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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长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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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倚槐为人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很会审时度势,随遇而安。哪怕此刻拆迁队三敲五砸把他屋子夷为平地,恐怕他也能在最快时间内冷静下来,细谨认真地列清赔偿事项。
  唐跞收获了一个相对满意的答案,欣然踩下刹车:“行,你再想想。”
  江倚槐摆了摆手:“嗯,那我走了。”
  “我事先警告,今天你可别惹事啊!”唐跞把车停在了人迹罕至的学校后门,以免引来群众的目光,“这段时间三天两头挂在话题上,都快变成本年度最容易偶遇的明星了,丢不丢人。”
  江倚槐“好好好”地应着,揽过双肩包背在左肩,戴好口罩就插着兜下车了。
  温度适宜,江倚槐离开酒店时没带外套,从行李箱里拣了身白色T恤穿,佐以浅蓝色牛仔裤和米白色球鞋。他把自己捯饬得焕然一新,和前些天拍戏的样子大不相同,头发洗顺了,几缕刘海斜散在额前,总体看来颇为青春,简直能混入刚入学不久的新生,连熬夜留下的黑眼圈都变得合情合理。
  毕业多年,江倚槐鲜少有机会像这样在校园里悠闲自得地走。哪怕是在学校拍戏,亦或是难得回去母校,也是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堵着,被相机这条街那条街地追着,半点不自由。
  此时约莫将近打铃,路上学生都埋头赶路,抱着书的,背着包的,提着电脑的,满眼都是。
  唯独江倚槐走在树底下,步伐不紧不慢,偶尔踢到小石子,听着它噼里啪啦滚出去的声音,也不失愉悦。
  沿路一排香樟,乌绿色的浓荫交织,有风过时,窸窣作响。阳光透过叶片罅隙,落到地上,落到人身上。
  一路走来,有一个和人流反方向走着的女学生,看上去不像是忙于上课。
  江倚槐走上前去,见女孩子停下了,小声询问她:“不好意思,可以打扰一下吗?”
  女孩子抬头,没能看见他全貌,仅盯着江倚槐那双露出的眼睛,愣了一下,下一瞬便在心中炸开了花:我的天呐!真他妈好看!这是哪个小学弟!三分钟内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
  不过,虽然内心世界有如万马奔腾,但女孩子仍旧面不改色,语气也按捺得波澜不惊:“可以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江倚槐眨了眨眼:“问一下那个……得知楼怎么走?”
  好看是好看,可惜是个路痴。
  女孩子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然后指着大人流去的方向,色即是空般回答:“就那儿,那个岔口左转直走,你跟着他们走就是了呀,新生报到的时候没跟着记楼吗?你们军训在另一个校区,这边晚开学,不过这都好几天了,也要跟着记路啦。”
  “好的,我会记住的,”年近三十的“小学弟”点了点头,眼里俱是笑意,江倚槐想了想,又补了句,“谢谢学姐。”


第8章 不期
  跟着人群走了三四分钟,江倚槐觉得不大对劲。
  又过了一两分钟,当他不知所措地停在一栋题名“德智”的连体楼前时,这种不大对劲变成了匪夷所思。
  江倚槐隐在口罩下的嘴角抽了抽,他摸出手机,点开浏览器开始查。
  一番搜索,得到的结果是:玉大既有得知楼,也有德智楼,此二楼除却字音相似,没有丝毫关联,前者是教师办公及学术交流综合大楼,后者则为学生们上课用的教学楼。
  虽满头问号,但江倚槐可以肯定的是,方才他问路的时候说得没错,倘若连这两个词的字音都咬不准念不清,他电影学院的专业老师不得活活气到面见马克思。
  指路的女学生可能是误听了,也可能是看江倚槐走的方向,又把他当成了在校生,自动在心里纠正成了“德智楼”。毕竟出现在这条路上的,大多都是忙于上课的学生,鲜少有人闲得没事去办公楼喝茶。
  对于这种戏剧性的意外,江倚槐一如既往地发挥乐观心态,接受得挺快。反正离约定见面的时间还余下两个小时,时间尚算充裕,不如干点别的事情。
  江倚槐算盘打得极好,认为干等也是等,来都来了,那就蹭节课打发时间,追念一下逝去的学生时代,于是他把手机揣回兜里,随便跟着一个学生进了间教室。
  教室很大,座位大约能坐下三个班。
  江倚槐唤醒了自己大学时期的习惯,精挑细选了一个中后排靠窗的座位,不至于太前面暴露生脸的事实,也能应付某些任课老师喜欢从后面抽人问答。
  学生陆陆续续地进入,一个接一个落座,来得晚的皱着眉头站在那儿,不大愿意坐到不喜欢的位置。
