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_青云待雨时-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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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晔就躺在旁边,看着他,眼中的忧伤没有遮掩,那眼神,就像褪尽了本身的光鲜清亮,只剩下惆怅黯然。
沈余舟看着心疼,但突然也有股子无力感,这种无力感可能是来自于自己在现实面前的渺小,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们第一次吵架,是在他毕业次年的三月。
那时候他依然在跟自己的吸血鬼亲舅舅打着拉锯战,公司生意稍有起色,沈余舟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争取的是一家私立学校校舍翻新的工程。学校董事在外地,工程找哪家做,实质上的决策权在一位主任手里。
这样一来其中猫腻就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或许混账,但要往高处走,还真得适应这个混账。其中偏门的人情世故,沈余舟已经慢慢摸出了些门道,毕竟他母亲请了一位人精参谋在旁边指导他。
生意离不开应酬,男人应酬男人自然离不开酒色,周末的晚上,请主任一行人吃过饭,酒足饭饱后称兄道弟,很自然地就去了夜总会。
主任那边三四个人,沈余舟这边带着他的人精参谋,叫来妹子在他们身边挨个陪着坐开。
认真说来,嫖这回事还是有些踩沈余舟的底线,他跟人谈笑风生,心里头其实也不怎么痛快,最终倒也没像眼前两个中年男人一样动手动脚,只是让妹子陪他喝了些酒。
半个晚上闹过去,人有了些醉意,裤兜贴大腿的位置一阵麻,沈余舟接住被半醉男人往他怀里塞的妹子,放开手,站起来笑着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沈余舟知道是晨晔,电话是去走廊接的。
没说几句,门突然开了,听不清歌词的跑掉嘶嚎立刻从包房里头劈头盖脸而来,出来的妹子晚上喝得更多,没多少眼色地说:“沈哥,刘哥让我叫你进去,说他的那杯你还没喝呐。”
沈余舟下意识地捂住话筒,可是显然他动作还是太慢,支走妹子,重新说话,晨晔在那边质问他,“你在哪应酬?”
他身边风尘女子的廉价香水味还没散,可电话那头的人有种不谙世事的纯粹和干净,沈余舟说不出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像是裹着一层烂泥。
晨晔声音更急,“说啊,你在哪?刚才是谁?”
沈余舟觉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就是恼羞成怒,所以他对晨晔有些强横地实话实说,“我在夜总会,刚才是这儿的小姐。”
他可以说谎,但他为什么要说谎,今晚或许就是他之后很长一段路上的常态,晨晔应该明白,甚至必须明白,而且,他有错吗?
晨晔那边沉默了好半天,再开口带了丝哭腔,“沈余舟……你怎么能这样?”
沈余舟心里像是被火燎到,又好像已经冰冷到底,他近乎冷酷地说:“只是陪酒,也没做别的什么,晨晔,什么叫逢场作戏,你现在要是不明白,我给你时间想明白。”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他摁断电话。
可依稀晨晔的声音还是依稀飘到他耳朵边上,“师兄,你以前不是这样。”
沈余舟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进去,恍如一头栽进声色喧嚣的混沌红尘。
当然,要只是到这个程度,还不算激烈的争吵。
沈余舟再次回到包间之后,电话在裤兜里一直震个不停,最后他干脆趁屋里其他人不注意,按了关机。
深夜,安顿好主任一行人接下来不可描述的夜生活,沈余舟冲着酒意独自走在寂寥的大街上。
这年春来得早,夜风吹在身上暖得燥人,他从兜里掏出手机,这才把电话打开。
屏幕显示有二十多个未接,晨晔有多疯狂呢,电信信号灯刚亮,沈余舟电话又嗡嗡振动起来。
这次沈余舟接了,声音自己听着都觉得有气无力,“我在回家路上。”
晨晔的声音很冷,“我要是想不明白呢?”
沈余舟疲惫地说:“什么?”
晨晔又重复一次:“我问你,逢场作戏怎么回事,我要是想不明白也不接受呢?”
沈余舟烦躁地扯松领口,“随便,你看着办!”
“你这个混蛋!沈余舟你是混蛋,你在欺负我。”
“随便你!”
血气方刚的年纪,好像伤人的话总是可以轻易,脱口而出。
“那我们完了!”晨晔说:“我跟你完了!”
