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_白一道-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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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起过过去,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沈乐光上前一小步抱住海桐,有些疲惫,有些难以启齿,像是撕开最疼的伤疤。
“我其实并不恨她。或者说,如果我是她,我也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他们已经走到了公园里,不远处有一条长椅,沈乐光便搂着人过去坐下了。海桐的手很暖和,顺着手心的皮肤一直熨帖到心里。
“可是,不恨不代表能原谅她。”
“她离开的时候我才六岁,刚刚读小学。”沈乐光仰头看着那片晴朗的天空,好像一切阴霾都已经过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沈哥照开始打她,天天打,打完了还要骂。骂她是贱人,骂我是贱人的孩子,是贱种。一旦他喝了酒事情就会变得更糟糕,他会揪着她的头发往柜子上撞,会拿刀想杀了我们俩。
“她那样柔弱的一个女人,深夜抱着我哭的时候我甚至想杀了沈哥照。我以为我们是一边的,我以为我们只有彼此了,我做梦都希望她能带着我离开那个鬼地方!事实上这一天到的并不算很晚,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所以我不恨她,我只是不能原谅她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我曾经那样信任她,她却留下我独自面对沈哥照,一个人懦弱又自私的离开了。”
海桐捧住沈乐光的脸,轻轻吻上他的眼睛。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沈乐光有一个难堪的过去,却不知道真相比想象的更加残酷。生活好像就是这样,当你以为自己已经到了绝境,实际上还有更多人挣扎在泥泞中。他有多幸福,被反衬出来的那些人就有多痛苦。
“还痛吗?”海桐颤抖着声音问道,像是碎了一地的水银。
沈乐光摇摇头,握住他的手腕扯出来一个更难看的笑。“其实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可能是因为每天都是一样的吧,上学,赚钱,还有躲着沈哥照。”说到这里,他居然忍不住笑了,好像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小孩子真的很好笑一样。
“也许我喜欢上你这件事是必然的。”沈乐光陡然转了话题,“你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羡慕的。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我确实是羡慕的。”
“我害怕那时候你说出口说的喜欢。可当你真的不在意我了,我又难过得不行。”
海桐想起十多年前发生的那些事,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他那样喜欢沈乐光,跟着了魔似的。
也许他们就是天注定的缘分。
他能给沈乐光一个温暖的家,沈乐光能给他他所有的爱。
今天出了点太阳,蓝盈盈的天空像是打了蜡,映衬出一世界的悲欢离合。
风渐渐转凉,沈乐光牵着海桐的手回去收拾东西了。
路上人很少,其实人多也没有关系了。对他们来说,一切异样的眼光都已经不值得在意了。那些人,也许都没有他们来的幸福,以及比他们更坦诚地拥抱这个世界上所有善良与罪恶。
安秘把妈妈送回了宾馆歇着。她哭红了一双眼睛,人也在瞬间憔悴了许多。
安慰了一通后,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安慰的。他就像是个局外人,看着这场和他无关的爱恨情仇。
下午海桐给他打了个电话,报了地址,让他过去一下。
安秘不知道这件事究竟该怎么收尾,可是现在,坐在出租车上,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溺水的人,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个破旧的房子里其实没什么东西剩了,能卖的沈哥照都卖了。有些时候沈乐光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把房子卖了。按照北京的地价,卖了房他能抱着他的酒喝完这一辈子。
不过关于人生这件事。不管中间的过程如何,贫穷或富有,心想事成或是郁郁不得志,到最后,殊途同归,大家都是要死的。
而沈哥照临死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安秘赶到的时候沈乐光正烧完最后一张纸钱。火光慢慢暗下去,留下来的灰尘被风一吹,打着卷儿滚到了各个角落。
那个死掉的人的一生,就这样被烧完了。
锁好门,沈乐光舒出一口气。