  从教室面积和学生数量来看,这是个大课,约是几个班同上,学生们大多还没认全同学,就算个别脸生的,估摸着也权当他是代课的,根本没人注意。
  这头,江倚槐表现得就更为自然了,他不摘口罩,煞有其事地咳了两声,然后把头埋下,颇有几分病了都要学的认真态度,就差有人给他评优了。
  融入得几乎无懈可击,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专业书,虽然扪心自问,江倚槐连这是节什么课都不知道。
  问题很大,这个要慌。于是,江倚槐的眼神盘转一圈,在前排学生的书上找到了答案——古代文学史。
  乍见这个,江倚槐觉得挺亲切的,他读高中时语文不错,或者说文化课成绩都很喜人,名列前茅也是常有之事,丝毫没有大多数艺术生的偏科落科。但受到某些特殊因素的影响,他对语文课的感情总是更为深些。
  耳边传来高跟鞋的细响,一个短发及肩的中年女老师走进来。
  江倚槐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钟,还剩下三分钟左右到整点,临近上课,以为这就是来授课的老师,便像模像样地直了直身子,把本子跟笔摆摆正。
  “同学们,前天老师已经在群里通知过了,有一个来自平大的考察团来我们玉大,这堂交流课就由平大文院的副教授来给我们上。”女老师笑盈盈的,手势示意几个后排的学生挪到前面,“等会呢,我就把陆教授请进来,大家上课的时候尽量活跃一点,这样的授课机会难得,抓住机会,不要拘谨,想问什么也尽管问。”
  学生们小声讨论着,还有交换座位时发出的动静,教室里一时有些小闹。
  临窗灌进丝缕的风,江倚槐吹得有些懵,感到自己何其有幸,居然中彩票似的碰上了交流课。不过转念一想,近日玉大本就在做交流会,意料之外碰上了,倒也算情理之中的事情。
  江倚槐有些困扰,甚至在脑内想象出了秃头老头子上课的情景,思忖着如果是这样,可能不大好办,哪怕等会听着太过无趣,出于尊重也不方便睡觉。
  说来惭愧,江倚槐在进入电影学院之前的学生时代,上文化课时经常睡觉。当然,他并非无心学习,而是已经会做的题目听着无趣,控制不住便睡了过去。
  待到一切安排妥当,高跟鞋的声响从里头响到外头,女老师走了出去,门口飘进几声“多关照”“辛苦”之类的寒暄,而后,缓缓走进一个人。
  一个样貌极为年轻的男人,他身形精瘦,身量高挑,穿着熨帖的衬衣与细条纹的羊毛西裤,十足严谨,却不显得古板。
  转头时,学生们发现陆教授生了一张颇为书生气的脸,干净秀雅,又因棱角分明而不显女气。
  陆教授走到台前,面上带笑,眼角眉梢都笑得温软,光看一眼,就很容易联想到“眼带桃花”这样的字词。这笑容浅淡温和,并不像强拗出来的,自然从容,让人感到惬意。
  接着,在众人注目下,陆教授慢慢环视了一周教室。
  台下有几个女孩子与陆教授对视过,或是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小声讨论,或是捂着嘴不敢说话,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俱是激动。
  这事想来,也的确激动人心。大学里五花八门的讲座很多,但正儿八经的交流课着实很少,名校的交流课更是千载难逢,偶尔碰上,来的也大多是谢了顶的“骨灰级”专家,上课时不泡杯参片枸杞润润嗓子都说不过去。
  可现在的情况美得像个梦,站在讲台上的,居然是个如此年轻的男教授,更难得的是,他的模样也十分养眼。
  对于好看而又优秀的异性,女孩们通常都抱有浓厚的兴趣,也便用或热烈或含羞的眼神,盯住这位陆教授的一举一动。
  中文专业为数不多的男孩子们,也都对陆教授产生了好奇。这份好奇并不停留在表面,更多的源于他年纪轻轻就取得的学术造诣。虽然陆教授的长相即便是从男性的角度看去,也是极适宜的。
  览视完毕,陆教授将衬衫袖子挽至肘下,露出白净精瘦的小臂,他拿起一截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干净利落地写下三个字,同时做了自我介绍:“陆月浓。这是我的名字,称呼大家可以随意。”
  陆月浓抬起左手轻轻扶了扶细金属框的眼镜,转过身平视着教室里的学生们,笑道:“那么,时不待人,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甚少有老师会将交流课上得如此直截了当,自我介绍一言代过,连个基本过场都不走,那些旁的没用的客套开场白,更是半点没有。
  别说是在场的学生,就连同步摄像头那端听课的老师们,眼神里都染上几分讶异之色。
  怔了片刻后,学生们反应过来,赶忙刷刷地翻开书本打卡笔记,他们被这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风范镇住,不得不承认名校的讲师果真与众不同。
  堂内一时安静,几乎可闻针落。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大家必定非常熟悉了,是谁的诗?”
