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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罪无可赦-第2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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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加害者,数年后落网,却咬死了自己是被害人,或给被害人编排了一堆罪名,自己是如何被逼无奈。
  还有一些诈骗犯,被捕后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在做好事,是要带着受害人赚钱,给受害人谋福利。
  对那些编造的臆想,他们如此深信不疑。
  姜梓雅显然就是这种情况。这些年,在她的记忆中,纪山枝早就成了罪大恶极之人,她不仅给孩子传递这样的观念,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
  吴端将她拉回现实,让她想起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是如何嘴脸丑恶地坑害了一个无辜温柔之人。
  一时间,姜梓雅根本无法接受那个狭隘丑恶的自己。
  “别撑着了,汗都下来了。”吴端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擦吧,你可别这么早崩溃,咱们还有得聊呢。”
  姜梓雅接过餐巾纸,恶狠狠地仍在地上,只用手抹了一把脸,“我要见我儿子,我要见姜海!”
  “会让你见的,”吴端道:“等把刘玲的死查个水落石出,你们就能——不,说不定那时候是你们一家三口的见面。”
  “你们!”姜梓雅气急,“我不答应!我的孩子不能去见纪山枝!我不让!”
  “你挡不住孩子见爸爸,谁也挡不住。”吴端道。
  “你们知道他的样子……孩子有个那样的爸爸,会被所有人笑话,绝对……”
  吴端打断姜梓雅道:“所以你承认了,纪山枝就是姜海的父亲。”
  吴端和另一间审讯室里的姜海,心都悬了起来。吴端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姜海则不同,他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瞳孔猛然扩张,嘴巴微张着。
  他唯有紧紧抱住保姆阿姨的一条手臂,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父亲这个称呼对他来说是如此陌生,出生后他便从未叫出过“爸爸”这两个字,连“妈妈”都叫得很少,他叫的最多的是“阿姨”。
  他学说话时,第一个学会的称呼便是“姨”。
  此刻,他不仅知道自己有一个父亲,还知道了那个人叫纪山枝。
  那个人似乎并不像妈妈所说的可怕可恨。
  被灌输进脑海的认知第一次有了动摇。
  闫思弦默默看着姜海,这是一个带着伤疤和罪恶烙印出生的生命,浴火而成,或溃烂消沉,此刻到了他生命中极其关键的转折点。
  另一间审讯室。
  姜梓雅意识到自己被吴端套话了,却并没有气急败坏。
  她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的神色。沉默了片刻,她道:“我不知道,我觉得……孩子的父亲应该是纪山枝吧,孩子长得像他。”
  “不知道?”这回答令吴端措手不及。同时,他内心十分担忧。
  他知道姜海此刻正通过监控设备观看着这边的审讯,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对他一定是巨大的伤害,比当面斥责更加刻骨的伤害。
  对于一个已经懂事的孩子,身世的模棱两可,尤其这模棱两可从母亲口中说出竟是那样的轻描淡写,对姜海是莫大的羞辱。
  吴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知道闫思弦和李芷萱此刻就跟姜海在一起。还有保姆。
  闫思弦会去安慰那个孩子吗?感觉不会,至少保姆和李芷萱会的,但愿她们能给这可怜的孩子足够的支撑。
  姜梓雅嗫嚅地答道:“孩子父亲可能是纪山枝,也可能……反正我不知道。”
  吴端沉吟片刻,问道:“也可能是那个毒枭,对吗?”