沈余舟愣了愣,“随便你!”
空荡荡的大街,凄伶伶的三个字回荡了好久。
他们之间,第一次说分手是晨晔。所以那个时候沈余舟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先放手的居然会是他。
当时,他只知道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原来这样容易,晨晔就可以不要他,强拖着打颤的腿没走出几米远,扶着路灯灯柱佝偻着腰,半天直不起身来。
一直到一辆车停在他身侧,门开了,有人下来,“余舟?”
来人身上跟他一样满身酒气,搀住他,“怎么了?余舟。”
胳膊被架到男人肩上的时候,沈余舟挣开男人的手,“我没事……小没良心的东西……”
但晨晔很显然比他想的“有良心”。
正如他最初所料,晨晔的原则确实可以为他拓宽,理由他更是心知肚明,这只小猫太在乎他。
这次“分手”后的第三天是周日,他的项目组几乎加了整个周末的班,中午忙完,沈余舟请大家吃饭,顺便下午唱K,他的公司其实小得比作坊大不了多少,适当合群地收买人心培养员工的归属感,这也是他的人精参谋教他的。
他们从公司出来,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有人从车上下来,沈余舟目光只晃了一眼就顿住了。
晨晔后挎着一个鼓囊囊的背包,眼神跟他对上,神色有些别扭地站在那。
他旁边有人叫他,“余舟,看什么呢?”
沈余舟没说话,只看着晨晔,嘴唇咧出一个大大的笑。
于是这次聚餐和之后的活动,沈余舟都带上了他的“小学弟”。
午饭吃的是自助,沈余舟让晨晔等着,自己搬运了几大盘的菜和点心端过去给他放跟前,预算师对他们笑着说,“隔了几届额校友,感情还这么好,真难得。”
沈余舟说:“人和人就讲个投缘。”眼光朝晨晔瞥过去,“咱俩算不算投缘?”
这句话问得很没必要,但这一窝子人大家都笑语晏晏,晨晔在一边连话都插不上,沉默得像是有些尴尬,他总要搭桥把小东西拉到气氛里头来。
当然不排除还有些小私心,他想让晨晔看到他和他的一伙人拧成一股绳努力向上攀爬的一面,明白他的事业本身是积极向上的,那天晚上的场面实不得已,这种边角料,能忽视就忽视掉。
但晨晔说,“算吧。”接着,又成了个闷葫芦,别人问他话,他就答,比如几年级,学什么,哪人,虽然笑着,但一直惜字如金。
别人说话,他就静静听着,很乖的样子。
但他那种状态很奇怪,像是有些怀疑甚至戒备地,观察和审视着周围所有的人。
而且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整个下午。
一直到晚上,沈余舟把晨晔带回家,对着他妈妈,晨晔脸上笑容才变成发自肺腑的那种。
沈余舟的母亲陆女士对晨晔那才是真投缘,自他们进门,就拉着晨晔问长问短,“怎么不周五过来,还可以多住两天。”
晨晔第一次来他们家是沈余舟毕业那年暑假,住了整整一个月,因此陆女士对他半点不生疏。
吵架闹分手那回事,他们谁都没脸跟长辈说,晨晔说:“作业昨晚才赶完,想着周一上午也没课,我就来了。”
陆女士笑呵呵地说:“我煮了点雪梨银耳汤,去给你盛过来。”
还记得晨晔爱吃甜。
沈余舟有时候诚实得有些欠揍,“他爱吃甜,就是不吃梨。”
晨晔立刻抢白,“谁说的,我爱吃。”又恢复了他乖巧懂事的模样。
陆女士说:“还是晨晔乖,什么水果蔬菜都该吃一点。”
晨晔说:“对的。”
活像他们才是亲母子似的。
沈余舟觉得,如今细想起来,谁都没能成为他和晨晔的阻碍他们的事,从来只是,他和晨晔两个人的事,与人无尤。
饶是两个人平时再没脸没皮,有长辈在同一间屋子里,也不好过于放肆。因此每次在沈余舟家住的时候,晨晔都睡沈余舟的房间,沈余舟本人则被陆女士赶去书房睡沙发。
这天半夜,等陆女士睡了,沈余舟偷偷摸进晨晔的房间,在他身边躺下,把人抱进怀里。
晨晔当然没睡着,抓住他的手:“师兄。”
沈余舟嗯了声。
晨晔说:“应酬喝喝酒可以,可不能再做别的了。”
