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久如许-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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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寒风萧瑟。不知何时,周围大楼里和街道上的照明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不远处的急救通道突然传来救护车的警报声,一声急似一声的刺耳声音让人紧张得连五脏六腑都揪了起来。
在警报声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程汶的声音忽然响起:“江燃,你喜欢孩子吗?”
“我……”陆江燃的耳朵仍然处于半耳鸣状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照实说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吧。”
“是吗?”程汶像是很不满意他这个答案似地,侧过身来特别认真地观察着他的表情,“那你怎么会选择做老师的呢?”
其实在陆江燃读书的时候,想过未来的很多种可能,唯独非常排斥做老师这一行。因为他那时候觉得,用自己有限的知识和能力去教导三观仍未坚固树立的未成年人,实在是需要付出很多劳动、也需要肩负很严重的责任的一项工作。至于后来阴差阳错走上了学术的道路,进而成为一名大学教师,实在是时势使然,与原初的设想相去甚远了。
可是面对程汶认真的眼神,他只是微微地笑了笑:“因为我和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一样,想要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让我有机会更加从容地生活。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程汶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重重点了点头。这一瞬间,陆江燃说的话他只理解了一半,可对他来讲却是足够了:“所以……如果没有孩子,也没关系?”
“什么意思?”
话出口的瞬间,陆江燃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在思考一个怎样纠结的问题。
可他还是问了,并且问完之后,就勾起唇角笑眯眯地看着他。
在黄昏萧瑟的暮色之中,在万家璀璨灯火的映衬之下,他笑容显得过于天真而狡黠。那是一种唇角上扬、眉眼弯弯,连鼻子都微微皱起的笑容,一种并不适合出现在三十多岁男人脸上的笑容。
程汶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所熟悉的陆江燃并不喜欢笑。对一般人来讲,他偶尔的笑是清浅的、礼貌的,只有费尽心力捂暖这座冰山之后,才能更多看到他温暖和煦的笑。可是这种带着狡黠活泼的笑意,却是连他都见所未见的。
于是,这笑意和即将脱口而出的解释一起,逼得程汶的脸泛起了微不可见的红晕:“因为……就是,你跟我在一起……当然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陆江燃仍然噙着笑,侧过头将脑袋搁在年轻人宽厚的肩膀上:“执子之手,甘之如饴。”
第四十三章 嘉树
周末的夜晚,狄俄尼索斯的客人照例不少。
门口站着的两个兔耳女郎笑容可掬地盯着程汶和陆江燃看了几眼,招手唤来大堂领班,由后者将他们领进了包厢。
陆江燃第一次来自然不知道,但程汶却听说过,传说这家夜店只有一个包厢。
容家人做生意的祖训即是独善其身,狄俄尼索斯的老板容六是容家子弟,因此他讨厌拖泥带水、藏污纳垢。狄俄尼索斯以超大空间、高私密性为主打卖点,挑高的天花板、卡座的环形椅背、灯光映衬下的纵深深度等都营造了一种高级而舒适的隐私感。除此以外,这家夜店也以没有包厢而显得独树一帜——这里唯一的包厢不对外开放,通常是老板自己用来会客的。
和酒吧大厅中的后现代风格不同,包厢里装修风格竟然是欧式复古的。没有乱七八糟的灯光和音乐,室内沙发、茶几、烛台等装饰都有着如同上等画廊一般的精致格调,勾着藤蔓花纹的暗金色墙纸也十分素雅。
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在头顶的天花板,是由两幅色彩相当浓烈的油画风格壁画拼接而成的。
“你刚才说这家店叫什么?”陆江燃人还没坐稳,全部的注意力就被天花板吸引了,“Dionysus?”
