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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长流-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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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倚槐有些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了:“刘柔在片子里,也是一个没有写出来的‘故事’吗?”
  娄畅把目光收回来,看向江倚槐:“你觉得呢?”
  江倚槐想到了什么,像是不确定,他微微摇头:“站在冯融的角度,我希望不是。”
  爱是多么卑微的东西,宁可她好好活着,便算是变作活着的悲剧,也不要成为口口相传的“故事”。可是,冯融最后都没有见到刘柔。
  “嗯,有点苗头,”娄畅略作肯定,但神色不怎么好看,在这样的故事面前,谁都不会快乐,“希望明天不会再返工,去吃饭吧。”
  江倚槐跟着娄畅走往用餐的地方,萍芳的故事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他掏出手机,打算调节一下。
  【几一昂江】娄导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拉着我说了二十分钟话。
  半分钟后。
  【唐大爷】是话少的那个吗?
  【几一昂江】是吧,我这应该没有第二个娄导了。
  【唐大爷】你是不是在剧组惹事了,小王没拦住你???
  【几一昂江】……


第7章 入校
  和娄畅谈过之后,江倚槐回到民宿看了一夜江萧峰的作品。
  这些作品,江倚槐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那会儿他甚至还没形成拍摄的概念,只知道这是爸爸“拍”出来的。等江倚槐长大了一点,江萧峰偶然在小学校庆表演时发现了儿子的天赋,就开始为江倚槐的人生铺路。
  许是受了母亲朱岚的影响,他天生装了一颗自由的心。小时候跟着母亲跋山涉水,去世界各地采风、作画。漂亮的水彩和画棒,构成纸上缤纷的人间色彩,这些众生百态以如此绚丽的底色留在江倚槐的心上,让他自幼就向往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但江萧峰将江倚槐塞进了各色各样的表演课程中,半点自由都吝于给予,结果显而易见,兴趣没建立起来,厌恶反而万丈高楼平地起了。
  在江倚槐没有将兴趣投到演艺上时,江萧峰的精心规划无疑是一种束缚。江倚槐一面承担着父亲严厉的训诫,在表演课与文化课之间两点一线地辗转,一面小心翼翼地呵守着那点自由梦,他在空余时间里,偷偷地学琴、作画、摄影,尝试着演戏之外所有的可能。
  直到后来江萧峰出了事,江倚槐才盯着手术室上方的灯,红了眼眶。
  人生有百味,同一件事情,一个人却只能尝一种,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但演戏多好啊,摄像机前是千人千面,有多少人生能让他去体会,戏里,求而不得的仍有机会,曾经错失的能够重来。
  手术灯灭的那一刻,江倚槐忽然就有些想试试看,试试看那或许只是因为叛逆心理而排斥着的东西。某种不确定的愿憬,随着温热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涌出。只是曾经那样期盼他走上这条路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些年,江倚槐拍摄了不知凡几的作品,体会过千姿百态的人生。他也乐于观摩其他的影片,或学习,或欣赏,只是从来不曾回看江萧峰的作品。
  不是不敢看,只是某种特殊的意义仍横亘在江倚槐的心上,至今未打破——不管怎么样,他最终还是走上了江萧峰安排的人生,哪怕这出于他自己的冲动。
  “江倚槐是谁?”
  “江导的儿子呗。”
  “你看他是江导的儿子,谁不知道吴导和江导是至交,他来吴导这里拍戏,不就是变着法走后门吗?”
  “是啊,不然哪能小小年纪就来拍这种角色?”
