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信箱-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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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家写作业。”
他瞪一眼朱文凡,用唇语说:“这事儿没完。”
雪姐把他送回家自己就走了。裴煦写作业时心神不宁,总觉得今天没出那口气,很不爽。
等到半夜一点,裴寒还没到家,他打过去没人接,心想,他哥大概在飞机上,只好把雪姐做的面放冰箱,自己先睡了。
这个时候裴寒的确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开机,等打开手机,想着裴煦已经睡了,就没有打扰。他出机场打的,坐到小区门口,已经晚上两点多。本来在出租车上小睡一会,一脸困倦,被晚风吹得透心凉。他脑子里还有一堆事,忽然感觉后方有车来。
他往路边避让了一下。
那辆车却像不长眼似的,在这小路口硬往他这拐。裴寒脑子迟钝了一秒,整个人被车卷到轮下。
——被压的瞬间是没有痛觉的,所有感官都封闭了,裴寒先感觉到手掌被尖锐砂砾磨得很痛,而后是下肢撕心裂肺的疼。
无法动弹。比无法动弹更绝望的是那辆车又往后倒车,裴寒眼睁睁看着它再次狠狠压上他的腿,而后溜之大吉。
他无法发出声音,疼到昏厥过去。
裴煦小心地用棉签沾水涂在他哥嘴唇上,防止他哥嘴唇脱水。雪姐有很多其他事要处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酒驾,已经投案自首了。”
“酒驾你麻痹,酒驾会倒车压回去吗!”裴寒的朋友甄铭在病房门口打电话,雪姐靠在墙上捂着脸。
裴煦看一眼他哥,起身路过甄铭,准备去医院食堂打饭——雪姐两天没吃饭了,无论如何要给雪姐弄点吃的。他在窗口原地站了会,决定给自己先弄点吃的。
稀饭配小菜。饭菜的香味让人反胃——不是难闻,而是昨晚呕吐过的人食欲被刺激后的反应。筷子无意识地搅动粥,裴煦有点想干呕,把涌上喉咙的酸水又咽了下去。
与他隔着一个桌子,坐着一个高个儿男生,一脸六神无主地打电话。偶尔断断续续有声音过来,大约是家里人病了,在跟人打电话。
“我下午去仲建兴那看看,谢谢您,真的…现在还不知道…谢谢陈叔。”
裴煦喝了一口粥,干呕的感觉又来了。
那个男生手上拿着一个馒头,恶狠狠地咽下去,太干了,又吐了出来。
裴煦远远地看着,有点麻木地想,这人有点眼熟。
两个人都这么呆坐着,周围嘈杂的走过的人全成了背景。
——世界不会给你慢慢成熟和接受的时间,一拳头过来,你只能先踉跄着站起来,你有机会哭,不过是因为有别人挡在你跟前。裴煦终于打起精神,米粒不过喉咙,把粥几乎是灌到嘴里,拎着给雪姐打的饭菜,一抹嘴巴起身。
在他起身的同时,隔着桌子的仲居瑞也站起来了。他搓了把脸,皱着眉头,纠结着好久没去他爸那,怎么开口借钱。仲居瑞到今天才发现,婆婆之前都是打零工,没有挂靠正经单位,舍不得钱,连医保都没有,整个住院开支就有点没底了。
彼此不认识的少年低头前后脚走出医院食堂的偏门,柳絮呛人一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被锁了,怎么改都不通过,要补的人去长佩哈。
明天休息一天,周日再更。
☆、第 30 章
裴煦有的时候会想,人生每个阶段要是有进度条就好了。看一眼,原来痛苦还剩97%就能到尽头,剩下那3%也不会那么难熬。只有身处当下,往前看一团迷雾,往后看又没有退路,才惶惶惑惑,倍感滚油烈火煎心。
他为裴寒想了很多宽慰开解的话,最后却没有机会说出来。他哥脑子浑浑沌沌,脸色发青,眼睛里还有血丝,睁开眼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不上学吗?在这干嘛?这儿不用你。”
于是裴煦告诉雪姐他以后放学吃完饭再回家,不用另外操心他,姐姐去照顾他哥就行。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尽量不让裴寒在病床上还给自己操心。他不想给他哥添乱,虽然他知道即使自己滚回教室上课,耳朵也听不见几句话。
