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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长流-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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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倚槐一愣,的确,江萧峰时常驻扎在各地拍摄,长年累月地不着家,难得抽空着了,也是几天。
  “他去追求梦想了,可我姐呢,一座房子,两个孩子。她原本可以像我一样,自由自在地旅行、学习、做展,那难道不比婚姻快乐?可……”
  朱雲没再说下去,言外之意已很明显。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朱雲噤了声,毕竟如此一来,连江倚槐都成了朱岚的负累。
  朱雲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平复下来:“不好意思啊小槐,还有小浓,抱歉,我不应该说这些的,你们还太小,不懂。”又摇摇头,“我也未必懂。”
  江倚槐赶忙安慰她:“没事,您都是担心我妈,不过她真的挺快乐的,各人的快乐说不定是不一样的,也别太担心啦。”
  人的悲欢雷同,但悲欢底下的事情,各不相同。陆月浓不好插足别家事,谨慎地跟着江倚槐应了一声。
  朱雲恢复成最初的开朗态度,揽过两个男孩子,说:“不讲这些了,我们去看看外面吧。”
  二楼的主场馆分为三个厅,围绕摇光、捉影、惊梦三个主题布置作品,又在廊间以声光设备做了衔接,三者相得益彰,既分明又融洽。
  朱雲带他们一一看去,文字,绘画,音律……有关艺术的一切,或许都是能荡涤人心的。墨色的山水洗了眼,晦明的光影亮了眸,之前的不快,迅速地被抛诸脑后了。
  游览至最后,朱雲手机微震,抱歉说有一个电话,去了休息室。
  江倚槐停在一架用作摆设的五弦琴前,问陆月浓观感如何。
  “拔群之人必有过人之处,”陆月浓肯定道,“不是一般的国画。”
  江倚槐点头,虽然朱雲女士在性格上如夏时雷雨,但她的作品却更像是春天,有无数种生机与可能:“有印象深刻的地方吗?”
  陆月浓很认真地想了想:“有,‘惊梦’那幅《化蝶》,很有意思。”
  江倚槐手指在五弦琴上流连,无意中拨出几个脆响的音节,他脑海里回忆着那幅《化蝶》。
  画面上是两只墨色的蝶,展翼挥翅,纷飞在山川间,分道于瀑布前。
  山川的笔调并不精工细描,而是以枯笔绘就,乍看上去杂乱极了,如同含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将林木土石都搅乱。
  但,似乎又不只是这样,远远看去,看山却不是山了,像繁乱的书册,像倚叠的卷帙,经年累月,积成了山丘。
  那会是书斋里的过往吗?亦或是昔日山水蓬莱的盟誓?生死都念念不忘。
  细瘦的瀑布倾泻而下,若一缕束带,缠缚住了肉体凡胎的夙愿与追寻。
  蝶是无言的,被隔开在瀑布两端,而前路是重岩叠嶂。
  画面只一瞬,没有人知道它们会何去何从。只是在这一幕里,它们并没有比翼,甚至连对望都不曾,各自南辕北辙地飞去。
  “梁祝啊,”江倚槐停下了拨弦的手,“小时候看了很多戏曲电视剧什么的,但这幅画的意思,还真的挺不一样的。”
  “嗯,”陆月浓赞同,“不过一万个人眼里,一万个哈姆雷特。”
  江倚槐好奇:“那你是看到了什么样的哈姆雷特呢?”
