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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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比起陈立玫的冷酷更能刺痛他。
心情愈发沉重。
下午放学前,陈妙又来找他。
他提不起精神,搞得陈妙也被传染得低落起来。
上次情书被送回来后,陈妙就再也没送过。杨思远本以为她会想个别的法子,没想到她也只是每天买一杯奶茶而已。
“怎么了?”懒懒地趴在栏杆上,杨思远问道。
陈妙凑过来,小心问道:“梁浩最近没找他麻烦吧?”
“没有啊。”杨思远莫名其妙道,随即又问:“你怎么老问,都这么久了难道他还能缠着不放?”
陈妙拨拨被风吹乱的刘海,面露不安,说:“也不是说他没完没了……只是我知道他们俩还没打过,所以我才担心……”
杨思远听不懂,问道:“怎么说?”
“梁浩背景硬,他很要面子的。要是惹上他的人不被他打一顿,他是不会罢休的……他这么久没找他,我怕他要搞大……”
杨思远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李遇安必须给他揍一顿吗?还有,我也算是惹过他的人了,他也没……”
话未说完,他戛然而止。
他突然想到,自己没被梁浩找麻烦是因为李遇安拦下了。
“我怕……我最近不敢找他,我怕梁浩以我为借口……”陈妙说。
思绪突然乱成一团,杨思远脱口道:“你之前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呢……”
陈妙一直都是社交小花,又总是换男朋友,和这些人认识并不奇怪,杨思远心里自然清楚,说这话也完全是太急,没过脑子。
陈妙低头不语,杨思远自知刚刚说话有些欠揍,又哄了哄她,向她保证一定会保护李遇安,两人才各自踩着点回了教室。
墨水在纸上浸了个圆,杨思远半天没动笔。
自己刚刚向陈妙保证他要保护李遇安?
神经病啊?
李遇安什么人?拎着水龙头管子说要先把梁浩打死的人啊,自己一个安安分分的老实人怎么保护他?
可他却隐约觉得,李遇安是需要被保护的。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
晚饭吃不下,他扒拉了两口就推给了樊琍。
“干嘛?把我当垃圾桶啊?”
“我看你比我壮,需要更多能量。”
“滚!”
……
和樊琍的扯皮并没有让心情好起来,反而因为饥饿更添了一层凄惨。
“今天不喝了?”眼看他半身不遂地趴过来发呆,李遇安问道。
杨思远轻轻叹口气,仿佛吐出了一天的郁闷。
“饿。”他闷闷道。
李遇安一愣,视线转过来对着他。
他正趴在灯光下面,满脸的憔悴被照得一清二楚,平时上翘的嘴角此时却向下撇着,一副疲惫又低落的样子。
李遇安这块冰坨子仿佛化了一角,他下意识地想摸摸他的头。
“要一杯原味的,常温。”手未探出,正好来了个买奶茶的人。
李遇安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三下五除二将奶茶做好,给了那人。
“哇这么快!”买奶茶的人夸他。
“……谢谢。”
确实比平时快,李遇安推推眼镜。
等那人走了之后,他凑到杨思远那边轻声问道:“要不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声音顺着风爬到杨思远耳梢,难从李遇安嘴里得听到的温柔轻轻地摩搓着他的听觉神经,竟让他沉重的心情平和了些。
“不。”他又闷声回道。
“……”李遇安只觉得他像个孩子,软趴趴的,又招人心疼。
心疼?新鲜,自己还会心疼人了。
“你就在这儿呆着,和我呆一块儿。”李遇安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杨思远带着鼻音说道。
“……好。”
北方的秋天来的猝不及防,九月上旬就已经有了浓浓的凉意。
风铃叮叮当当,合着路边沙沙的叶子,染了几分静谧。
李遇安的袖角被风吹得晃了晃,被杨思远手指捏住,轻轻搓着。
“……?”
杨思远眼神迷离,没有意识一样呆呆问道:“你这个疤,是怎么回事啊。”
李遇安闻言一怔,下意识要拨开他,最终却将手半路收了回来。
他若无其事地说:“打架划到的。”
事实并非如此,但他想瞒着杨思远。
为什么呢?他不知道。
“哦。”杨思远大脑正处于离线状态,傻傻应道。
李遇安为他此刻的傻松了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
而他刚放松下来,却听杨思远轻声问了一句:“疼吗?”