  ……
  陆月浓说话时,是内敛克己的沉稳,又不失柔软,如端平晾过的一碗暖水,让人感到舒服。
  “在这首诗里面,我们可以看到,没有精细的描写,也没有具体的形象。这从字面意思来看,是很好翻译的。”
  他照顾后方的学生,故而略微放大了声音,却不显生硬,仍温和自然。
  一个女孩子参与了诗歌的翻译,既忐忑紧张,又有些兴奋,她险些打了磕绊,一边的同学压低声音给了提示,终于过去了。
  江倚槐偷偷抬了眼,看到女孩子脸红得像要滴血,但陆月浓的目光扫了过来,他又很快低下头。
  细风入窗,轻轻掀动米色布帘,被阳光温过的风拂到脸上,隔着口罩,却有些轻轻的痒。
  “我曾经时常看到你,在岐王宅里,在崔九堂前,听到你的歌声。在多年后再度遇见李龟年时,杜甫这样对他说。”
  江倚槐是见过陆月浓的,或者说,是曾经的陆月浓。他们曾互为同桌,把遇见当做司空见惯。
  陆月浓走下讲台:“如今,在江南的暮春时节,落花纷扬,我们又不期而遇了。”
  他又看了看窗外,颇为可惜道:“不过现在江南早已经过了落花季节,秋天就连叶子都常青不落,同学们只能先凭想象,来年再亲身感受一下这个场景了。”
  “杜甫还记得李龟年,甚至还记起那些有李龟年在场的往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一字一句的讲解,随陆月浓的走动而有了细微的忽远忽近。四周过于安静,江倚槐仅仅凭靠声音的轻重,就可以确认陆月浓所在的位置。
  江倚槐听着这环绕周身的声音,干净的、虚浮的、一声又一声的。“我们又不期而遇了”,这话似是附了某种魔力,入耳便入彀,血液几乎凝固在体内,不再流动分毫。
  “设想一下,这一段就好像忽而重逢的老友间的对话,他会说:‘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 ”
  一些老旧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江倚槐也记起了曾经陆月浓在场的画面。
  那时,他也是坐在这样临窗的位置,睡过一场不算长久的午觉,睡眼惺忪间,看见身旁的同桌在看书,纸页翻动着,传来清细的声响,午后的日光落在那人的眼手指上,如同落了一层绒边,柔软又明亮,让人恍惚间产生想要握住的冲动。目光微微上抬,落入视线的,是一张斯文柔和的侧脸。
  如今,他们隔着近十年的岁月不期而遇,一个站在讲台上,一个阴差阳错地坐到了台下。
  江倚槐口罩下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好像是真的感冒了,没有伪装,不然脸颊怎么会有些烫。他有心想要动弹,可身体仿若被施了咒,岿然不动,甚至脊背崩得有些僵直,似一张蓄满力的弓。
  连牙关都因紧张而微微咬紧。
  江倚槐想到那个雨夜,隔着水雾,隔着不远不近的路,在陌生街巷遥遥看见的修长身影与模糊面庞,分明形同一人,原来……并没有看错。
  而眼前的重逢,也绝非幻觉。
  笔被风吹到桌沿,“啪”一声掉落在地。
  江倚槐从放空中挣出,才发觉刚刚自己走了神,他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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