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大海的方向-第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许先生手底下的兄弟的葬礼,最终变成了一场偷袭未果的混战。医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已经过去一周了,Adam身上最深的那处伤都已经在慢慢愈合,许先生的两处枪伤却完全没好,其中一处甚至有点轻微的感染。医生一边换药,一边叹口气说:“你已经不是20岁的年轻人了,你需要休息需要睡觉。”
原来是感染了,许先生想,怪不得这两天在低烧,伤口也疼得厉害。可是他总觉得自己没资格休息,他也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不停回放Adam满身触目惊心的伤,和他那双温柔的蓝眼睛。
医生知道自己说的话没什么用,收好东西准备去看Adam,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说:“sorry,那天是我说得太过了。”
许先生听到这话笑了一下,点了根烟,头也没抬地冲医生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中午Adam吹了冷风心里又难过,回到房间以后就觉得很不舒服,饭也没吃就睡下了。护士给他打了针他也不知道,一觉睡到了夜里快两点。
白天睡了太久,现在他清醒的很,再也睡不着了,睁开眼睛就看到身边亮着莹莹的白光,他扭过头去看,是医生坐在那儿玩手机。
“醒了?”医生听到动静把手机放下,笑眯眯地说,“下午又烧起来了,现在不难受了吧?”
借着窗外的月光,Adam认出这是上次崴脚时嘲笑过自己的那个人,嘟囔了一句,“你会说中文啊……”
医生笑了笑,看他并没有想跟自己聊下去的意思,又把手机拿了起来。
Adam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想了想还是费力地坐起来,小声问:“你跟他是朋友吗?”
“我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你想知道什么?”知道Adam已经沉默了好多天,医生也愿意多和他聊几句。
听到这个回答,Adam突然又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了。许先生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过他,但Adam不愿意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些故事。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问:“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许先生凭什么生气?医生被问懵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Adam说:“他没有在生气,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Adam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咳嗽,停下来的时候他攥着床单大口喘着气,平复了好一会儿,又不想跟医生解释了。他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医生,认真地问:“他真的没有在生气?你不要骗我。”
“我向你保证他从来都没有生气,如果你还有别的问题,不如自己去书房找他”医生甚至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右手竖起了三根手指跟Adam发誓。
听了这话,Adam想也没想,急匆匆地跳下床跑了出去。
听到敲门声,许先生有点意外,打开门就看到Adam靠着门边咳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他穿了件宽大的睡袍,带子随手系得很松,一边领子都滑到了肩膀下面,大半个胸膛上纵横交错的伤都露着。Adam的头发长长了一些,都快盖住眼睛了,许先生低下头才发现他还光着脚。
“怎么连鞋子都不穿就往外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许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可抱起Adam的动作却很温柔,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到沙发上,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刚才抱起Adam的时候,许先生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他抖了一下。
Adam靠在沙发一角深呼吸了几口,抬起头来打量许先生。