  “不应该是我套你的答案么?”陆月浓看向他。
  江倚槐笑了笑,这人还真是不上钩:“我嘛……”
  忽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由轻至响,稍有慌乱。
  朱雲蹙着眉跑过来,也不顾身后人群惊疑的目光,手里捏着还没来得及合盖的手机。
  江倚槐被她拉到最内的角落,能清楚地听到朱雲尚未平复的呼吸声。
  朱雲看向他,等不及似的,气息微颤着开了口:“小槐,你爸爸他……出事了。”


第18章 明灭
  江倚槐选择了最近前往平城的一列航班。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盯着外头,不休息,也不做别的。
  时间无所谓快慢,却在飞速的心跳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油锅上煎熬。
  江倚槐透过那点地方看舱外,看天色慢慢由明亮变作昏暗,直到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混沌一片。
  心跳更乱了。江倚槐忽然就有些不知道了,到底什么才称得上是真实。就好像画展看到最后,他站在“惊梦”之外,仿佛将美好走到了尽头。
  “他失足跌下了山坡,具体不清楚,但已经转去平城急救了。”
  朱雲所说的,虚无怪诞,把他从美梦里推出去,他不敢触摸真实,却又无路可退。
  朱雲没有陪他走,而是做好了一切,送他离开,她还要受朱岚的嘱托,去初中接江舟。
  江倚槐目光闪烁:“小姨,先别告诉我弟。”万一是虚惊一场呢,这小孩才初一,不经事,别影响到他。
  航班落地的时候,已是深夜了。朱岚守着江萧峰,是江瑟川来接的人,按理说他这位姑姑本该在欧洲采风,却为着大哥赶了回来。
  江倚槐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倾诉,他用指甲掐在肉里,强忍住难过,叫了“姑姑”,而后随江瑟川上车。
  车窗摇在一半的位置,能看见天上云层很厚,密不透光。
  风不断把零碎的额发掠起,城市自带的灯火皆连落进眼底,车速快得惊人,时刻抵在违章的边缘,好在夜深,路况乐观。导航连续发出警告,听来刺耳。
  江倚槐却觉得远不够,如果能插翅生翼,该有多好。
  方才机场出来的时候,大厅里没有多少人了,有一些等便宜航班的,缩在椅子上浅寐。那时候很安静,所以其实有听到几个路人在说。
  “江萧峰好像出意外了?”
  “哪个江萧峰?拍电影的吗?”
  “嗯,枭雄三部曲的导演。”
  “我以前看过的,我爸妈也很喜欢他的电影。他还挺年轻的吧,唉,真是可惜。到底怎么回事啊?”
  “媒体说是新戏要拍了,在试机位,然后不知怎么从土坡上掉了下来。”
  ……
  朱岚送他登机前说,官方还未给出声明,应该没事。
  但很多时候,流言比人走得快。纸是包不住火的。
  江萧峰是在松县出的事情。松县与黄土高原接壤,保留了大量原始民居。这部电影在开拍前就很受媒体关注,被预测为是江萧峰的转型之作。在多年以后,不少业内人士追忆江萧峰时,仍会惋惜这部好戏的提前落幕。
  江萧峰才刚抵达松县没多久,这段时间是他新戏开拍之前的缓冲期,约是对场地做最后的确认。本出于负责,没成想却遭逢意外。
  江瑟川把车停在场上,下车时,拉住了江倚槐的手,安慰似的抚了抚:“小槐,别担心,你爸爸会没事的。”
  不知是出于让大人放心的想法,还是真的坚信,江倚槐点点头。
  通过大门,穿过大厅,走进电梯里,江倚槐垂下头,上面是不断上升的楼层。他终于也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会没事的。
  朱岚给江瑟川发了短信,出电梯后,江瑟川带着江倚槐迅速赶往对应的手术室。
  手术室的灯亮着。
  朱岚独自等在手术室外,她将背挺得很直,也没有殚精竭虑的蓬头垢面,素色的裙子,舒适的平底鞋,维持着应有的风度。
  可一开口,干哑的嗓音便出卖了她:“小槐……”身侧的手缓缓张开,她轻轻地拥住了江倚槐。
  朱岚一直是个优秀的母亲,她温柔明理,是江倚槐心中对于“美好”的最初认知。哪怕如今,心爱的丈夫命悬一线,她还能像从前那样,给江倚槐最安心的支撑。
  但这太累了,江倚槐说:“妈,你去休息一会,这里我看着。”
  江瑟川也说:“对,我们现在都在了,大嫂你不用撑着,要不要先坐下来喝点水……”
  朱岚摇摇头:“加急转来的,到了也没多久,我还能再站会。”
  他们从深夜等到破晓前,期间朱岚签了字,三个人都不曾合过眼。时近五点,窗外,云仍然很厚,没有等到一场雨。天光差一点点就要亮起。
  手术室的灯却倏然熄灭了。
  江萧峰就在这样突然而来的意外中故去,毫无预兆。
  三天后,官方正式发布了消息,表示对江导的追念,且出于投资商与剧组的考量,《追兰》永久停拍。
  熟悉的名人忽然去世,他或许凭借作品,曾在人们生命中留下过一段记忆,又或许只是道听途说,他只是一段时间的代号,是人们怀念过往的寄托。
