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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梦醒时分_千绮夏-第5章

小说: 梦醒时分_千绮夏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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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幸亏今日宋爷没来,来的只是他身边一跑腿探信的,不然你以为就你这故作清高的模样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
    “……”
    “你别忘了,你如今的地位是谁给你的?说白了,你人前再如何神气,那也就一唱戏卖笑的!没有了这些恩客老主顾的提携,你就是去相公堂子里卖,都不见得有人买!”
    春燕毕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家,听见这些直白下流的话,不禁红了脸,扭头就走,哪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坐在椅子上始终一语不发的青年突然抬起头笑了,就好像被辱骂的人并不是自己似的,他慢悠悠的说:“是啊,提携我的这些贵人里面,你苏明轩苏少爷功不可没,比堂子里的老鸨还要殷勤,今个儿送我上张爷的床,明个儿送我上李爷的床。”
    流里流气的青年听见他这样一番话,神情突然萎顿下来,吞吞吐吐的说:“我那……我那也不是为了我俩的以后吗?”
    “与其说是为了我,不如说是踩着我结交这些达官贵人好为自己的仕途铺路。”青年摊开自己细长的十指打量着,漫不经心的说:“一万大洋。”
    “什么?”
    “给我一万大洋,过往一切,一笔勾销。”
    流里流气的青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人再次重复了一遍,甚至满是讽刺的问:“你以为上我的床,只要打着爱的名义,就可以不花一分钱?我告诉你,爱这个廉价的东西,在我这里,不值一钱。”
    青年气急,脸红得跟个猪肝似的,却哑口无言,只得怒气汹汹的甩手离开,路过站在门口的我身边时,还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骂道:“看什么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我无辜的耸耸肩,这时,只余一人的包厢里传出一道凉凉的嗓音:“看我的热闹,也是要收钱的。”
    我看了一眼依旧坐在椅子上姿势未变,一张俊俏秀美的脸却像结了冰似的慕琴笙,终于还是选择默默的走了进去。
    “怎么?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刚在慕琴笙面前站定,他便像是被蝎子蛰了一口似的,猛地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几乎是全然不顾形象的发难起来:“听墙角很有意思是吗?没错,我慕琴笙就是一千人骑、万人骑的货色!你以为你又是谁?不过区区一个佣人、一个跟班,凭什么用这种直教人恶心的眼神望着我?!”
    我没有说话,也并不明白自己哪里招他惹他了,更不觉得自己的眼神有那么露骨,但还是颇有些心虚的移开了放在他脸上的目光。
    “……如今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可以瞧不起戏子这个行当!人前笑脸逢迎尚且尊称我一声‘慕老板’,指不定背后就戳着脊梁骨骂我是个浪荡货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无非也是看不起我这个唱戏的!”
    我在他这一连串狂轰乱炸式的鄙夷声中,忍不住辩解道:“慕老板,我没有任何看不起你的意思。”
    慕琴笙一听我这么称呼他,火气就上来了,误以为我是在讽刺他,立马脸色就变了,咬碎一口银牙,一副恨不得撕了我都不解恨的样子。
    我本就不喜欢与人争执,索性告诉他:“我从来都没有对戏子这个行当有任何偏见,更遑论瞧不起唱戏的。”
    慕琴笙只是冷哼一声,仍然一副不相信我的样子。
    我叹息一声,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未曾向任何人提起的往事:“因为,我的哥哥曾经也是一个戏子。”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年冬夜,那场大火,以及那扇隔开了我跟哥哥的大门。
    ……
    漆黑干冷的冬夜里,万籁俱寂,街边的铺子早已关门大吉,只有充斥着莺声燕语的烟花柳巷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男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里奔跑着,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那条浓烟密布的巷子里,在寒风中愈演愈烈的火焰吞噬了连在一起的院落,火光冲天,依稀还可以听见人们惊惶的奔走声、呼喊声、救火声,却也为时已晚。
    男童努力回忆起先前白日里听院子里几个大人们闲聊时提起过的字眼,好像是住在城外的外地富商贺寿,因此请了哥哥去府上唱戏。
    可是,为什么哥哥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如果哥哥回来,发现院子失火了,一定会很担心吧?他不想让哥哥担心,与其一直等着哥哥回来,还不如现在就去找哥哥,告诉哥哥他们也许又要流离失所了!