许先生还穿着白天去参加葬礼的衣服,规整的黑色西装配黑色领带,白衬衣的领子熨烫得很板正,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他看起来依旧是那个气势逼人又精致英俊的许先生,可是Adam却能看到他眼下深深的乌青,和身上怎么都散不去的疲惫。
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两个人的心跳都好像停了几秒。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样的悲伤和思念。
Adam想,他不是应该在生气吗,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难过。
许先生想,他不应该感到失望吗,可他看起来好像很想念自己。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Adam。他其实有点害怕,不太想提,可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回想起那个痛苦的晚上,小声说:“对不起,但是瓦鲁说得不全是真的,我可以跟你解释……”
“不需要!”许先生急忙打断了Adam的话。他不想再听到那个故事了,瓦鲁的话句句诛心,他不想再回味一遍。话音刚落,许先生就看到Adam眼睛里的惊慌失措,他急忙解释道:“我都知道了,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跟我道歉。”
即使Adam有勇气回想起他受伤的那个夜晚,许先生还是没勇气开口道歉,他知道自己太懦弱,可是此刻许先生能感觉到自己双腿都在抖。他又往后退了几步,倚着桌子才刚刚能站稳。
Adam感觉自己心口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仰起脸,有点委屈地说:“我以为你生气了,我醒之后你都没有去看我,我不喜欢那个房间,我想和你一起回我们的卧室,想让你抱着我睡觉。”他一口气说完这个长句子,抓住衣角有点艰难地呼吸了几下,又开始小声咳嗽。
他咳得很难受,脸都涨红了,许先生觉得Adam的咳嗽声好像在自己心上划过一刀又一刀,他赶紧去倒了杯水,却又不敢直接递到Adam手里,只好放在了茶几上。
许先生等Adam喝完水,无奈地掐了掐眉心,艰涩地说:“我没有生气,我也想抱着你睡觉,可是Adam,你……”他顿了顿,继续说:“可能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我靠近你的时候,你会有反应……”许先生垂下了头。
Adam无辜地瞪着眼睛看他,一脸不解地问:“什么反应?下面吗?可我一直都有的,看到你他就硬了,后面也……”
“不是这个”许先生打断他,“就像刚才,我抱你的时候,你在抖。你睡着的时候也是,我只要碰到你,你就会害怕……”许先生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到后来,声音都嘶哑了。
“不是在怕你,是因为你身上有枪的味道”Adam本来朝许先生伸出了手,说到这儿,又把手缩了回来,继续说:“我现在也能闻到。我不是故意躲的,但我真的不喜欢那个味道,也真的不喜欢枪。”
那个晚上已经过去一周了,可是Adam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瓦鲁哥哥的血流了自己满脸的样子,火药味盘踞他的每一个神经末梢的那几秒实在是太难熬,导致Adam闻到类似的味道都会害怕到发抖。
许先生难得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得以消化Adam的话。看着Adam委屈的样子,许先生犹豫了几秒,动作利落地脱掉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摘下了枪,解掉了枪套。
他打开书房一角的保险柜,把东西都放了进去,又郑重其事地锁上了那个保险柜。
近20年的岁月里,枪是唯一能带给许先生安全感的东西,那好像是许先生身体的一部分,出门带枪是他迄今为止保持最久的一个习惯。
许先生走到Adam面前,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脸,认真地说:“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碰枪了,也不会再让你碰到。”
很久很久之后——
久到许先生已经快要忘记Adam的声音和神态,久到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住在悉尼,久到他头发花白牙齿掉光变成了一个路都走不稳的老人,许先生才知道,原来不带枪才是自己这一辈子保持最久的习惯。
Adam听到许先生的承诺,环住了他的脖子,脑袋在他胸口蹭了两下,小声说:“那我们要不要回去睡觉?这些天你是不是每天都一个人在那张床上睡觉啊,那张床又大又软,真的很舒服,可我现在睡得那张床就有点硬。”
许先生把Adam抱起来吻了吻他的额头,边往外走边笑着说:“我没有一个人去睡觉,不过每天都有人在打扫,那张床在等你呢。”
——我也在等你。
许先生终于睡了一周以来的第一个好觉。Adam也终于又回到了许先生温暖宽阔的怀抱。
23。
天气越来越冷,陆陆续续又下了几场雪。现在许先生一个人掌握着北领地超过90%的矿,雪太大矿上都停了工,皑皑大雪覆盖着的北领地异常安静。
