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鬼-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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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脑门清脆巨响之后女生仍旧毫无起身反应,甚至没有惊呼或者叫疼,地上一滩红色的血咕噜噜的冒了出来,钟从余的注意力都从作业本里面被拉了出来。
是实打实地晕了。
易七二扛着她就往医务室飞奔,班上几乎都跟上去了。
这女生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吃饭,就喝了几口水垫肚子,把所有时间都扑进了厚重的书墙里面,废话都没有多说一句,听她室友说,为了和一道压轴题死斗,昨晚三点过都还没睡,六点一到,又跟个僵尸似的炸了起来。
顾迟只来得及瞄见了她的侧脸,整张面孔都发白,嘴巴完全退去了本来的颜色,只剩下几张死皮在挣扎死赖着,头发剪得特别短,像个男孩子,多半几天没有搭理了,还很油。如果只谈五官的话,其实挺好看一妹子的,却没想到给活生生地把自己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说不出来是可惜还是可敬。
易七二虽然猛,但也不可能把体力好到一口气把一个大活人直接搬去另一个教学区,班上开始传递起来接力,班主任也赶了过来,像顾迟和钟从余这种高个子男生,肯定不会被放过。
轮到他们背的那段路,顾迟只感觉神经都绷到了嗓子眼,差点喘不过气,周围同学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被吓的汗水喷泉似的往下滴。
整个身体都是紧着的,但也格外地脆。
感觉稍微用点重力,就能捏碎在手里。
最近怎么总是事与愿违呢?
钟从余看出来了他的不对劲,一伸手就把人捞到了自己背上:“我来,你去一边好好休息。”
顾迟踉跄了两步,满脸疑惑,不知道小余儿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钟从余:“你也不看看现在自己的样子,比倒了的那个还要病态,你最近到底……”
话还没说完,就被要吆喝着走了。
趁着班上一群人堵在医务室门口的时候,顾迟拐弯去了这栋楼的厕所,在洗手池迎面冲了一脸水,抬头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自己。
是怪吓人的。
他又突然猛地想起来,钟从余之前威胁自己的那段录音,就是在这里录,第一次遇见,中间还夹了个隔板。
一晃就要一年过去了,日子却过得越来越糟,身边朋友的距离也被或主观或强行地拉得越来越远。
“听说了没?就前一阵那个杀人犯被抓了?”
厕所里面突然传来讨论的声音。
“你说的哪个?之前不是抓过一个吗?”
“你以为干这种事情的只会有一个啊?后面,杀毕业女大学生那个!”
世界就是一个三教九流,里面什么人都有。
好人到处都是,可坏人也抓不完。
顾迟混在这几个人中间,心里竖着耳朵听,表面上假装自己路过。
“上次那个杀人犯好歹长了一张杀人脸,光看上去就写着‘我是坏人’这四个字,这次的长得太周正了,完全不像,啧,可惜了。”
“坏人就不能长得好看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他哪里像杀人,还是那种方式。”
有个人插嘴进来,压低声音:“我倒是想起了一种说法,我哥是帮那些刑警打杂的实习生,接触过大大小小的案子也算不上少,小的还没什么,我听我哥说,也别是那种大的,就有买替死鬼的做法。花高价买条人命送去局子里,反正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这地方又不是大城市里面要追求正义功德的人,警察手上证据不够,与其每天焦头烂额地折磨自己,当然是觉得越早处理越好,稍微良心点的,就意思意思少判几年……”
一群人听得脸色惨白。
还没听他把话说完,顾迟就已经走了。
那个年代的手机功能还没有强大到随时浏览网页查新闻的地步,自然有的人消息到手快,有的人消息到手慢。
一阵心悸从刚才开始就在顾迟胸口出现,压根停不下来。