    男童只是全凭一腔孤勇奔跑着,在茫茫黑夜里奔向了人烟稀少的城外,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甚至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也许会迷路、也许会找不到那处宅邸。
    当他站在那扇紧闭着的大门前,满怀希望的用小手叩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过了很久很久,门终于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尖嘴猴腮的脸躲在门后,不耐烦的骂骂咧咧道:“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请问……我哥哥在不在?”
    “什么在不在的?你哥哥?你哥哥是谁啊?又怎么会在我们府上?”
    男童受到怀疑,委屈的咬了咬嘴唇,不甘心的稚声稚气的喊道:“我哥哥今日晌午过了就来给你们主人贺寿,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去,不在你们这里,那又会在哪里?!”
    躲在门后的脸瞬间变了,却还是试探着问:“你哥哥是不是那个叫鹤舞的戏子来着?”
    男童刚想摇头,却依稀记得好像院子里的人都这么称呼哥哥,于是乖巧的点点头。
    “死了死了!你哥哥晚上醉酒,失足落水,救上来的时候连气都没了!我家主子还为此伤心不已呢,真是晦气!对了,早些时候还派人送钱报信给你们戏班子,怎么,你还不知道啊?”
    男童原本因奔跑而发红的小脸顷刻之间便失去了血色,他红着眼睛摇头嘶声哭喊道:“不可能!你骗人!我哥哥他才不会死!我哥哥他水性很好的!”
    尖嘴猴腮的脸僵硬片刻,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你个小孩子懂什么?!死了就是死了!过了好几个时辰,只怕尸体都凉了呢!”
    “骗人!骗人!你骗人!”男童嚎哭着想要挤进门里去自己找哥哥,却被挡在门外,只是不停的问:“我哥哥在哪里?我哥哥在哪里?我要找哥哥!”
    那人扛不住男童无休无止的哭闹,索性开门见山的说:“我不是都告诉你死了吗?!尸体被席子一卷扔在了后山那个乱葬岗,你要是还不信,你就只管去找找看好了!”
    男童听见这个消息,抹了一把糊了满脸的眼泪,转身撒腿就往乱葬岗的方向跑去。
    “不会的!哥哥才不会死!说好了要一直跟阿慎在一起的!呜呜……”
    男童呜咽着,凭借着天上黯淡的月光在杂草丛生、荒凉阴森的乱葬岗徘徊着,穿梭在散乱的无主坟茔之间,不知何时,一粒粒雪籽从黑沉的天空中缓缓飘落,伴随着回旋的寒风,呼啸飞舞。
    在纵横交错的碎石地里,男童终于寻见了最不想看见的那块草席——一件烟青色的外袍散落在草席上,沾染了斑斑点点猩红的污浊的血迹。
    男童认得这件外袍,还是上个月自己陪着哥哥一起去铺子里量身定做的,他一件小的,哥哥一件大的。
    可是、可是……
    男童已然崩溃,小小的身影扑倒在那张草席上,抱着那件冰凉的、被血水玷污的烟青色外袍颤抖着,喉咙里爆发出小兽一般受伤的痛苦嚎叫。
    ……
    慕琴笙闻言,神情变得有些不自在,一直紧紧抿着的薄唇稍稍放松,一副欲言又止、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摇头笑笑,之所以告诉他这些,也并不是想换来同情之类的好感,只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而已,谁也没必要瞧不起谁。
    慕琴笙仿佛抿过口红一样颜□□人的嘴唇嗫喏着,还未开口,春燕便再次走进来,目光却一直躲躲闪闪不敢看慕琴笙,只是耳根发红的对我说:“这位贵客,您之前点的菜都已经做好打包了。”
    我应了一声,朝忽然变得静默的慕琴笙点点头:“那么,我先告辞了。”
    
    第8章 蕴玉
    
    回到顾家的时候,恰好迎面撞上了穿着一身时髦西装的大少奶奶的宝贝弟弟许庭深。他看见我进来,嬉皮笑脸的扬了扬手中的手杖:“哟,这不是清友嘛,许久不见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不想跟他过多纠缠,许庭深这人,典型的一整日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挥霍着他那曾是商会会长的爹给他积攒下来的财富,游手好闲、又没个正经事做。
    许庭深今日到顾家来,估摸只是探望一下她那已经沦为深闺怨妇的姐姐许芳如,顺便讨几个零花钱而已。
    见我拎着打包回来的菜肴,他拍了拍我的肩:“这是给蕴玉买的啊?怪不得刚刚叫他下来吃午饭都不肯呢,躺在二楼卧房里大门不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娇小姐呢。”
    我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许庭深有些讪讪的用手杖敲了敲铺有瓷砖的地板,自说自话道:“我看哪,这都是被你们周围这些人给惯出来的,尤其是你。”
    “许少爷多虑了,菜快凉了,我先上去了。”
    许庭深让开一条道,耸耸肩突然神神秘秘一笑:“清友,这次我带了一些好东西给蕴玉,你也可以一道沾沾光。”
    我刚上了回旋的楼梯,闻言纳闷的回头:“什么?”
