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朝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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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助理表示心很累。他今天加班加得晚，才刚迷迷糊糊地睡着，陈锦琛的电话就进来了，只说了一句，把俞阳的电话给我，就立刻挂断。通话时间不足5秒，助理却反应了好几个5秒。健身中心已经下班。他只好顶着寒风从热乎的被窝里爬出来，开车去了一趟陈锦琛家。到了家门口才反应过来，他没有钥匙！大半夜的找了开锁师傅，站在门口冻得直跺脚就不说了，师傅还狠心坑了他一笔。
　　　　助理掏出钱递过去，纯真地问，“师傅，能给我开个发票吗？”
　　　　“开什么玩笑啊！我哪儿来发票给你开！快点儿，我还要回家睡觉呢，大半夜的。”
　　　　陈锦琛收到助理短讯的时候，距离他要电话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早就没有了当时那一瞬的冲动。他握着手机，食指在手机背壳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最后，只是按灭了屏幕。
　　　　俞阳接到陈锦琛的电话，是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那时候他刚下课，走出校园。
　　　　陈锦琛在电话那头温着嗓子，语调带着南方人特有的缓慢，“俞阳吗？”
　　　　俞阳不自觉地就屏住了呼吸，收了点嗓门，也轻声问道，“我是俞阳，哪位？”
　　　　陈锦琛没等到俞阳一根头发丝儿的影子，听到俞阳的回答，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是陈锦琛。”
　　　　俞阳哈了一声，“不好意思，我把名片弄丢了，还没来得及存你的号码。”他说的是实话，那天他把钱和卡片一起塞在裤子口袋里，晚上又带回家清洗。掏兜儿的时候，只剩下钱，卡片不见了。俞阳没放在心上，陈锦琛说联系感谢或许只是客气。再说，俞阳认为这本来就是举手之劳，也不需要。
　　　　陈锦琛是个打直球的，“一直想等你有空联系我，我好感谢你。结果一直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我想了想，是我的问题，我应该亲自邀你。”
　　　　俞阳左脚撑在地上，右脚踩在脚踏上，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举着手机，“你误会了，我没有那样的意思。只是确实不需要，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别放心上了。”
　　　　电话那端陈锦琛没顺着他的话题接，只轻轻笑了一声，“什么时候有空？”
　　　　“陈先生，你真的……”
　　　　“那就明晚吧。”
　　　　俞阳的嘴唇张了张，最后嗯了一声，“行吧。在哪里？”
　　　　陈锦琛犹豫了一下，“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到时候短讯给你好吗？但是抱歉，我无法开车接你了，可能需要你自己去。”
　　　　俞阳低下头，踩着自行车脚踏往前滑，“要不还是算了吧，你脚没好，就在家多休息吧。”
　　　　“那我找司机去接你，好吗？”
　　　　俞阳猛地按了刹车，脚在地上顺着往前滑了几步，他最后还是认输似的说道，“不麻烦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陈锦琛说了声好，答应晚点把地址和时间短讯给他。俞阳挂了电话，重新稳上自行车。现在正是高峰期，周围不停地响起喇叭声，车铃声。俞阳在一个红灯前停下，看了眼时间，又掏出手机，给陈锦琛发了个短讯。
　　　　【时间，地点可以我来选择吗？】
　　　　陈锦琛立马就回复了，【当然可以，你说。】
　　　　俞阳单手扶着车把，不时地抬头看一眼红灯，飞快地打了几个字，他刚发送出去，信号灯就变了。他手机也没来得及放回口袋，直接握在手里，好在他骑车熟练，一只手扶把也没事。直到过完马路陈锦琛才回了个讯息。就这样，一直等到俞阳到家才算是定下来。
　　　　陈锦琛回完短信，手指习惯性地在手机边缘敲了两下，然后又给助理拨过去，“不用找餐厅了，明天买点食材到我这来。”
　　　　助理有点犹豫地问，“在家招待？您想要哪家酒店的大厨？”