这种揪心程度并不比普通的心脏发病来得轻松,挠痒稍喉的,思想乃至四肢行动都被它一起拉了过去,就像是薛定谔的猫,打开盒子之前,拖得越久,就越要人的命,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刀给前后贯穿了过去。【注2】
等顾迟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跑回了家。
老远就看见那曲曲折折的小巷子里围了一大圈人,这地方估计近百年来都没有这么热闹过,几辆闪着红蓝相间的车不知道是怎么蹿进来的,还拉起了警戒线。
有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看见他急躁地拨开人群,又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像是确定了什么,就来问道:“你是不是就是顾建宇的儿子,叫顾迟?”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方言,我认为应该是看得懂的,不过还是说明一下,雄起说文明一点就是加油,冲鸭。
【注2】:薛定谔的猫是关于量子理论的一个理想实验,正儿八经的实验内容其实和这个没有什么大关系,有兴趣的可以去百度上看看,我也是前一阵在某本书上瞄到过的。
第36章 可乐 第十六
钟从余把女同学送到了医务室后就赶紧出来了, 那里面人又多又挤,随处都是看不见的病菌,不想多待半刻, 充斥的消毒水味道更是他最厌恶的东西之一。
会让人感觉冰冰冷冷的, 没有生命的气息。
在有太阳的地方待久了, 就很难再回去适应阴暗潮湿。
他原本是打算回教室坐着继续看会儿辅导书的, 但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觉得心里突然空了个洞, 凉得慌,原来是左右没瞧见顾迟,脚底一转想去找,不找还好,结果半个多小时下来都没看见人影。
所以等钟从余一脸凝重地回到教室的时候, 基本上算是最后到的了。
班主任先是被这个不要命的小姑娘吓掉了半条命,心里窝火无处可发, 好不容易碰到枪口撞上来个人,结果看着是他,就没法啰嗦多的,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虽然在学习的过程中要适当放松, 但也不能松懈, 因为你们马上就要高三了。”
类似的话天天都在听。
赵古董早会上要说,班主任要说,科任老师要说,家长要说, 甚至连偶尔在半夜被窝里偷着上网时也会被网友无意识地提到。
无视, 麻木,揪心, 当然也有作为学霸的少部分学生在心底悄悄期待的。
钟从余自然是没有以上任何情绪,他心不在焉地看了几道题,压根没动笔,只在脑袋里面过了过流程然后对答案,依旧正确,结果等了到下午放学,都没把顾迟等回来。
他总算是头次尝到了着急的滋味。
——在哪儿?
——什么时候回来?
——该吃晚饭了。
——我想来找你,可以吗?
——……
钟从余不属于学习委员那种白痴级好学生,违规带手机这档子事早就破过千万次了,但他没有手机瘾,也没有抱着短信煲粥的习惯,就当个铁块头放书包里,如此频繁地联系一个人还是第一次,并且不会感到半丝烦躁。
钟从余回头去看那近乎只间隔五分钟一句的话,有点心虚。
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吵?还是他很忙,我闹着他了?
这些矫情地想法涌了上来。
可顾迟那边一直没有回信息。
临近上晚自习的时候,易七二扔了个面包在钟从余的桌子上:“父皇,来,这是儿臣孝敬你的晚饭。”
钟从余提醒了顾迟吃晚饭,却把自己忘了。
易七二最近表现挺乖的,老实得不得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前一阵闯了祸——就那次怂恿女同学告白失败,当天晚上回家后,她突然想起来钟从余在寒假说的事情。
钟从余告诉她:“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易七二感觉背后爬上一股凉意,在原地石化然后咔嚓碎成好几块,没有当场暴毙已是万幸,不敢造次,从此再也不敢乱开玩笑了。
在钟从余眼里看来,她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嚣张了而已,其本质不变,至于原因懒得追究,只问了一句自己关心的:“你看见顾迟了吗?”
问完就又后悔了,这丫头怎么可能知道?