手中动作猛然停下,杯子险些脱落,他慌忙扶了下才将那脆弱的玩意稳住。
疼吗?
说实话,他不记得了。
疼不疼、有多疼,他都不记得了。
有人问过他疤是怎么来的,也有人问过是用什么割的,那些问题他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即便是假话。
但疼不疼呢,没人问过。
一定是疼的吧。他想。
但他不想这样说。
“……不疼。”
“骗人。”
“真的不疼。”
“骗人。”
“……”
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人来买奶茶,李遇安一遍遍地擦着桌子,杨思远就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夜色将灯光衬得更亮,小小的奶茶店缩在街边,像是为旅人留的港湾。
“杨思远?要走了。”杨思远盯得久了,就闭上眼睛歇着,睫毛颤动着,李遇安还以为他睡着了,便在下班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
杨思远慢慢睁开眼,眼皮因为疲惫变成了三层,显得更是可怜巴巴。
李遇安道:“……你直接回家吧。”
“不。”杨思远直接回绝。
“……好吧。”
李遇安依着他,和他一起半身不遂地一步一步往前挪。
还是一样的路,两人速度却慢了一倍,李遇安有点担心他一会儿回去会不会太晚。
“哎,我问你个事啊。”杨思远突然说。
李遇安正想着事,“嗯”了一声。
“你真的不上大学吗?”走过一盏半死不活的路灯,杨思远低头问。
李遇安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事,斟酌了会儿,想到杨思远已经知道的那些事,觉得没什么可隐瞒下去的,便决定直言。
“嗯。要还债,等不了那么久。”他说。
得到了意料之中期待以外的答案,杨思远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可是……这个机会太难了。而且你这么优秀,找了工作之后赚的钱要多得多吧……虽然我知道你高考没有平时考的好,但是也很厉害了……”
他眼前是那张洒满阳光的光荣榜——李遇安,652分。
他不知道李遇安因为什么会让成绩下降将近四十分,但他怕戳到他痛处,便没有问。
“我不喜欢上学。成绩好是因为用学习填满生活罢了。”李遇安淡淡地说。
他语气有些不对,杨思远转头看看他,小声说:“对不起啊,我不问了。”
“……没事。”
杨思远又忘了给车子上油,车轮转动的噪音越来越大,听得让人心慌。
还没走到胡同口,李遇安突然停下。
“怎么了?”杨思远不解地问。
“太晚了,你一会儿回去太晚了。”李遇安一边说一边揽过车把
“没事……我十一点回去我妈都不……”
“上来。”不等杨思远解释,李遇安便调转车头坐上去,用命令的语气说。
两人对视了会儿,杨思远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坐上后座,抓着李遇安的衣服。
从昏暗的小路穿到热闹的街道,李遇安骑得又快又稳。烟火人间的景象在眼里平移闪过,杨思远有心欣赏一会儿,结果这份文艺的感觉刚刚浮上来,就被李遇安按了下去。
他拐到楼下,一刹车,支着左腿道:“到了,快上去吧。”
“……哦。”杨思远闷闷地说。
李遇安锁好车子,便向他点点头,看着他走进楼道。
楼道是声控灯,杨思远轻轻一跺脚就亮了起来。
他一回头,看见与他隔了一段黑暗的李遇安,突然有些发慌。
噔噔噔,刚上了几阶楼梯的他转身又跑下去,停在李遇安身前。
“怎么?”李遇安不解问道。
怎么?
不知道啊!
该说什么?
我为什么又跑下来?
……
脑子里一团乱麻,杨思远忽然卡了壳。
大概是大脑可以调配的语言太少,他竟连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好搜寻现有的整句……
“我要考美院!”他大声喊到。
“……”李遇安彻底服了他跳脱的神经,笑了一声。
我他妈……我他妈在说什么啊?!杨思远简直要疯了。
不合时宜、没有理由,自己脑子是不是吃包子吃坏了?