　　　　陈锦琛看了一眼衣架上挂着的大衣，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睛有精光一闪而过，“不需要，有人做。你把食材送来就行了。”
　　　　俞阳摁响了门铃，陈锦琛拄着一只拐来给他开门，“你来了。”
　　　　俞阳拎着水果在门口楞了一下，看了看陈锦琛的脚，“这么严重？”
　　　　陈锦琛微笑了一下，“不严重，他们要我多加小心而已。别站着了，快进来吧。”
　　　　俞阳弯着腰在门口脱鞋，陈锦琛住的面积不算太大，看起来似乎是三室两厅，一个人很足够了。装修不豪华但是精致，俞阳低头的时候，打过蜡的深色木地板几乎照出他的影子。
　　　　他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家真干净。”
　　　　陈锦琛在沙发上坐下，“钟点工打扫的。你带了什么来？”
　　　　俞阳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一点水果，登门礼。”
　　　　陈锦琛想站起来去接，俞阳快他一步把东西在茶几上放下了。陈锦琛翻看了一下，“谢谢你，太有心了。”
　　　　俞阳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应该的。”说完他用眼睛的余光，四处望了一下，感觉失礼又急忙收回了视线。陈锦琛假装自己没有看到，从沙发上站起来，掏出两个苹果，“坐一下，我去切点水果。”
　　　　俞阳连忙站起来，“你别麻烦了。我自己来吧。”说完，他从陈锦琛的手里接过苹果，拿到厨房洗了洗，用刀切成几瓣放在盘子里，重新端出来。
　　　　他把盘子往陈锦琛面前递了递，苹果没有削皮，于是陈锦琛笑着摆摆手说暂时不想吃，还告诫俞阳，“少吃一点，等下还要吃饭。”他本来就年长，语气又带着点宠溺，好像俞阳是他疼爱的一个什么小辈。俞阳点了下头，往自己嘴里放了一瓣，就不再多吃了。
　　　　陈锦琛随意问他一些工作学习上的问题，俞阳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两个人不熟悉，俞阳又有点拘谨，气氛其实挺尴尬。
　　　　陈锦琛听说了他的学校，夸了一句，学校很好，然后又看了一眼手腕的表，“只顾着聊天，时间不早了，你坐一下，我很快就好。”
　　　　俞阳以为陈锦琛只是收拾一下，结果看到他从冰箱拿出食材才反应过来，陈锦琛居然是要自己做饭。
　　　　俞阳本来就是为了陈锦琛，怕陈锦琛心里有记挂才答应让他请吃饭道谢。他甚至想过就在自己家的小吃摊，但是脑补了一下，怎么想陈锦琛坐在里面都觉得很奇怪。最后只选了一家普通餐厅。反而陈锦琛突然提议到他家吃，俞阳想了一下，陈锦琛脚不方便也就答应了。他本来以为会是阿姨或者叫外卖，没想到陈锦琛是想自己做饭。
　　　　俞阳本来就没有让他答谢的心思，现在更是不能让陈锦琛一个脚不方便的人动手了。他站在陈锦琛旁边，陈锦琛把拐靠在一边，受伤的脚稍微弯着，重心放在另一只脚上，稍微靠着一点料理台，手势不熟练也不生涩地处理食材。
　　　　俞阳站在旁边看着摸了摸鼻子，“要不，我来做吧？”
　　　　陈锦琛好像有些惊讶，“你会做饭？”
　　　　俞阳听了倒是有点不服气，忍不住回了一句嘴，“你都会做饭。”
　　　　“我会的也不多，”陈锦琛笑了一下，低头摆弄，“今天就先将就下吧。”说完他抬起头看了俞阳一眼，“下次有机会，我再好好谢谢你。”
　　　　俞阳真诚地看着他，“你这样真的太客气了，真的没事儿，你别老放在心上了。”
　　　　“应该说，你别太把这件事放心上，”陈锦琛抽了张纸，擦了两下手，“你不用当做是感谢，就当是认识，多添一个朋友吧。”
　　　　俞阳抿着唇，腼腆地笑了一下，“行的。”
　　　　陈锦琛拿过旁边的拐，“那你来吧，给我展示一下。”
　　　　“行啊。”俞阳熟练地绕过去，拿着东西就开始利落地处理，菜刀在砧板上切得笃笃笃。陈锦琛有点夸张了口气地赞叹，“真的很厉害。”
　　　　俞阳低着头没看他，嘴上带着笑，露出白白的一排整齐牙齿，“不过，我做饭也蛮一般的，不是太好吃。也就还行吧。”
　　　　陈锦琛不在意地摆了下手，“其实我也就是懒得弄了，所以才让你来。”
　　　　俞阳有点讶异地抬头看了一眼陈锦琛，陈锦琛对他挑了下眉毛，笑着说，“看我做什么？”
　　　　俞阳到这时候才展露出了他第一个完全开朗的灿烂笑脸，“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
　　　　陈锦琛问，“嗯？那你以前觉得我是怎么样？”
　　　　俞阳摸了姜片的手，习惯性地要去摸鼻子耳朵，陈锦琛按着他的手腕挡了一下，俞阳笑着说了一声谢谢，“我本来觉得你很严肃的，又有点不好接近。”
　　　　“那现在呢？”