  姜梓雅点了下头。
  “你儿子的爹可真厉害,不是毒枭,就是江洋大盗,而且一个被你害死,一个被你害成残疾……你……真行。
  不过没关系,亲子鉴定检材已经送实验室了,”吴端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今天就能出结果,我们一块等吧。”
  姜梓雅不死心地辩解道:“随便验吧,等他见到自己有一个那样的爸爸……呵,纪山枝要真是个好人,就别来认这孩子。
  我承认,我对姜海没什么感情,他就是我用来牵制纪山枝和赵翊彦的一枚棋子。
  赵翊彦倒是条忠心耿耿的走狗,纪山枝出事后,他恨不得杀了我,要不是有这孩子挡箭,我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可话说回来,我也没对不起这孩子,我给他命,出钱供他活着,他还要什么?母爱?呵……我可没有那种东西,一个保姆够不够?不行就两个啊……”
  吴端摆摆手,意思是对姜梓雅的家事没兴趣。
  姜梓雅却不依不饶,大有不吐不快的意思,她提高了语速,继续道:“姜海本来可以好端端地生活到成年——至少我是打算把他养到成年的。
  我养他18年,在那之前,要是纪山枝找到我,他就是我的免死金牌。
  要是纪山枝一直没找我,到孩子18岁,我就当纪山枝死了,姜海也该自谋出路了。
  你们偏不让姜海安生,偏要给他塞个爸爸——一个鬼见了都能吓哭的爸爸。
  哈哈哈……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他们父子相认的感人——或许是吓人?——场面。
  到时候姜海就会发现,我是为了他好……呵,你们等着后悔吧。”
  吴端冷眼看着她撒欢般地发泄情绪,带她一股脑儿全说完了,才冷冷道:“你想多了,孩子的父亲是不是纪山枝,这是客观事实,我们去求证客观事实,不过是补充你谋杀刘玲的证据链中的一环。
  至于孩子要不要去见爸爸,爸爸敢不敢见孩子,是他们的私事,警方不会干预。当然,如果他们愿意见面,警方倒是很乐意为双方提供相应的心理建设工作。为人民服务嘛。”
  姜梓雅发泄完了情绪,整个人都是萎靡的,并没有回应吴端的话。
  吴端继续道:“说说刘玲的案子吧,我有点好奇,孩子知道杀的可能是自个儿亲奶奶吗?”
  “奶奶?哼!”姜梓雅冷笑,“他连爸都没有,哪儿来的奶奶。”
  此刻的姜梓雅,就如同一直鸵鸟,遇到令她难堪的问题,便用撒泼耍赖和放狠话来回应。
  吴端倒是无所谓,这一信息原本就是说给姜海听的。
  姜海的眼泪终于决堤,一张小脸哭得红彤彤。
  他是愧疚的,为了博取母亲的喜爱,他不惜杀害一个慈祥无害的老太太。这件事折磨得他吃不下睡不着,此刻又听闻老太太是自己的奶奶,简直五雷轰顶。
  姜海吓坏了。
  李芷萱犹豫着伸手,想要将电脑合上,审讯内容再让孩子看下去,恐怕不妥。
  闫思弦却伸手将她挡开了。闫思弦微微摇了下头,眼神坚定。
  既然事情已经捅破了大半,索性也别藏着掖着了,不要低估孩子的承受能力,也不要低估孩子天性中的善良。
  他只是需要大人的开导和帮助,而不是打着对他好的旗号封锁消息。
  他终有一天会长大,长大后会感激帮他早早看清真相的人,怨恨对他隐瞒的人。
  审讯室里的对话继续着。
  吴端耸了下肩,“我不得不再次强调,刘玲是不是姜海的奶奶,终归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那也是客观事实。客观事实不会因为你不承认就不存在。
  不过,我现在不想跟你辩论,告诉你一件事吧:警方并不指望由姜海指认你。”
  “什么?!”姜梓雅既迷茫,又不可置信。
  “在我见过的罪犯里,你真是一点儿都不特别。钻法律的空子,法律保护未成年人,你就教唆未成年人替你犯罪,把这想法付诸实践的,你可不是头一份儿。”吴端摇头,叹了一句:“你们这些法盲啊。”
  “你……什么意思?”
  “法盲不可怕,以为自己懂法的法盲才可怕,你当立法的那帮人是白痴吗?这么明显的漏洞就给你留着?
  如此低级的犯罪策略,法律还是能应付的。
  教唆未成年人杀人,被教唆的未成年人,因为不满14周岁,不承担刑事责任,但是教唆者不仅要按照故意杀人处理,还要从重处罚。
  也就是说,杀人的是姜海,这一点,为了帮你顶罪,姜海已认了,案子也没什么疑点了。但你依然是主犯,要负责任。
  而且,从重处罚的意思你明白吧?杀人,能判死刑的。”
  姜梓雅的心仿佛骤停了,跟她的设想不一样,一切都跟设想不一样。
  死刑……怎么可能?……真的不可能?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结局,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吴端继续道:“我还可以明确告诉你,给你定罪的并不需要姜海的证词——未成年人的证词可信度并不高,即便拿到了,不过是块鸡肋而已。”
  “什……什么?”