    许庭深摇头晃脑的摆了摆手杖,像个顽童一样蹦蹦跳跳的走出门:“你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狐疑的望了一眼他跳脱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朝二楼走去。
    顾蕴玉卧房的门虚掩着,我把右手拎着的饭盒换到左手,然后“吱呀”一声推开了雕花的门。坐在床边还穿着睡衣的顾蕴玉就像受惊的小动物似的,立马“刷”的一下把什么东西藏在了塞满了羽毛的洁白枕头下面。
    “清、清友……你回来了啊。”
    顾蕴玉吞吞吐吐、目光游移的没话找话说,白皙的脸庞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珊瑚粉,就像涂了女人的胭脂一般,说不上是好看还是不好看,顾家人的脸孔总是漂亮得无可挑剔的。
    这一点还得感谢那去世多年的顾母,可惜美人总是多薄命,当年我被带回顾家来的那一年,她就已经不在了。不过据说顾家这三个儿女当中,幺子顾蕴玉的长相是最为神似顾母的,所以这也是顾老爷子格外宠爱顾蕴玉的原因之一。
    我虽说没有见过顾蕴玉女装的模样,但是大概也能想象出如果他是个女儿身,那定是明艳动人的,依此也可推测出当年顾母在世时是何等风华绝代的美人。
    顾蕴玉见我盯着他的脸扫视着,顿觉不自在的穿着拖鞋走过来做贼心虚一般的问:“清友,你怎么了?是热着了吗?我给你扇扇风?”
    我回过神,把手中的拎着的吃食一并放到卧房一角的漆木矮桌上,反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难道是病了?”
    顾蕴玉转了转眼珠,猛地一阵摇头,心虚的走过去打开饭盒就吃了起来:“我饿了,清友也饿了吧?快一起来吃饭吧!”
    我知道他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只不过现在不肯说而已,但是我自然有让他说的办法,还是先吃完饭再慢慢算账。
    这顿不算午饭的午饭我们二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食不知味,顾蕴玉是心里有鬼所以躲躲闪闪,而我则是算计着待会儿怎么套出他的话。
    吃罢迟来的午饭后,我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都已是午后三点的光景,不由有些郁郁,一天就又这样庸庸碌碌的过了大半。
    顾蕴玉见我神情萎靡,先是小心翼翼的瞧了瞧我的脸色,然后起身轻手轻脚、鬼鬼祟祟的走到门边,一下子反手锁上了门。
    我见他这般动静,未免有些滑稽,哭笑不得的说:“你这是做什么?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你哥跟你父亲他们就已经坐车出去了。”
    顾蕴玉闻言,松了一口气,却是仍然不肯松懈的模样,他朝我招了招手,目光兴奋的说:“清友,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我讶异的扬了扬眉,这算是自投罗网么?
    跟他一并坐到床边,顾蕴玉神神叨叨的从丝绸被下抽出一大摞色彩斑斓的杂志画报摊在我们中间的空处,小声说:“——你看,这是什么?”
    我迟疑的拿起一本封面是穿着一件透视装的火辣洋妞的画报,试着随手翻了几页,无一例外都是些身材曼妙,与中国女人含蓄相反的烈焰红唇、搔首弄姿的金发女郎半裸或□□的照片。
    顾蕴玉暧昧的眨眨眼,指了指我手上正翻开的这一页上面那个金发碧眼的女郎丰满的胸脯:“这个,比我们周围那些女人的要大得多吧!”
    我含糊不清的点了点头,一下子就明白了之前许庭深口中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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