他迎着光,看着站在院子里的海桐。温柔的,深沉的,满怀爱慕的,仿佛一切问题都已经迎刃而解了。
“我不能原谅她,你却不欠我什么。”他走过来,看着安秘,对方紧张到脸色发青,这让他又生出些心软。
“晚上去老师家吃饭。”见安秘一脸迷茫,沈乐光又好心地解释了几句:“他们很照顾我,应该不知道我其实还有个弟弟。”
海桐上前牵住他的手,笑着掐了掐安秘的脸。“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安秘怔了一下,突然像个孩子似的笑了出来,可是没一会儿就十分丢脸的哭了。他伸出手捂住脸,中间一度哭到打嗝。
沈乐光在海桐的怂恿下不甘不愿地再次抱住他。可是没多久,他就笑了,连带着安秘也笑了。
有些事情不会过去,有些人也不能原谅。可这有什么关系呢?生活是你的,爱恨也是你的。旁人的眼光往往有失偏颇又满含嫉妒,不必在意。
沈乐光没有放下,也没有圣人的宽怀,可那些纠缠着他的过往已经不能成为午夜梦回时的噩梦了。
他已经足够幸福了。
第60章 六十章
海桐觉得时间真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大学四年都要结束了。
大三下的春天,身边的朋友都开始忙着考研、考证和实习。大家好像突然就成熟了,也焦虑了,脸上的笑都带着三分苦涩。未来变得触手可及,却又让人胆战心惊,开始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干脆说回到过去然后重新开始。
但是海桐是不用担心很多的。早在上大学之前,他的未来就已经规划好了。在国内读完本硕,去国外读博。唯一的变数是沈乐光。
在沈乐光出现之前,他觉得自己是能为喜欢的事业奉献一生的。而爱上沈乐光之后,一切都变了。他想自己开始贪图红尘的爱恋,这样一来,人就不够纯粹了。
也许这两件事是能够调和的,但是海桐做不到。他从来只能心无旁骛地去做一件事。所以,势必有取舍,只看哪个更重要些。
仿佛是为了配合大家的步履匆忙,大三下的这个春天来得特别晚。感觉冬天的风都快要吹到夏天了,它才慢腾腾地冒出个头来。
天气一转暖,人们的心思也清明起来了。迎着温煦的日光好像成名在望一般,所有的困扰都被这样的滤镜柔和了。
海桐走在去实验室的路上,看到了很多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们在拍照。那些人大都在笑,笑得热闹,映着开得正盛的海棠和樱花格外动人。
这样的欢闹很容易感染到别人,海桐便也笑了。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其实离别的时候要笑得漂亮才对。
毕业后天涯海角的散了,若是不在离别前把自己最漂亮的样子展现出来,未来漫漫,说不定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砰——”
一个小姑娘撞到了海桐,怀里的木板掉了一地,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啊,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一叠声地道歉,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
“抱歉,是我走神了,你还好么?”海桐一边蹲下帮她捡掉在地上的木板,一边说着。
小姑娘抽空看了他一眼,怔了一下,而后脸更红了,就连说出的话都开始打结了。“没,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海桐轻轻笑了下,觉得这个女生很可爱。
“您应该是学长吧?”小姑娘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我是大三的,看上去应该是你的学长了。”海桐打趣道。
小姑娘笑了出来,眼神闪躲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木板是做什么用的?”
“啊,这个啊,这个是我们自己做的‘名片’。”小姑娘随手拿起一块木板指给他看。“我们学校有很多植物,但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我们就跟学校申请做了这个,木板上面写了植物的名字,科属和生活习性。算是一个小小的科普吧。”
海桐惊讶地瞧了小姑娘一会儿,有些钦佩地说道:“你们真是有心啊。”
小姑娘挽了挽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微垂着眼睛不说话。
捡完掉到地上的小木板后,海桐直起身,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了句:“怎么了?”
“我,”小姑娘咽了口口水,又深呼吸了口气才仰着脸说道:“我叫苏绒,是设计一班的学生。学长叫什么啊?”
海桐第一次被这样的女生搭讪,一时间倒愣住了。他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海桐。大海的海,梧桐的桐。”
小姑娘听后偏头想了会儿,突然在手上拎着的木板中寻找起来。
“是这个!”苏绒兴奋地举起那块木板,献宝似的递给海桐看。“学长的名字是这个吗?”