“是的。好像……是指希腊神话里的酒神?”程汶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松松搭着沙发背,跟他一起仰着脖子看天。
那是两幅巨大的壁画,画面中心由两个健美强壮的男性形象构成。
其中左侧的披着红色袍子,身形高大、手握长矛,眼神坚毅地看向远方;而右侧的头戴花冠,有一头迷人的卷发,手里拿着一串葡萄,曲着一条腿侧身站立,神情戏谑。
左边男子的身后有金色的太阳光芒和长着洁白羽翼的大小天使环绕;而右边则描绘了手持酒杯、两颊酡红,以花丛掩饰裸。体的放浪形骸的男女们。
“倒是会取巧。狄俄尼索斯,也就是传说中的酒神。他代表着疯癫、流浪、歇斯底里、沉浸于肉。体的欢愉,以及对迷狂与非理性的崇拜——从另一方面讲,酒神精神让人认识到生命的脆弱和精神力的坚不可摧。”
“原来这么有讲究。”程汶抬手指了指手握长矛的男子,“那这个人是谁?”
“这是日神。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太阳神阿波罗。它的智慧就是照彻一切,代表着克制、秩序和静穆。”
程汶看了看陆江燃的表情,试探性地道:“这么说来,这家店的老板还是很有才的咯?我听人说他还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青年才俊。”
“是吗?”陆江燃哂笑了一声,“如果这壁画的构造——也就是将狄俄尼索斯和阿波罗二元对立的形象在画面中得到呈现和统一——确实出自他的想法,那说明他确实不错。”
他话音刚落,包厢的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哥,汶哥。”
走进来的自然是陆灵犀。她今天穿了一条蕾丝长裙,肩上披着粉色的皮衣,柔美与冷硬的结合竟然意外地搭调。
不管多少次看到这个活泼美丽的女孩,程汶还是会感慨,她看起来绝对不像一个警察。大言不惭地说,陆灵犀对时尚的天然触觉更加像是他的同行,一个模特或是设计师。
“今天休息还是值班?”程汶替她倒了一杯柠檬水,“饭吃了吗?”
“刚下班,同事点的外卖。你们呢?”
“我做的饭。”
女孩的脸上立刻出现了惊讶和失望的神情:“今天汶哥做饭?天哪,我错过了!你们做了什么菜?”
“没什么特别的。”陆江燃打断了她的大惊小怪,“老吃外卖不好,有空还是上你们单位食堂去吃,或者在家自己做点。”
陆灵犀挨着陆江燃坐下,一面嘟起了嘴:“哥你是故意炫耀吗?我家对面又没有住着汶哥这样的田螺姑娘!”
“别乱说话,下次我做饭时候叫你就是了。”程汶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纸袋,“给你带的。放着慢慢吃,喜欢还有。”
“谢谢!”陆灵犀打开纸袋瞄了一眼,立刻开心地勾起了嘴角,“哇,巧克力啊。还是汶哥最好了!”
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包间的门突然又打开了。
进来的男人五官深邃、半长的头发扎在脑后。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看上去气势逼人。
陆江燃虽然从未见过此人,却也知道任何一个普通的调酒师或是服务生都不会有如此气质,更不会赢得陆灵犀和程汶如此在意的目光。
来人的目光在三人脸上依次掠过,最后停留在程汶身上,微微颔首:“程先生,好久不见。”
“六少。”程汶摸不清他的来意,只能点头回礼,“又来叨扰了。”
他这话说得语焉不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几个是上容六家中去做客了。好在容六点了点头,微微俯下身,极其自然地将手搭在陆灵犀一侧的沙发靠背上:“我拿了好酒来,请灵犀小姐赏光。”
话音刚落,他身后闪出一名穿白衬衣、黑马甲,手上挂着餐巾、端着红酒瓶的侍者,俯身将桌上的四个高脚杯依次注满。
程汶看着红酒瓶的瓶身上“Chateau Ausone”的标牌,喉头不自觉地滚了滚,看了陆灵犀一眼。
香醇的紫红色酒液顺着动人的曲线倾泻入透明的高脚杯中,映着四周柔和的灯光,颇得些“葡萄美酒夜光杯”的雅趣,只不过众人此刻都无心欣赏了。只听容六又道:“这位是陆先生吧?第一次来?”
