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倒戈-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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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方同喻到了这个时候,竟显出了一种异样的温柔来。他加大了力气,将祝乐辞抓自己衣服的指头一个个掰开,温柔又残忍,他说:“乐辞,我死了,你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祝乐辞哭得更厉害:“不……”
“你见到我就会想起来我和你发生过的一切——你永远也不会忘的。”方同喻坚决地说,“我欺骗你,强奸你,毁掉你……你的爸爸是个强奸犯,我把他的罪孽迁怒于你。你不会恨我,但你永远会害怕我。”他道,“你想到我的存在就会不安,只有我彻底消失了,你才能够真正地变好。”
祝乐辞声音瞬间抬高:“方同喻!”
方同喻默默地凝视着他。
“你要是死了……”祝乐辞音量又降下来,喃喃道,“我反而一辈子也不会好的。”
“你只是一时还不习惯而已。”方同喻道,“你现在有工作,有朋友——你的那个朋友对你很好,不是吗?只要时间久了,你把我忘记了,那你就……”
祝乐辞打断他:“你错了!”他似乎已经没了力气,将头埋到方同喻的胸膛上,一抽一抽地说,“你根本不了解我……”
他的眼神之中满是悲哀,到了这个时候,他说出了耻于出口的话。
“你要是死了,我可能很快也就死了。”祝乐辞道,“我会彻底变成一个人,会疯掉的……”
方同喻道:“你刚才那个朋友……”
“你们根本不一样!”祝乐辞啜泣道,“同喻,方同喻……你是特别的。”
他乞求地抬起头,望着方同喻的眼睛:“就算是只为了我……不要死,好吗?”
方同喻浑身僵硬。他的眼神好似一把最为柔软、却又最是锐利的刀,直直扎到心里。
令人前所未有地疼,却又舍不得摘除。
方同喻终于还是妥协了,他闭上眼睛,拥住了祝乐辞,在这人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声。
“对不起。”
祝乐辞总算卸下了所有的力气,崩溃地大哭出来。他狼狈不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臂却紧紧地攀着方同喻的脖子。
这是他的救命索,长满刺的荆棘条。
【第三十九章】
方同喻终于肯接受治疗。柏赢得知的时候险些摔了手机,激动得说不出话,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足以冷静下来。
之前他把人关在医院里,又是求又是逼,也没能逼得方同喻妥协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人日渐消瘦。如今方同喻改了主意,他马上便要安排好一切。
方同喻却回绝他:“不用了,柏赢。”
柏赢仿佛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冷水,干涩道:“你的过往记录都在我这里……而且之前那家医院水平很好的,我们回去那儿做骨髓配型,不好吗?”他有些急,又说,“你的身体很弱了,肯定没办法操心这些……我帮你……”
“接下来的一切,我自己解决吧。”方同喻打断他,“我不想再拖着你了。”
柏赢的话戛然而止。
该解决的事总是都该解决,包括柏赢。
他对不起祝乐辞,柏赢对不起祝乐辞——
但柏赢唯独没有对不起他。
从一开始就是他凭着自己的私心,将这人拖入了棋局,当做复仇的工具。
方同喻握着手机,靠在墙上。祝乐辞去准备他住院要带的东西了,他则留在这儿,将最后一件事完成。
柏赢沉默了许久,久到几乎令人怀疑通话已经中断。方同喻也没有开口,最后“嘟”的一声,电话才被挂断。
祝乐辞背了一个包,装好了东西,才在门口小声地对他说:“好了吗?”