朱文凡那时候把他书包扔水坑里,试卷讲义都湿透了,吹干后仍是皱巴巴的手感,墨水扩出一圈晕。裴煦把英汉词典压在皱巴巴的试卷上,一张一张,试图抚平,压到最后一张,是心理素质中心发的小传单,介绍他们新上线的匿名邮箱,一行小字写着初始设置用户名是学号,建议尽快改名。裴煦没细看,等老师走进教室,他把桌上散落的这沓纸张一股脑塞到课桌里。
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裴煦再次遇见朱文凡。
朱文凡对着他挤眉弄眼,故意一瘸一拐地排到队伍后面——显然是听说了裴寒的事。
裴煦被激怒,瞬间很想真真切切把手上的餐盘当一把砍刀,砸到朱文凡的脖子上。他眼睛血红,快步向着朱文凡走去,巡查就餐纪律的老师拦住他对他说:“同学,这边窗口没什么菜了,到3号那边排吧。”
于是想杀人这种情绪也一鼓作气再而衰。裴煦原地愣了两秒,沉默着转过身。
——不能给雪姐添麻烦。这种时候被叫家长恐怕会气死他哥。
但这怒气愈演愈烈,如果不发泄出去,他整个人就像一颗充气到极限的气球,手指碰一下都可能炸掉。
裴煦点开那个网站,颤抖着打下一行字,选择随机匹配发送。
“如果不是因为我哥,我可能真的会杀人。我刀都准备好了,但是我不能,愤怒,愤怒让我痛苦。”
发完裴煦忽然觉得特别没意思。
人类的悲欢无法相通,情绪只是自说自话。如果没有回应就算了,廉价敷衍的回应更让人郁闷。
然而他收到了他最喜欢的回答。
“因为愤怒,所以开花。”
他苦笑着,忍不住想,他已经足够痛苦,花期什么时候能来。
周末他跑到医院陪床,很乖巧地削苹果,但是他哥没什么胃口。裴寒正经历着心理生理两方面的痛苦,比心态更快击败他的是幻肢的痛觉。
“裴煦,我左脚麻了,你给我捏捏。”
裴煦答应着起身,手伸到一半,僵硬在原地。
——哪里有左脚。
裴寒终于回过神来,沉默一会,用胳膊遮住眼睛说:“现在不麻了。”
裴煦发现,自己准备的那些劝解的话是那么矫情无力,羞于启齿。他假借去打开水,让裴寒一个人冷静。
开水房里也排着队,住院家属们谁也不认识谁,有个阿姨磨磨蹭蹭地占着位置用开水烫杯子洗了半天,后头难免有人发牢骚。裴煦透过窗户往外看,小花园里坐着祖孙俩。
老太太查出来是个早期肿瘤,还没有恶化,那男生有点面善,此刻一直耐心地对老太太解释真的不是联合医生骗她,绝不是绝症,动个手术把肿瘤切掉就好。
“要是没得治就不治,你不要怕我伤心,让医生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呢。”男生哭笑不得,“真的,现在还是早期。手术都安排上日程了,你总不能不上。”
“陈小菊她公公就是肺癌嘛,家里骗他是肺炎,结果后来晓得是癌,把自己吓死了。”
“怕我骗你,那你自己看诊断书。”
“我又看不懂。”
“你既然看不懂,配合就行了。”男生蹲在她面前,“我们保持好心情,吃得好好的,下周睡一觉就好了。没事儿的,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开水咕噜咕噜灌进瓶子。
裴煦心想,睡一觉什么都能好,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他提着水瓶回去,看见他哥脸蒙在被子下面抖。他伸手想掀开,被他哥死死按住手腕。被子的缝隙间传出一点抽泣。
裴煦只好腾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像哄小孩似的问:“怎么了?哪儿难受吗?要不要叫护士。”
没有回答。
裴煦很悲哀地发现,语言不是唯一的巴别塔。就像他不指望别人理解他那样,他哥也并不期待他的理解。关心的心是有心无力的那个心。
直到傍晚,裴寒跟他一块吃晚饭,忽然小声问他:“你觉得,我跟小雪分手会不会对她比较好?”
裴煦咬到舌头,闷闷道:“我不知道,这事儿你问雪姐去。”
“不能耽误她吧。”裴寒说,“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煦煦,这是一辈子的事儿,别人…该怎么看她啊。”
“她不是…没想跟你分手吗?”