　　　　俞阳连声音听着都轻快了些，他转了转眼珠子，表情生动，“反正跟之前不太一样了，挺和气的。”
　　　　陈锦琛沉着脸和声音，“但是我饿着会很不和气。”
　　　　“我动作很快的，要不你出去等吧。”
　　　　陈锦琛没走，“我在旁边看看，当学习了。”
　　　　俞阳对着他笑了一下，厨房的灯光正在俞阳的头顶上，他薄薄的耳朵被照得有点透明，但是又红红的。头发稍微有点长，被黑色毛衣的高领杵得有点乱飞地立起来。低着头，垂着眼，有很深的双眼皮。
　　　　俞阳掀起锅盖，热气释放出来，他鼓着脸，稍微撅起嘴唇吹了几口气。陈锦琛一只手撑着料理台，另一只手在自己的嘴唇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俞阳盛好了，端着碗，笑容在热气氤氲里稍微有点不清晰，“好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六、
　　　　俞阳居然还真的不是谦虚。端出来实在不算太好看，菜都切得有点大块，满满炖一锅。好在味道还算可以，虽然距离美味还差得远。
　　　　陈锦琛先尝了一口。俞阳坐在对面看着他，虽然尽力压制了，但是眼神里还是忍不住透露出一点期待，有点像考试进步等待老师夸奖的学生。
　　　　陈锦琛看了他一眼，俞阳低下头摸了下耳朵，“怎么样？”
　　　　“说实话？”
　　　　俞阳的脸上爬了点失望，还是尽量假装不在意地说，“当然了，听假话有什么意思。”说着还做出无所谓的表情，反而显得有点欲盖弥彰。是一种很可爱的孩子气。
　　　　陈锦琛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咽下去之后，才笑着说了一句，“对我来说，稍微咸了一点。不过不是你的问题，我确实比较口淡。”
　　　　“可以加点水，再炖一下的。”
　　　　“不用了，”陈锦琛拉着俞阳的手腕让他坐下，“就这样吧。下次，下次我们一起吃饭再迁就我的口味。”
　　　　俞阳舔着嘴唇笑了一下，“好啊。”
　　　　陈锦琛吃饭又慢又斯文，他腰背挺直，颈项微曲，一口饭总是咀嚼很多次才咽下，整个过程悄然无声。
　　　　俞阳扒饭的时候，眼睛余光正好瞄到陈锦琛夹菜。他握筷子握在最末端，手指细长，突出的骨节是精细的，关节处也都是葱白的没有色素沉淀，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俞阳看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地就放低了碗筷。
　　　　陈锦琛抬头看了他一眼，“再吃一点？”
　　　　俞阳这才发觉自己的碗都快见底，陈锦琛还是满满半碗，他被这对比臊红脸，连忙摆摆手，“不不不，不吃了。”
　　　　陈锦琛拿过他的碗站起来，“再吃一点吧。”
　　　　俞阳确实没太吃饱，他上了一天的课，陈锦琛家的米饭碗还不如他的水杯大，就刚托在掌心那么一点，“那……要不就再来一点吧，”他强调着说，“半碗！半碗就行了！”
　　　　陈锦琛给他盛了一个满碗，还压了两下，压得实实的递给了他。俞阳接过碗，低声说了句，谢谢。
　　　　陈锦琛略笑了一下表示不客气，俞阳偷看他眼观鼻，鼻观心。陈锦琛夹菜他也夹菜，陈锦琛不咽他也不咽，跟着他亦步亦趋。
　　　　突然陈锦琛低着头说了一句，“你看什么。”
　　　　俞阳摸了摸鼻子，“你吃饭看上去好斯文。”他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说得小声。
　　　　陈锦琛倒是十分大方坦率，自然地说了声谢谢。继续端着自己的姿态，安静吃饭，偶尔跟俞阳小声交谈。俞阳被他传染，也变得有点慢悠悠的。给了胃神经反应机会，第二碗饭还没有吃完就有点想放碗了。
　　　　陈锦琛看他低着头一粒米一粒米往嘴里数，“怎么了？”
　　　　“我吃饱了。”
　　　　陈锦琛看着他微笑了一下，“真的？”
　　　　俞阳知道他在笑话自己能吃，再回想起刚才自己一开始狼吞虎咽的样子，更是有点窘迫地不好意思，有点嘴硬回他，“我本来就说只要半碗的。”
　　　　陈锦琛把纸巾盒给他推过去，“饱了就不吃了，先去沙发坐会吧。”俞阳明明在沙发坐着，但是他好像还是一个人，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
　　　　俞阳好像是早就算好了，等陈锦琛一放下碗，离开餐桌。就手脚麻利地，把所有的都收拾了，刚准备捋起袖子洗碗，陈锦琛就进来，“用洗碗机就行了。”
　　　　说完他把脏碗都放进去，按了几个钮。立刻，透过玻璃就看到有水溅起来，冲起了满满的泡沫。俞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