哪怕他们达成了和解,祝乐辞与他相处仍是不太自然。先前的一切还未能被抹平,他需要时间来习惯。
方同喻将手机收进口袋里,道:“走吧。”
他们去医院抽血,做了骨髓配型检测,随后又给方同喻办好手续,住院治疗。全身检查的结果很快出来,骨髓配型的却要等上一周。
方同喻其实在很早之前——早在他们之间的一切变化都还没发生时——便知道了自己患病。他只是找了私人医院,服药,拿钱吊着命。
但自从祝乐辞逃走之后,他便断了很久的药,身体情况并不乐观。医生看着检查结果叹息,建议他尽快进行第一次化疗。如果他们兄弟二人的骨髓能配型成功,那很快的,他们就可以准备骨髓移植手术。
但他们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毕竟配型的成功率并不高。
方同喻住的是单人病房。住院的第一天,祝乐辞躺在病房内的另一张床上,背对着他睡。
他只是凝视着祝乐辞的背影,一言不发。熄灯之后,放在床头的手机振了振,他收到了柏赢迟来的回应。
“好。”
对面的人不知是以怎样的心情打下这个字的,在过了整整一天之后。方同喻看了它许久,将手机放回床头,那边的祝乐辞才小声说:“谁啊?”
方同喻回答:“广告的短信。”
祝乐辞“哦”了一声,一动不动,瘦弱的肩背在窗外透来的灯光下被勾得清晰分明。他们之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样宁静的时刻了,这样单纯的共处一室。
极尽疯狂的伤害与歇斯底里的纠缠过后,才是疲惫而放松的疗伤。
方同喻的眼神钩在他身上,忽然说:“乐辞。”
“啊?”
“你还是不要陪我住院了,也不要来看我。”
祝乐辞有些茫然,问:“为什么?”
方同喻顿了片刻,低低地笑出声:“会很难看。你不看为好。”
他准备去死的时候,决意死死缠着祝乐辞,用最后的自私的生命力来看满足这个人的模样;他决定活下去了,反而不忍将自己狼狈丑陋的模样暴露出来了。
祝乐辞揪紧了被子,道:“我……我不在意。”他鼓起勇气转过身来了,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在黑暗之中对上了方同喻的目光,努力找着自己的话,“我反而觉得,我看到了,可能会更好。”
他仍然在心中拼凑着这个新的方同喻,这个人的缺漏之处,反而会让他更有底气。可以将过去的碎片扫开,令他换上新的脆弱的、柔软的碎片。
方同喻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看我出丑,可以开心一点吗?”
“不,不是……”祝乐辞笨拙地澄清。话到一半,就看见方同喻眼中温柔的光。
方同喻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话语缓缓,“晚安,乐辞。”
【第四十章】
去接骨髓配型结果的是方同喻。
祝乐辞心理压力比他这个患者本人还要大,始终在担心着,万一配型不成功怎么办,再从骨髓库里等待匹配者更是大海捞针。出结果的前一天晚上他因此而失眠,方同喻也连带着没睡着。
他们躺在同一间房间的两张床上,总是一个人方同喻注视着他的背影,他则不太好意思转过身来。
那天晚上,方同喻难得地开玩笑一样地问他:“睡不着的话,要不要过来陪我睡?”
祝乐辞吓得连忙闭上眼睛摇头,没一会儿,还真的睡着了。
早上起床之后他便接着发愁。这天是周末,他不用去上班,坐在病房里坐立不安。方同喻对此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接到通知后默不作声地出了病房,没过多久便回来了。
祝乐辞紧张得都不愿意看他,问:“怎么样?”