  “等他成年进了公司,别成了圈子里的戏霸。”
  “会不会有点夸张……”
  “哪能啊,江导不是总在电视上说自己有个天生吃演员饭的儿子吗,我看不见得,贴金的事情我看得不少。”
  这是长在江倚槐身上的标签,要贴一辈子,撕不去抹不掉。没有人问,他是不是愿意,是不是开心。
  在江萧峰过世后,他既已打定决心走演艺路,便不懈地想要盖住这道标签,所以他从来都不碰江萧峰有关的一切。他无疑是成功的,天赋与勤勉织成锦衣,早将最初的流言蜚语掩盖,但时隔多年,再要去触碰江萧峰的作品时,江倚槐的内心还是久违地有了震颤。
  他有没有做好,能不能做得更好。
  江倚槐从来都知道,他的父亲是多么优秀的导演。
  电影开始了,画面从黑色中浮现的那一瞬,就好像隔着时空的眼睛缓缓睁开了。这是一次窥视,又是一场评判,联通生死。
  周六的拍摄意外地顺利。
  而后,主角的戏份暂时告一段落,娄畅给江倚槐放了假,带着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继续余下部分的拍摄。
  转眼到了新的一周。
  江倚槐昨晚在酒店里休息了一天,晚上又和老教授聊到夜深,本以为今早会起得晚,没想到剧组那可怕的生物钟作祟,他醒时才七点半。
  江倚槐叫来早餐,吃过后本想去隔壁找小王——小王向来是个早起收蚂蚁森林的好青年,结果刚出房门,就遇见了要外出的唐跞。
  江倚槐便收回了脚步,让唐跞顺路送他去玉城大学。回平城之后要拍的部分专业性更强,他得抓紧一切学习机会,好好备课。
  车窗外是不错的天气。
  前些日子下了不知多少雨,大概把老天爷的水缸倒空了,这段时间天天放晴,抬头望去碧空无云,白鸟飞逐。
  秋阳也格外温暖,阳光落在身上,把人照得舒舒坦坦。
  唐跞瞥了眼江倚槐,颇为好奇地开口:“昨天吴教授和你聊多晚啊,你瞧瞧你这黑眼圈,跟煤窑里扒出来似的。”
  江倚槐几乎没有自知之明,他正低头看着资料,分出一点点心思回答道:“很明显吗?”
  马不停蹄地赶了这些日子,终于把公事处理得仅剩个尾巴了,唐跞因此心情大好,如果不是把着方向盘,前后都是车,他还想大大方方地伸个懒腰,虽不能遂愿,但调侃一下江倚槐还是可以的:“嗯……这么说吧,到前面这路口我左拐,送你进去,你看怎么样?”
  听闻这话,江倚槐抬头看了眼导航上的地图——左拐两百米处有座动物园,他又把眼神收回去,语气平淡,不怎么生气地否定道:“行不通。”
  车载音乐被唐跞调得很大,节奏明快活泼,听来和他本人的心情一样,欢乐得很。
  唐跞跟着哼了几声,递了个小镜子给他,顺嘴嫌弃道:“你自个儿瞧瞧,这什么?烟熏妆似的黑眼圈,怎么行不通了?”
  江倚槐接了镜子,对着自己看了看,觉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但这么回答必定是不行的,他思索了会儿该怎么说,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眼角隐有笑意。
  突然,江倚槐“嗳”了一声,示意唐跞看他。
  唐跞非常大方地分给江倚槐一个眼神,谁知刚看过来,就见江倚槐摆正坐姿,一本正经地模仿起了八卦新闻主播:“近期,有些艺人通告费开出天文数字……”
  “……”不愧是科班出身,腔调学得有模有样,换身女装就能进娱乐新闻录制间了。
  佩服之余,唐跞听出了话外音,调笑着泼他凉水:“就你这样子,还嫌人动物园付不起出场费?洗洗睡吧,别做梦了。”
  从业多年,江倚槐深知演员并非流量,这二者在他眼里泾渭分明,不可划一。有一些约定俗成的界线,哪怕很多人试探着、越界着,他也恪守本分,明白碰不得。
  江倚槐平日里不怎么接广告,偶尔上一些通告也是配合电影宣传,再加上社交网站诈尸式的更新频率,他被媒体和粉丝贴上了“佛系”标签,稀奇的是煜华的老板也佛得很,对此并无意见,更加放任了江倚槐的“禅修”生涯。无论是那些少得可怜的“副业”,还是穿戏服泡片场的主业,江大佛都没干过漫天要价的事,不然按照江倚槐今时今日的地位,早就钱漫金山,人生的小目标已经实现好几个了。
  “天文数字”在如今的行业内已不算稀罕,倒不是江倚槐不够格不能开,也有大手笔的主儿自愿来邀,江倚槐不知道这种风气因何而起,也不清楚别人怎么看怎么做,轮到自己身上,一律看也不看地拒绝,而后视金钱如粪土般叨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对此,唐跞还吐槽过他哪学来的这股酸咕咕的书生气,活像个带着眼镜装斯文的大尾巴狼。江倚槐摸着下巴,笑了笑问“有吗”,看着还怪高深莫测的。
  好在唐跞作为江倚槐的经纪人,多年来适应得不错。江倚槐除了在磨戏上时有出格,甚至偶尔会惹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结果,但在其他工作上,江倚槐还是十分靠谱的,他虽极力避免不必要的曝光,可难推的通告也不会硬推,秉持着尽量不给唐跞添麻烦的态度配合工作。二人各自坚守着底线,相互包容,保持尊重,和和睦睦搭伙了六七年,从某种角度看来,他们能不分道扬镳也是业内奇迹。
  这种各自妥协,致使江倚槐的事业线更加佛系,再加上江倚槐三五不时还偷偷给贫困山区捐款,收入也便更压缩了,在生活上的直观反映便如坊间流传的那样——影帝买不起房。
  听起来荒诞无稽,不过这种小道消息,有时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江影帝并非餐风露宿的小可怜儿,而是住公司公寓,用公司水电,吃公司餐饮,过着仿佛被公司老板“包养”的“免费”生活。
  想到这里,唐跞接了自个儿的话头,继续说:“话说回来,你考不考虑从公司公寓里搬出去了?”