“我哥哥,陆江燃,S大文学系的老师。”陆灵犀侧身为二人介绍道,“哥,这位是容六少爷,狄俄尼索斯的老板。”
“容六少爷?程汶和灵犀承蒙您照顾了。”陆江燃显然对这个莫名冒出来的男人有些警惕,端起酒杯与他轻轻碰了碰,便收回了手。
“陆先生,久仰。”容六深深地低了低头,难得报上全名:“我是容嘉树。”
陆江燃的眉头微微一皱。
容六的名号在江湖上虽然叫得响亮,可是他的真名却鲜为人知,在座的陆灵犀和程汶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他的大名的。
容嘉树,这名字取得实在好。
一个像陆江燃这样的知识分子,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立刻就条件反射般地想起了《离骚?橘颂》中“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的句子。
容六低声与陆灵犀说了一些什么,又含笑招呼了众人一句“玩得开心点”之后,就欲转身离开。
眼见他就要离开包厢,程汶立刻放下了酒杯,站起身来喊住他:“容六少爷,借一步说话。”
第四十四章 哥哥的直觉
容六——或者说,容嘉树,在狄俄尼索斯包厢外的走廊里背着光站着。他的身高不比程汶矮多少,显然是超过了一米八;身材比以“衣架子”著称的模特程汶强壮一圈,有力的肩背肌肉包裹在高级定制的西装里,线条流畅。
程汶踌躇片刻,决定开门见山:“您推荐我接拍柏导《初色》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您。郝哥跟我说了,改天我们做东,六少一定赏光。”
“不必客气。家兄早年赞助过柏同舟的几条片子,算是能说上几句话吧。”容六用他那有些南洋味道的普通话彬彬有礼地与他虚与委蛇着,“我虽然认识不少做演员的朋友,却觉得说不定还是程先生比较符合柏导的眼光。”
程汶摆手谦虚了几句,没有再往下说。他本来就是这种不卑不亢的性子,要让他再把软话说下去,恐怕也不太可能了。不过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那即使不知道对方真正的用意在何处,有个问题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问出口:“恕我冒昧,六少和陆小姐……”
“可以说……”容六略一思忖,直言不讳地回答,“我在追求她。所以想见见她的家人,仅此而已。”
容六离开之后,程汶回到了包厢里。
陆江燃不在,只有陆灵犀一个人优雅地翘着长腿坐在沙发上呷红酒。
他左右顾盼一下,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压低声音道:“你哥呢?”
“去洗手间了,怎么?”
程汶看着她精致可爱的小脸蛋,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在心里暗暗决定要以“半个哥哥”的身份跟她好好聊一聊了:“还说没交往?容六说他在追求你啊。”
“所以呢?追求而已。汶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灵犀,你以前交过男朋友吗?”
陆灵犀闻言一怔,一口酒险些呛到喉咙,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有几个吧。”
“几个?都是做什么的?”
她转了转如墨的瞳仁,像是个被班主任训话的乖乖女一样并拢了双膝,认认真真地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我看看啊!高中的一个学长,是我的初恋。还有警校的同学,这个你不能告诉我哥,啧,那个小伙子长得可帅了,身高比你还要高呢——啊,还有一个。是出去旅行时候认识的朋友,做医生的,聚少离多,很快就分手了。”
程汶耐心地听她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打开双臂瘫在沙发上:“你看,你交过的男朋友都是身边人、正经人。所以,你根本应付不来像容六这么——这么复杂的人。”
“复杂?可能是吧。”陆灵犀莞尔一笑,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春节刚过,我们端了两个涉。黄。窝点,就是他提供的消息。”
“所以我说他复杂,而且太危险!太危险了!”程汶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骨碌坐了起来,凑到她身边狐疑地问,“灵犀,你不是在做什么卧底吧?”
陆灵犀放下酒杯,夸张地伏在他肩上,拍打着他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汶哥,你警匪片看多了吧。你放心,我自己有数,循序渐进嘛。”
陆江燃从洗手间回来,刚进包厢就听到自己妹妹毫无淑女形象的大笑声,不觉出言问道:“什么循序渐进?”
“没什么。”陆灵犀立刻咳嗽一声,捋了捋垂下的长发作为掩护,暗暗向程汶递了个眼色,“我跟汶哥闹着玩呢。”
“一点规矩也没有。”陆江燃横她一眼,又看了看程汶面前半空的酒杯,“你少喝点酒,一会儿胃疼。”
做妹妹的仿佛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立刻嗔怪地摇着他的胳膊:“好啊,哥!你只关心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