“我哪儿知道啊?”易七二没想太多,完全当这两奇葩粘在一起成了习惯,“不过根据我初中开始就和他一个班的经验看来,这种情况挺常见的,今天肯定不会回来了,看明天吧,其实明天也不一定会,三天内都是正常范围。”
钟从余一脸茫然地抬头。
“我给你说实话吧,父皇,别看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其实也是你来了之后我才跟他有点交集的,不,不仅仅是我,应该是班上很多人。”易七二解释说,“顾迟这个人,我总感觉他的心思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担心担心学习,担心担心谈恋爱和被老师爹妈发现的问题,很青少年风范啊!但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都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甚至可以完全无视,他好像总会在心里兜着许多其他事儿,让我们感到很隔离神秘,女生私底下经常讨论他,可再加上那些传奇事件,久而久之就这样了……呃,我语文不好,你懂我意思吗?意会就好。”
最后她笑了笑道,“反正这么久了,我也就只见过你这么一个人能和他走近。”
莫约就是心里欠着的不只有自己,还有其他人呗。
钟从余突然打了个激灵,内心升起一个令自己十分可怕的想法:“那我是不是也就只是一个被顾忌的对象?根本没有什么其他不同的地方?”
不……
应该不会。
必须,绝对,肯定不会!
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顾迟总是会望着手机,为什么总是会突然跑出学校,为什么总是说自己没法完全投入正常学习,除了贪玩,其实其他原因也太多太多了。就在钟从余的脑袋里面渐渐冒出“溜出去看看”这个想法的时候,赵古董突然跑来班上招手,脸上笑开了花:“钟从余在不在?哟,还在做作业啊?来来来,不急,你先跟老师来一趟,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大环境推着钟从余平平坦坦地往前走,仿佛一切事物都给他让出了道,只要钟从余愿意,他自然能很快地奔跑,一直跑,将所有俗事扔在脑后,但事与愿违,此时此刻的他,却想回头拉住一位快要被大浪逐渐淹没的人……
另一边。
顾迟在第三次呼叫声中还是没能缓过神来,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视线聚焦困难,看着周围,觉得这些人面孔无比陌生,明明是从出生就朝夕相处的人,每天至少能见两次,为什么顿时透露出一股无端的陌生感?
警察不太耐烦,语气不善地第四次叫道:“喂,问你是不是就是顾迟?是就点个头!”
“啊?”顾迟回过神来,“啊,嗯,那个……”
警察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转身走了,顾迟硬生生地挪动身体,伸手抓住了前者的肩膀:“等,等一下,抱歉,我没听明白,怎么可能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人了?”
顾迟现在除了有点懵,还在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捏着拳头的另一只手已经因为死血开始发紫。按照他的一贯脾气,要是在平时,这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实习小警察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再加上乱说话这一项罪名,足够顾迟几个拳头下去,砸扁一个脑袋了。
实习警像是在躲避病毒源一样拍开了顾迟的手,退到一边,几乎是吼了出来:“你真傻还是假傻啊?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爸,杀了人,听得懂吗?就是前一阵杀才毕业女大学生的那个凶手,证据确凿,还是自首,现在人已经抓起来了,我们这些苦力就跑来做个记录,碰见你了就说一声,免得等几天你又要报警说人口失踪,忒麻烦!妈的,离我远一点,晦气!”
他的话音一落,就有另外的声音窸窸窣窣了起来。
“真的是杀人犯啊,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人,我的妈呀!”
“这你就不懂了,别人一干就是干一票大的,哈哈哈哈!”
“我就说他们这一家子都是败类吧,从他妈出事那天就知道了。”
四面八方,传来唾沫星子都足够将人喷死。
最后那句话俨然已经成了顾迟情绪的**,这几个月来因为和钟从余相处得来的克制在这一刻分崩离析,顾迟当即扑了过去,将实习警措不及防地扑倒在地,揪住别人的领子拧起头,毫无保留的一拳下手!
那警察那会想到有这么一出,一颗牙直接被打飞,捂着嘴嗷嗷乱叫。
“干什么!”
“住手!把他抓起来!!!”
威风了不到一分钟,顾迟就被其他警察控制住,遇见殴打现场,看客不仅不躲,还跟磕了药似的越来越兴奋,整条街都散发着神经病气息。
顾迟的冷汗夹杂着愤怒一起喷涌而出,尽管被制伏着,依旧声嘶力竭地吼道:“呸!我爸才没有杀人!你们凭什么说他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