跑偏的讲述,追问道:“说说手机吧,干嘛要拿张小开的手机?”
“人穷志短……我知道张小开吸(手动分隔)毒,他手机里准有卖给他毒(手动分隔)品的人的电话,说不定能敲一笔,毒(手动分隔)贩应该会怕被人举报吧,没理由不怕啊——当时我就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具体怎么搞没想清楚,只是觉得应该把手机留下,再不济,他那新款的手机,也能卖个几千块钱。
至于手指头,人都被我大卸八块了,也不在乎一根手指头了,干脆砍下来留着指纹解锁……
哦,对了,我还给陈渺打了个电话……对对对,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当时我不是把人砍伤了吗,关磊心软,要把他送医院,那哪儿成啊,他一报警,我们俩就是二进宫了,肯定重判啊。
我就把关磊拦住了,我说人肯定不能放,只有杀了才最安全,而且啊,我知道陈渺认识养牛户家的小工,我们只要把人塞泔水桶里,运到养牛户那儿,陈渺认识的那个小工说不定能帮着把死人喂牛。
陈渺肯定会帮我们,这些人里最不想丢工作的就是他,谁不知道他儿子有白血病啊,那可是个钱窟窿,让他丢工作不如直接给他脖子上来一刀……
这些都是我临时想出来劝关磊的,可能因为那天喝酒了吧,现在想起来,我都佩服自己的思维速度。而且,话一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特有道理,立马决定就这么干。
总之吧,是张小开要杀关磊,我为了救人,才出手反杀了张小开,而陈渺,他只是接了我一通电话,整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说完了。”
“这就是你的交代?”吴端道:“所有事儿都揽自己身上?”
张国涛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又苦笑一下,改口道:“这样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