  人们总喜欢用“意外”来形容听闻如此噩耗之时的心情,再追溯一点与之相关的东西,而后流露出惋惜之意。曾经江倚槐在电视机前看过许多这样的事情,他虽没有经历那么多,却也为这些感到可惜。
  那时,朱岚会摸摸他的头,对他说:这种感情是对的,你心里有对生命的敬畏。
  江萧峰如果在家,则会说:惋惜就过好当下。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火化的那天,天气仍旧阴沉,江倚槐望着层层叠叠的乌云,脑海里浮现出那张仿佛万年都不变的板着的脸,他再也见不到了。
  下午有一场简单的追念会,这是私下的送别,没有对媒体公开,江萧峰生前就低调,身后事大概也不愿意弄得天下皆知。
  追念会由江萧峰的恩师蒲桓一手操办,老爷子待他视如己出,一朝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大抵万般苦涩,步伐不比以往电视上稳健。平城有许多江萧峰的旧友,圈内的,圈外的,这些天陆续得到了消息,都前来送悼。
  叔叔伯伯围了一圈,或陌生的,或熟悉的,拉着江倚槐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语,又说不要辜负江导的期望,必定要考上电影学院。江倚槐被这些话砸得怔然,从他们的字里行间得知,原来吝于夸奖的江萧峰,一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肯定他。他还得到了一份江萧峰留在驻地的工作簿,里面夹着一张有些皱了的全家福,那是在江舟周岁时拍的,小团子似的被朱岚抱在怀里,江倚槐也才丁点儿大,像个大团子,骑在江萧峰脖子上。
  傍晚时分,朱岚做好了准备,接受媒体采访,她其实只有年少得奖时,才应对过记者与闪光灯,但必须要有这么一回,才能让媒体在这一段热度时放手,他们未来还要平静地生活。
  江瑟川没有陪同,而是启程回顺城,联络下葬的事宜。
  江倚槐还没成年,不可能让他露面。他去了一趟往日学习的地方,收拾了一点要带回顺城的东西,而后在附近的快餐店里,点了一份最简单的单人餐。
  吃着吃着,那幅《化蝶》浮现在眼前。
  人死如灯灭,躯壳都灰飞烟灭。他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无由地想:如果魂灵真的可以化蝶就好了,万水千山,自在来去。
  而后,他想起了对这幅画深有感触的陆月浓。
  那天走的时候,已将近四点,他把陆月浓丢在了画展上,走太急,连一句“抱歉”都不记得有没有说。
  彼时,陆月浓善解人意地说:“我自己能回去,你先去吧。”
  江倚槐在他面前忍住了万般情绪,转身就要推门而出。
  “小江,等等。”陆月浓又喊住他。
  这是第一次,江倚槐在陆月浓眼神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情感。
  陆月浓从休息室的桌上拿起笔和簿子,飞快地在上面写下一行数字,撕给他:“我的电话,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江倚槐一怔,把身上的背包取下来。
  他开始找那张纸条。
  ————
  沿路走到一半的时候,下起了雨,起初只有两三滴,很快就变作瓢泼之势。
  积了这么多天的云,终于等到一个时刻,尽数落成雨水,抛洒人间。
  天际隐约有电光,闷闷的轰响从远方传来。
  江倚槐竭力地跑着,水花在路上溅起,但雨不饶人,还是淋了不少。他终于在路的尽头看见一个电话亭。
  玻璃门轻轻阖上,就好像一道屏障隔绝了世界,雨进不来,他暂时也出不去。
  雨势越来越大,江倚槐打开半湿的包,拿出纸巾,把滴水的头发一点点擦干。
  棉白短T湿透了,贴在身上,一时是干不完全的,江倚槐掖一下,便不再浪费时间。
  江倚槐摊开手,掌心里有张纸,被牢牢攥过后有深重的褶皱。而后,他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电话卡。
  电话拨出后,一直处于呼叫阶段,每“嘟”一声,都像是在心上拨了一下。
  江倚槐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想:可能出去散步了。
  他其实不知道顺城现在是什么样的天气,究竟能不能去散步。会是同平城一样的倾盆大雨么,还是晴空万里。
  过了半分钟,当江倚槐以为真的不会接起的时候,听筒那头终于有了回音。
  “喂,请问是哪位?”
  江倚槐听到陆月浓的声音,带着周至的陌生与礼貌。
  很长一段时间,两端都没有挂断,也没有人作响。陆月浓又一次发问,这回带了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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