沈余舟又嗯了声,这一声很沉,他把怀里可怜巴巴的人抱得更紧。
晨晔脸贴他胸口,“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你越走越远,怕你管不住自己。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沈余舟说:“我有分寸。”
晨晔没再出声。
这次争吵,终于由晨晔妥协告终,但他们的感情就像是飘在水面的浮岛,水下的罅隙依然在,正在逐步崩裂。
哪怕这座浮岛最开始也是岸芷汀兰,苍翠成荫。
哪怕他们的最初,也是很好的。
第8章
沈余舟觉得自己真不算个本性风流的人。
当年事业刚起步,应酬时陪着出入欢场,色和酒是一回事,比如请人喝酒,自己自然得陪着喝到为止,色这回事,人家下了水,你就没余地清高。
时隔多年,这种直接且看起来上不得档次的人际方式,早就在他资产的逐步积累过程中被淘汰得渣都不剩,又或者是穿透细枝末节一下击中本质。
本质是什么?共同利益。能跟他构成共同利益的人,大家都是精英,他们背后的链条更加稳固,交往方式也披了一层更加精致的皮。
其中即使有好酒色者,那种直接冲进夜总会叫两姑娘陪酒加陪夜的事也是不屑做的。
对这类人投其所好的方式:找一个能投其所好的男人或女人——还不能是徒有一张脸的,琴棋书画或者茶,或者别的什么雅好至少精通一样,带上人,跟正主约着见个面,地点最好是会馆茶室,或者马场球场。
甭管正主把人带走之后,那张大被底下盖的是什么,表面看来也就普通会友的场面,再没哪儿需要沈余舟亲自下场把自己弄得像个嫖客。
所以,即使觉得晨晔当年那一场闹实在小题大作,沈余舟同样觉得他如今,基本能满足晨晔的要求——洁身自好。
是的,那次吵架前他甩的那句话的意思:逢场作戏他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晨晔能接受最好,不接受他也没打算改变什么。晨晔当时说分手,隔天又回到他身边,妥协也不是真的妥协,晨晔似乎是在心里埋下了一个结。
从那次之后,晨晔更加敏感,他们开始频繁地争吵,开始是他们俩,后来又拉上了别人。
即使在晨晔最声色俱厉的时候,沈余舟也知道他在乎自己,可是这种在乎太沉重,似乎超过了他当时的承受,那时候他周围又太多的不可控。
时隔多年,沈余舟自问,以前难以承受的,他现在可以了,晨晔依然漂泊流离无定所,他根本没有旁观的理由。
因此周日这天上午在羽毛球场撞见前炮灰后又转正过的、晨晔的前任,即使沈余舟心里颓丧和恼怒,也没动摇他继续靠近晨晔的念想。
他终究比晨晔年长五岁,把晨晔送到楼下自己走了,也只是怕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反噬到晨晔身上。
这天下午,沈余舟回了他妈家。
他进门,家里正准备晚饭,沈陆坐在客厅看电视。
陆女士大概是听见他们说话,很快出来了,身上还围着围裙,对他笑着问:“回了?周五晚上去哪了?”
沈余舟平时自己住在市中心,每个周末他都是要回家的。周五晚上他去晨晔那,怕陆女士等他,扯了个幌子说晚上有个项目组会议。
眼下拆穿了,他只朝沈陆看,沈陆缩了下脖子。
他没多说什么,按陆女士一贯的要求,先撩袖子去洗手漱口。
陆女士一直跟到洗手间,“看你弟弟干什么,你多大的人了,自己有点事儿多正常。”
接着问:“你是不是有人了?”
沈余舟就怕这个,可能天下父母都一样,儿女到一定年岁还单着,甭管同性恋异性恋,总是喜欢挖空心思地催。
平时他烦不胜烦,但这次突然说穿,他想了想,干脆认了,关上水龙头,就着陆女士手里毛巾擦手,“八字还没一撇。”
“那成,等这撇划上的时候你把人带回来给我看看。”
母子俩又回到客厅,没等沈余舟回答,陆女士叹息着说:“你上学那会儿带晨晔回来多痛快。”
又摇摇头,“所以我说的对不对?学校里的恋爱是最纯的,能抓住就别放下,你看你那时候……”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