海桐看见木板后也笑了。
“海桐(学名:Pittosporum tobira),海桐花属,常绿灌木或小乔木,高达6米,嫩枝被褐色柔毛,有皮孔。叶聚生于枝顶,二年生,革质,伞形花序或伞房状伞形花序顶生或近顶生,花白色,有芳香,后变黄色,蒴果圆球形,有棱或呈三角形,直径12毫米,花期3至5月,果熟期9至10月。”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我的名字是种植物。”海桐收回目光,对着苏绒露出春天绒毛般的笑容,明晃晃的仿佛整个太阳都落到了他眼里。
苏绒又开始挽头发,她踮起脚又落下,最后鼓起勇气说道:“我带你去看看吧,我知道它们在哪儿。”
海桐眯着眼睛“嗯”了一声,就被她拽着袖子跑起来了。
海桐种在学校的西边,很偏僻,他们一路跑过来都花了差不多五分钟。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夸一下苏绒的体力了。小姑娘背着书包,手上还拎着一大把木板和海桐,就这么一口气都不歇的跑过来居然什么事都没有。
“学长你看,这个就是海桐。”苏绒把那块木板递给海桐。木板的顶端都穿上了绳子,是可以系到树上的。
“现在是花期对吗?”海桐接过木板,弯下腰系在了树干上叶子不多的地方。
“嗯,海桐的花期刚好贯穿整个春天,现在是它们开花繁殖的时候。”苏绒看着海桐,眼神毛绒绒的,像是漫天飞舞的柳絮一般。
“学长,”她上前一步,手上的木板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当”的声响。
她仰起脸说:“学长,我能认识你吗?就像认识春天的‘海桐’一样。”
海桐看着苏绒的眼睛。少女的心事全都写在那里,不带一丝隐瞒。没有晦暗不明的情愫,那些跟喜欢很像的东西多的快要溢出来了。
就跟发光一样。
可是海桐只能笑着对她说句“对不起。”
爱情好像就是这样。不是不合适,只是你刚刚来晚了而已。苏绒在自己最好的时候遇见了海桐,却仍是落了沈乐光一步。
坐在图书馆十楼的沈乐光关上电脑。他从窗户往外望去,绵延的视线像是能把整个学校都看在眼里。
第61章 六十一章
从北京一回来,海桐就病倒了。他是很久没有生病过了的。
下飞机的那天沈乐光照例抱着他睡,半夜却被怀里人的体温给烫醒了。海桐整张脸都透着不自然的红潮,沈乐光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把人送到了医院。
高烧四十度,再晚一点怕是人就要变蠢了。
凌晨四点左右,海桐开始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的眼睛还泛着红,想抬手却扯到了针,一时又缩了回去。
房间里没有人,却不冷,恒温28度让人身心舒畅。
不过他没发多久的呆,沈乐光就披着一身的寒风进来了。
“醒了!”沈乐光放下手中的食盒,脱了外套小跑过来。
沈乐光其实也很累了。海桐看着他眼底下的乌青和眼睛里的红血丝,皱了皱眉,十分的心疼。他伸出没有挂针的手,对方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凑过来握住他的手放到脸颊上摩挲。
“不要抽烟。”干哑的声音像是从坏了的风箱里扯出来似的,远远听着像是还漏风。
沈乐光笑着抚平他的眉头,辩解了一句:“没有抽烟。”
海桐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一双眼睛泪盈盈的,招出来的可怜姿态让沈乐光只能选择束手就擒。
“好了,就抽了一根。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他凑上去吻住海桐的唇角,掀起来的死皮有点硌人,便伸出舌头舔了舔。
“饿不饿,吃点东西吧。”沈乐光把人扶起来,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喂了他喝下去,随即又忙着摆好桌子。
“这么早,你从哪儿做出来的?”海桐瞥了瞥窗外的天色,又握住了沈乐光的手问道:“冷不冷?”
沈乐光坐在床边像是被他问住了,缓了会儿突然跟小孩子似的笑了出来。他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