  江倚槐没想到唐跞会突然提这茬,愣了愣:“怎么?方总说要我搬出去吗?”
  唐跞给他解释:“也不是,方总可没空管你衣食住行,我是在替你打算,人都说‘三十而立’,你也快了,现在基本能算事业有成,虽然没暴富,而且你喜欢瞎捐,但应该不至于像坊间传闻那么夸张,房子嘛……我猜你家那边可能不缺,你也没打算过,可钱搁着也是搁着,就算是为了长远考虑,不考虑在平城置办点什么?”
  江倚槐思考片刻,做一个“懂了”的手势,摸出手机看起来:“我找找。”
  突然这么听话,怕不是白日撞鬼。
  唐跞挑了挑眉,望了一眼,就看见江倚槐正在搜索框里打“平城租房中介”。
  “……”如果可以,唐跞想退回半分钟前,把江倚槐那个“懂了”的手势打掉。
  他懂什么了?他根本没懂!
  江倚槐划拉着屏幕:“暂时没符合的,我再看看……公寓那边急吗?”
  “咳,不急,”唐跞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噎死,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没好气地解释道,“公司缺什么都不会缺你住的,你也别瞻前顾后,优先考虑自己就行。”
  大厦顶端的广告幅高悬而下,一连三幅的版面,醒目得很,约莫是什么小明星的演唱会预告。
  唐跞拐弯时瞟了眼,借此想起一件事:“不过……最近公司新成立了一个男团,似乎还有两个单独的苗子,应该都往你那边公寓里安排,你不是一向喜欢安静么?那帮小孩子应该有的闹。”
  江倚槐这人,脾气谦温,惯常幽默,搁在哪儿都是块和事佬的好料子。他不摆架子,所以在外界看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不熟悉的人也不会害怕他,熟络了的就更不用说,唐跞拿唇齿当兵戈,天天和他斗嘴,也不见他有动怒的时候。
  江倚槐的坏脾气,就如同低级难度的扫雷,想来有些可怕,实则碰雷概率不大,没必要担心。
  这些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雷点,无规律地潜藏埋伏在生活日常里,无法精准定位。
  但恒定在雷区的也不是没有,只有一个,就是江倚槐不喜欢在休息日时被人打扰。他常年独居,把私人时间在计划表上安排得井然有序,大部分都在安安静静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在这种时候,只要有干扰因素出现,江倚槐虽不会表达出来,但那张脸一整天都会恹恹的。
  唐跞第一次碰见这阵仗那会,也不是没惊讶,接而苦口婆心地开导:江老师你这样不好办,以后有了女朋友,你礼拜天就这么闷着,全天候开静音模式,零互动零交流,分分钟被发好人卡啊。这样一来,以后哪还有妹子愿意……
  被扰了清净的江倚槐歪靠在沙发上,把书从脸上扒下来,面无表情地回了句“知道了”,就算是听过了,也不晓得听没听进去。
  托唐大爷的福,思想工作做得万分到位。经年以后,江老师年已廿八,至今从容坦荡地单着,果真没找女朋友。
  江倚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心想看来不搬是不行了:“你也知道我进了公司就一直住公寓那片,没什么经验,也不了解市场,估计不太好找。这样……我再想想,也留意找找房源,实在找不到我就忍着吧。”
  江倚槐为人有一个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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