“就是因为她不想,我才想的。她那么好一姑娘…总要有个人先当坏人。”
裴煦鼻子发酸,他问裴寒:“那你怎么办啊?”他想,你把这么好一姑娘赶跑,你以后怎么办啊。
“我还有你,你让我省点心就好。”裴寒揉他头。
晚上裴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雪姐两天没来医院了。他睡在旁边的陪床上,感觉他哥也在失眠。
人生要是不仅有进度条,还能预知每个选择的后果,该多好。选择放手,她的人生幸福指数变成100%,你的变成0%,不选择放手,她的幸福指数是0%,你的变成100%。如果有这种明摆着标价的选择,裴寒一定能更快地做出决断——放手给雪姐幸福。
但是没有。
凡人没有人生使用说明书,面对抉择,只能翻来覆去,一边贪恋幸福,一边为终将失去而痛苦。
一个月后,音讯全无的雪姐回来了,这个时候裴寒已经出院在家静养。
裴煦一觉睡醒,看到从来没骂过人的雪姐就站在客厅里指着裴寒的鼻子骂,骂他胆小,骂他自私,骂他自以为是,骂他是个没良心的圣母,骂到最后,哭着问他要不要结婚。
裴寒让裴煦进屋,然后跟雪姐说不要。
“这不是赌气的事儿。”
“你还找我爸妈!我让你找我妈!让你找我妈!”雪姐拿抱枕毫不留情地砸裴寒脑袋。
“你现在一时冲动,以后会后悔的。”
“为什么后悔?”
“反正你不会幸福的。”
雪姐再次砸抱枕:“你还咒我不幸福!难道你两腿健全就能保证我这辈子幸福吗?你他妈是谁啊?你是上帝吗?你两腿都在就能保证我这辈子平安,遇不到一件烦心事,就能保证你自己人到中年不出轨气死我,人到老年不抛下我先死吗?”
裴寒想说话,被雪姐拦住了。
“你左腿是开过光带法术啊?有左腿的时候就敢说想娶我,左腿没了就没胆了?我话放这了,我又不是因为喜欢你那条毛腿才喜欢你的,现在也不会因为你没有那条毛腿不喜欢你。”
裴寒气笑了。
雪姐说完一大通,已经用掉所有勇气,一边哭一边骂:“你还笑!你都没求婚,还要我来求,你他妈还敢拒绝!你是人吗?”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裴寒眼眶也湿了,他伸手揽住眼前人。两个人抱头痛哭一阵,裴寒忽然不好意思地说:“裴煦在后面看呢。”
裴煦默默把门关上,像刚看了一出狗血韩剧,因为深陷剧情,忍不住泪流满面。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哥如同行尸走肉,毫无生机。他正愁怎么办,结果睡了个午觉世界就变了。果然睡一觉什么都会好的。暗无天日的生活被撬开一道缝,露出一点光。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要放下,开始紧急赶功课——期末成绩太难看恐怕过不了他哥那关。他打开笔盒,里面有一张紫藤的卡贴,是那时候收到邮件后忍不住在校门口文具店里打印出来的。裴煦怔怔地想,发邮件的到底是谁呢。
一个疑问种到地里,会随着时间扎根生长。
等裴煦家逐渐回归平静生活后,这个疑问就在乏善可陈的学习生活中终于冲出土壤——尤其是由于这个信箱滋生太多学生八卦,学校已经打算停止心理素质中心的这个活动。裴煦后来跟这个通信对象不痛不痒地发过几次邮件,在最后一次希望互换常用邮箱时,被拒绝了。
用户名ZJRRJZ。
第无数遍无意识地想起这串字母。
裴煦上楼梯,迎面一个高个男生手捧着一整摞的练习册往下走——大概是课代表把收上来的作业送到老师办公室。他抬头看一眼,忍不住“欸”一声。
这张脸一个月前曾在他相机镜头里出现过,是那个演讲宛如和尚念经的帅比学长——也是那个在医院碰过两次面的男生。在医院有太多烦心事,他的反射弧到现在才有反应,发现这个巧遇。
裴煦因为认出这张脸下意识“欸”一声,声音发出来不禁觉得尴尬——不过就是在医院巧遇了一个学校里略有印象的学生,裴寒都出院了,那人的外婆大概也早就做完手术,人家也不认识他,喊住也实在没什么可交流的。裴煦便装作在喊更上面的同学,目光对着远方,说:“等等我!”迅速与学长擦肩而过。
幸好没有被发觉,学长站在原地掂了掂手上的练习册,试图抱得更紧以防滑脱。
裴煦依然在琢磨ZJRRJZ是谁,他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