方同喻把单子放到他手里,回答道:“成功了。”
祝乐辞颤抖的手这才停住了。他拿住手中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复杂的字眼他看得并不清楚,他迅速地一行行扫过,最后松出一口气,猛地站起来,拥住了方同喻。
四分之一的成功率,难得的幸运,降临到了他们身上。
仿佛是命运的捉弄过后,给予他们的奖赏。
祝乐辞抱着他的哥哥,原本略显冰凉的身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热了起来。他喉咙里哽咽,声音细碎,似乎是拼了命才挤出来的,既像是哭,又如同在笑。
这是他第一个主动的拥抱。方同喻垂下眼睫,僵站了许久,伸手回抱住他。
方同喻是不幸却也是幸运的,他的骨髓配对成功得这样快,只需要做半个月的准备,化疗,接受抗免疫相关治疗,半个月后便能够进行手术。
祝乐辞从小其实都没怎么进过医院,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查了资料也看不分明,只能够做好笔记,又一次次地询问医生护士。方同喻劝过他,没必要这么紧张,医院里有护士和护工,但他仍然坚持着。
这个人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操心的,没有一刻闲得下来。
祝乐辞的工作较为清闲,每天下班时间早,在他和领导沟通了、主动降了工资之后,周末还有双休。他有时候会买东西回家,在家里做好饭菜,再带过去医院,有时候则只是带了外面买的饭菜。
明明他是骨髓捐献者,却忙得不可收拾,被人劝了也只能稍微忍耐,没过多久便又故态重萌。
方同喻接受了化疗,每天打针输液吃药,没过多久,原本的头发便纷纷落了下来。祝乐辞嘴上说着想看他不一样的一面,实际上比他还不习惯,最开始总是当做没看见,打扫头发时,也总是露出不忍的神情。
方同喻特地在他上班的时候让护工陪同着出了个院,待他再来医院时,所有的头发已经都一口气剃干净了。
祝乐辞看见了,吓得当场跑出病房。
足足三分钟后,他才不好意思地走回来坐下。
方同喻原本的形象深扎在他心中,外貌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完全是天翻地覆的差别。祝乐辞甚至不忍心多看,只是低着头对他说对不起,声音很小。
方同喻只道:“所以我让你不用陪着我的。”
这个结果,他早就预料到。
祝乐辞听了这句话,又用力摇摇头,仿佛要把自己不清醒的那些想法全部都甩出去。他给自己的心里注入了勇气,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看这个人,硬是说:“我,我没问题的。”
说话还颇有些卡壳。
方同喻最近情绪慢慢地多了起来,比起以前完美的模板人来说,更像个活人了。他握住了祝乐辞的手,片刻后,缓声问:“很难看吗?”
祝乐辞又摇头:“不会。”他缩了缩脖子,看着方同喻的眼神,低声说,“就是有点儿……有点儿好笑而已。”
他强行改了这个形容词,好显示自己并没有真的很难以接受。方同喻只是摸摸他的头,道:“就当做改变形象,重新做人好了。”
【第四十一章】
方同喻和祝乐辞从没有过这样的相处模式。
他们都不再是曾经的自己,都改变了许多。
比起“重归于好”,倒不如说,他们已经成了两个新的人,以新的身份在相处。
习惯可以改变一切东西。
祝乐辞在第二个星期左右,已经能够和方同喻正常对视了。他心中的畏惧感被冲淡了许多,听见方同喻的声音时,也不再会本能地发抖。
先前他总是需要掩饰自己的反应,现在不必多费心,他也能够平静下来了。
方同喻对他的一切变化心知肚明,从不戳穿。
祝乐辞脸皮薄,需要有人多照顾他那颗脆弱而柔软的心。
在祝乐辞不在的时候,病房附近总会出现多余的视线。方同喻对这一切十分敏锐,在手术的前一天,他主动找了柏赢。
柏赢在电话里有些失落:“还是被你发现了,我不是故意的。”
方同喻问:“为什么?”
柏赢沉默了许久,苦笑道:“现在让乐辞陪着你,才是对你和他来说最好的事了……”他声音很沉,“乐辞不喜欢看到我,我就不出现——这是我唯一能给他的补偿了。”
方同喻的视线移到桌子上,那儿放了一杯茶,热气腾腾的,祝乐辞给他泡好之后,又下楼买晚餐去了。他抿着唇,听柏赢最后在对面说:“我确认你没事之后……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你不恨我吗?”方同喻道。
“我恨不起来啊,就当是我贱吧。”柏赢似乎是轻轻地笑了笑,“亏我以前还嘲笑乐辞……我比他没用得多了。”
柏赢挂断了电话,坐了几秒钟,忽然一下子将手机狠狠地砸向地面。他捂住自己的头,大口喘着气,手在发抖。
哪怕知道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方同喻的工具,他也没法对方同喻产生半分怨恨。
现在的结果,就当做是他的报应吧——擅自把人看作替身、肆意发泄的报应。
祝乐辞买了热粥回来,打开盖子时还烫了一下手,急忙把手抽回来,往手指上呼呼气。他回头一看,方同喻还拿着手机,一动不动,不由得发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方同喻对他笑一笑,“在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