  两间不同的审讯室里,姜梓雅和姜海同时发出了惊叹。
  姜海疑惑的目光扫视着屋里的每个人,眼泪大滴大滴自他的眼中滚落,汇成了两条小河。他鼓起勇气看着闫思弦。他知道闫思弦是这间屋子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只是闫思弦的表情凝重冷淡,让他不敢多看。
  现在他已顾不得害怕,他看着闫思弦,问道:“我妈……你们会抓她吗?别抓她……别抓她啊……”
  他伸出手,想去抓住闫思弦的衣服,终究没敢。
  保姆也吓呆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雇主竟是一个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会牵扯如此多的违法事件。
  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想将自己从梦里掐醒。
  闫思弦终于有所行动了,他对姜海招招手,“你过来。”
  姜海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不仅走了过去,还尽可能忍住哭声,一张小脸憋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闫思弦弯下腰,双手放在姜海肩膀上,平视着他。
  “你妈妈教你杀人,你最清楚。”闫思弦道。
  姜海就快忍不住了,压抑的哭声已从他鼻子里传了出来。
  闫思弦赶忙继续道:“做了错事,只要改正,就还是好孩子,对吗?”
  姜海点点头。
  “你妈妈也是一样的,她做了错事,坐牢就是为了帮她改正。”
  这个较为温和的说法很称孩子的心意,姜海终于再次收住了哭声。
  他抽噎了好几下,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我想见妈……妈。”
  “可以。”
  “她坐……牢,我还能……见她……吗?”
  “可以。”
  “她……她……她会死吗?”
  闫思弦从桌上抽了张抽纸,给姜海擤了鼻涕,等他的抽噎稍微平复些,才继续道:“煤气,那个杀人方法,是你妈妈教你的?”
  姜海看向保姆。保姆点了下头。
  站在保姆的立场上,她只跟这个孩子有感情,她只关心孩子是否会受到牵连,至于其他人,虽然关乎她的工资,但这个关口她已经顾不得了。
  姜海终于“嗯”了一声。
  闫思弦再次确认道:“是你妈妈策划了这个杀人计划,并教会了你杀人的方法,对吗?”
  “嗯。”
  “我不想骗你,她的确有被判死刑的可能。”闫思弦道。
  姜海下意识地就想后退,被闫思弦按住了肩膀。他只好继续站在闫思弦面前。
  但姜海再也忍不住了,他嚎啕大哭了起来。
  在他的哭声飚到最高之前,闫思弦又赶紧道:“但还有补救的余地,一来是陌生人接近她的孩子,且有抢走她孩子的目的,做为母亲,反应太过激了,但终归有这么个理由,二来,如果她能坦白罪刑,争取宽大处理……你明白吗?”
  姜海只是哭。闫思弦耐心等待着。这一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过艰难了。
  哭了约莫十几分钟,姜海累了,哭声终于止住了。
  闫思弦继续道:“去劝劝妈妈,让她承认错误,争取活着,好吗?”
  姜海点点头。
  闫思弦冲李芷萱使了个颜色。
  李芷萱会意,牵着姜海的手,向吴端所在的审讯室走去。闫思弦紧跟在旁。
  审讯室门打开的瞬间。
  吴端和姜梓雅同时看向了门口。
  看到姜海,吴端心中一块大石基本落地,他又看向了站在最后的闫思弦。
  闫思弦微微点了下头,吴端便彻底放下心来。
  姜梓雅则发出了一声悲鸣,她已经意识到,坏事了,小鬼出卖了他。
  姜海终于不再压抑情绪,嚎啕大哭。
  “妈妈……妈妈……”
  他太小了,一哭,就说不出话来,只会喊妈妈。
  姜梓雅气急败坏,指着姜海的鼻子骂道:“赔钱玩意儿……跟你爸一样,不是好东西……出卖老娘……小兔崽子……”
  她又蹦又冲,张牙舞爪,想对孩子拳打脚踢,无奈一只手被拷在椅子扶手上,而审讯室内的椅子是固定在地面上的。
  她只能在原地弹腾。
  李芷萱迅速抱走吓懵了的姜海,姜海在她怀里又踢又打。他还是懵的,但心里清楚,虽然他的妈妈对他并不好,但他就要失去妈妈了。他并不想失去妈妈。
  很快,姜海被送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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