可许先生却没能闲下来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日子。
Adam从前是Bondi甚至整个澳洲都小有名气的自由冲浪者,不止因为他有天赋,还因为他很努力。他基因里带的那点疯狂,说好听了叫勇往直前,说难听了就是不要命而已。
冲浪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极限运动,但再温和的运动也总是伴随着受伤的。像Adam这样不知道节制又永远追求刺激的冲浪者,身上其实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常年被海水猛烈地冲击,Adam的关节已经隐约有些问题了。
北领地今年气候反常得厉害,大雪一场接着一场的下。那次高烧之后,Adam身上那些陈年旧伤仿佛都被唤醒,还有他被许先生失手伤到的肺。
Adam才20岁,可是每一个阴雨天气对他来说都像是一场酷刑。
医生来看过,除了止疼药没有其它有效的办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Adam这些伤只能慢慢养着,后来还是在许先生的坚持下,又找了一个中医来开了很多药,帮Adam调理身体。
Adam平常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可他也是个暴脾气。从之前那个众人瞩目的冲浪明星,到现在这个多说两句话就会咳,一下雨就疼得下不了床的药罐子,Adam一时很难接受。许先生不敢让他出门,生怕他又一次感冒发烧,不仅如此,Adam每天还要被逼着喝好几碗又臭又苦的中药。明知道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可Adam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坏情绪。
许先生更不是什么善类,可他不愿意跟Adam吵架,看到Adam的样子他既心疼,又觉得理亏。卧室里能砸的都砸了,手底下的人能骂的都骂了,可是发过火他还是要回到房间把药端给Adam,逼着他喝完,一边强迫自己不去看Adam那副痛苦又失望的表情,一边仔仔细细给他热敷那些折磨了他一整个冬天的伤。
那天早上天气难得晴的很好,雪还没有化,从窗户里看出去地上厚厚的积雪反着耀眼的光。Adam还记得许先生答应过他的那个雪人,他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好很多了,至少今天没有再疼,昨天晚上也没有在半夜因为呼吸困难把许先生惊醒。吃完饭,他端着那碗黑乎乎的中药,小声问许先生,“今天好像很暖和,我们能不能……”
“不能。”许先生甚至都没听完他的话,就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
“可是你答应过我要去堆雪人的,再不去雪就要化了!”Adam耐下性子试着跟许先生讲道理。
下雪不冷化雪冷,许先生在北领地住了十几年,最是了解这里的天气。外面太阳虽然大,但是温度很低,他不想让Adam出门。
许先生没有再跟Adam说话,低下头专心喝着粥,直到听到瓷碗摔到地上碎掉的声音,才抬头看了Adam一眼。
中药洒了一地,Adam不喜欢那个味道,许先生也不喜欢,现在屋里到处都是又苦又酸的药味,许先生皱着眉,冷着一张脸低声吩咐佣人,“再拿一碗。”
这不是Adam第一次在喝药的时候闹脾气,家里佣人也习惯了一副药多煎几碗备着,很快,又一个白色的瓷碗端到了Adam面前。
Adam看都没看就把碗摔在了地上,连带着他面前的勺子筷子杯子和碗,还有桌上的小碟子,全都被他扫到了地上。
“你要干什么?”许先生终于坐不住了,筷子一摔,“蹭”地站起来,踩着一地的碎片三步两步走到Adam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老子受够了!我他妈不想再呆在这个傻逼地方喝这些傻逼药了!”Adam扯着嗓子喊,脸涨得通红。
许先生一言不发地拿过第三碗药,捏着Adam的下巴就往里灌。他的动作很快,力气又大,等Adam反应过来的时候,中药的苦味已经在他嘴里蔓延,他被呛地咳嗽起来。
咳嗽的时候药已经喝完了,许先生在气头上,他把碗放在一边,就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冷眼看着Adam咳,没有过来帮他拍背,更没有为自己的粗暴行为道歉。
Adam好不容易缓过来,坐在椅子上仰起头看着面前的许先生,向来只能感受到最直白的喜怒哀乐的那颗心,一下子填满了心灰意冷。许先生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副样子,Adam想到那天自己也是这样坐在椅子上,看人的时候要费力地仰着头,那时候的许先生也像今天这样穿着昂贵又合体的西装,五官精致却气势逼人,Adam只看了一眼就被迷得神魂颠倒。Adam想,他还是这么好看,这么有气场,可是自己已经不再是时候的Adam了。他很久没再冲浪,他的身上没有海风习习的味道,他被困在这片白雪皑皑的大陆,他甚至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Adam撇过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