正想着怎么补救的时候,李遇安却轻声说:“嗯。你画画很好。”
他刚刚被逗笑,眼色还是温柔的,声音也如清风一样,撩得杨思远心痒痒。
杨思远好一会儿才听懂这句话,磕磕巴巴地问:“真、真的吗?!你、你支持我?!”
又来了,私藏星星的眼睛。
李遇安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半分犹豫。
那天晚上杨思远睡得极好,梦里仿佛跌进了柔软的云床,熹微的日光和轻柔的凉风绕在他身边,眼前是那人肯定又信任的目光。
他因一句肯定而欣喜若狂,却不知道那人回家后盯着一张拼接而成的画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期待的笑。
第二十三章
杨思远曾经有去过一次北京的摄影展,被一张中秋之夜拍的月色惊到。那是一张构图极其巧妙,画面简单却富有意境的照片,哪怕是几年之后的现在还仍然深深印在他脑子里。
“要中秋了啊。”
杨思远左手撑着下巴,右手转着笔,半合着困得不行的眼睛看着外边发呆。
夜幕已然罩住整个学校,几盏样式老旧的路灯宣告着存在感,卯足了劲发亮,却也比不过天上圆盘一样的月亮。
月色是清冷的,教室里却是暖黄烛光摇晃。
一到停电的时候,学生们就一边骂着学校又欠了电费,一边苦哈哈地点上蜡烛眯着眼做题。
杨思远低头看看自己的草稿纸。
一阵小风吹来,卷着烛火跳了个舞,昏黄的光抖动着映在纸上,爬过画中人冷清的双眼。他只是做题太累了,想画个画放松一下,却没想到无意识间画出了那个人。
合上眼,揉揉眉心,他深深叹了口气。
一中是从来不放中秋假的,但那年的中秋正好是个周日,全天自习,走读生可以不去学校,杨思远便全当放了个假了。
周六晚上,董不懂甩了几张数学卷,讲了半小时“弯道超车”的道理,并着重教育了在堕落边缘徘徊的走读生,重点之中的重点就是杨思远。
放学后董不懂将他单独叫了出去,开启了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语重心长模式。
“你看,分班后你的成绩一直都非常优秀。”董不懂展开一张皱巴巴的成绩单,上面画满了红圈圈。他指着杨思远那一栏,放轻声音说:“如果你的成绩保持住,那以后985、211不成问题呀。你要再努努力,那清北没准也能冲冲呢是不是?”
这话杨思远听得有点多,麻木地点点头:“啊。”
得到承认,董不懂语气兴奋了起来:“哎你看你也知道得嘛!咱们省高考压力太大,你的成绩和潜力非常难得呀,学什么都不是问题呀?什么金融啊经济啊,对吧?哪个都不错的呀?”
边说着他还边睁圆了眼睛盯着杨思远,不适地挑挑眉毛挤挤眼睛,看得杨思远只想偏过头去。
小县城里的小人物还未能感受到当年那场呼啸而来的金融危机,仍然固执地憧憬着高薪行业的天空。董不懂如此,陈立玫也是如此。
若杨思远懂得那些高深的经济学,他没准能当场分析一波来堵住董不懂的嘴,只可惜他并非天才,只是个乖巧懂事外表下藏着迷茫和叛逆的少年,当董不懂将这些现实的游戏规则铺在台面上时,他并没有什么理直气壮的理由回应。
因为我不喜欢。
这样说吗?那想必一定是个极其自私、自大、脆弱又可笑的回答。
舔了舔入秋后有些干裂的嘴唇,他不发一语。
见状,董不懂赶紧继续说道:“那美术,多烧钱啊。我有个同学家孩子就是学美术的,嘿,清华美院!厉害吧?现在当美术老师呢,一个月两千块钱封顶,能干嘛呀?等你工作赚了钱,也可以画画儿啊,当成个爱好也挺好啊是吧?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父母想想啊?”
这话杨思远听得也多了,但每次听到时都让他气血上涌。
爱好,爱好,爱好。
我为什么要将我热爱的东西委屈到一个“爱好”的地位?
我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用它作为我一生的事业?
我为什么会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