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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梦醒时分_千绮夏-第27章

小说: 梦醒时分_千绮夏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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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都很孩子气,执拗又天真,目光里始终只有我一人的身影,那样的虔诚率真,仿佛离开我就没法生存似的。
    我一直以为那些情浓时的“不要离开我”只是他的无心呓语,却未料成了真,他为了寻我竟然大胆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难以言喻我听到这个噩耗时的心情,自责、后怕、焦虑,亦或是其他?人们往往羡慕向往梁祝化蝶那样始终不渝的凄美爱情故事,然而真正遇见这样不顾一切、犹如飞蛾扑火一般的爱,本能的却望而生畏。
    害怕自己会辜负这一番赤诚之心,害怕自己并不能回报以对等的爱,害怕……
    如果现在依旧问自己那个犹豫不决的问题,我到底爱不爱顾蕴玉,我的答案都仍然是那让人索然无味的四个字。
    但是我却想要带他离开,去哪里都好,只有我们两个也好……
    在萧瑟的秋风中跟车夫结了钱之后,我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看了一眼挂有金灿灿招牌的德国医院,跺了跺脚,抬腿便走了进去。
    虽然知道医院,但是我却并不知道顾蕴玉具体在哪一间病房。
    犹豫的看了一眼走廊里来来往往、金发碧眼的白裙护士,我急得满头是汗却憋不出一句像样的外语,有一个剪着时髦刘海儿的年轻洋护士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窘境,露出一个善意又友好的微笑,问了我一句。
    就算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但是大概也能知道意思,我连比带划的想要告诉她我在找人,准确的说是找那个人所住的病房,洋护士似懂非懂的不停点头,态度亲切和蔼,却照样是鸡同鸭讲。
    在我重复了无数遍顾蕴玉的名字后,洋护士依旧面带微笑的说着我听不懂的外语,丝毫没有要带我去病房的意思。这时,我余光却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佝偻的背影,两眼一亮,谢绝了还想帮忙的洋护士拔腿就跟了上去。
    眼前这个佝偻朴素的身影在走廊里走转右转,全然没有发觉我这个跟踪者,最终在二楼尽头的一间病房门前停下,敲了敲门问了一句什么便提着饭盒一样的东西走了进去。
    我靠在走廊旁的柱子后静静的等待,原以为会花些时间的,未料约莫一刻钟的光景,便看见方才那个佝偻熟悉的身影拎着那个饭盒缓慢迟钝的从房里走了出来,一步三叹气,边走还边抬手抹眼泪。
    我一看这情形,心下更是灰暗忧虑了,顾蕴玉到底伤成什么样子了?
    也不等这个苍老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更顾不上路过走廊的医生狐疑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向了较为僻静靠里的那间房门紧闭的病房。
    明明之前的心情是那样的急切,可是到了眼前,握上房门的把手却不敢继续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一咬牙,转动门把手,推开门的那一刹落入耳中的是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冰冷沙哑的嗓音:“我都说了我不吃了!赵妈你还来做什么?!”
    我怔怔的望向洁白病床上那个侧躺着露出半边苍白憔悴脸颊的阴郁青年,恍若隔世的开口:“顾蕴玉,是我。”
    
    第40章 衷情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仅仅只是数日未见,却仿佛像是分离了很久一般。
    直到此刻,我才深切体会到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
    暗橘色的阳光透过单人病房里那一方明净的玻璃窗子投射进来,给眼前靠在洁白病床上的青年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暖色调光晕,柔和梦幻的样子让人不禁联想起了天主教堂里画像中圣母抱在怀里纯洁无辜的圣子,天真无邪也不谙世事。
    顾蕴玉话还未说完,缺乏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琉璃珠子似的漂亮眼睛却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我,一副吃惊过度的模样。
    被那样热切却脆弱的目光注视着,完全无法思考,当我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病床旁,紧紧抱住了这个总是很任性却又天真得可爱的青年。
    顾蕴玉猝不及防的被我拥入怀中,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我环住他肩膀的手臂,还未开口就已经红了眼圈。
    待两人都冷静下来后,窗外已是沉沉夜色。
    病房里没有开灯,我跟顾蕴玉肩并肩的靠在一块儿,在这片令人安心的黑暗之中享受着久违的独处时光。
    “……听到许庭深说你从窗台上跳下来,我真是吓坏了。”
    我心有余悸的梳理着顾蕴玉微微翘起的发梢,他却一下子准确的握住我的手指,犹挂着泪珠的脸庞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因为我想快点见到清友你啊,虽然中途出了一点儿差错,但我还是成功了,不是么?”
    即使早已习惯了他这种做事不顾后果的毛病,但是这次我还是来了脾气,一本正经的皱眉告诫他:“一点儿差错?你从二楼摔下来也叫一点儿差错?顾蕴玉,你到底有没有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顾蕴玉本是一脸沾沾自喜,宛如等待大人夸奖的顽童一般,然而在听见我这番严肃的说教后,却眉头一蹙,满不在乎的哼了哼,静了半晌,忽然说道:“你不是问我从二楼跳下来摔到了哪里吗?”
    我点了点头,一颗放回原位的心又再次高高提起,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逡巡着,紧张不安得手心发汗。
    “我的腿走不了路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犹如一粒石子投入湖中,荡开一层层涟漪。
    我猛地从床沿边站起来,疾步走到床尾,视线投向顾蕴玉被绷带绑得结结实实的小腿,嘴唇嗫喏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不想去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意义,然而大脑却愈发清醒的高速运作着,顾蕴玉的腿走不了路了,他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与我追逐嬉戏,就连正常的行走站立恐怕都成了问题。
    明明是这样悲伤绝望的时刻,我却忽然忆起了那一幕幕意乱情迷的画面,那双记忆里总是为我展开、笔直紧绷的漂亮双腿倏地变成了失去力度、软绵绵又死气沉沉的摆设……
    我打了一个激灵,摇了摇头,手掌轻轻握住他吊在一旁缠满绷带的小腿,语无伦次却言之凿凿的说:“会好的!就算你以后都走不了路了,我也会扶着你走、抱着你走!那个英国医院里的外国医生不是最擅长看腿伤了吗?听说就连中了枪的腿他们都能治好,我们可以去找他们看,我……”
    就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算不上安慰的安慰,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力不从心过。
    “……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
    顾蕴玉怔怔的望着我,欲言又止的犹豫片刻,只是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
    我哽咽着偏开头,不想被他看见自己这副不堪一击的模样。
    捂住脸庞的手掌被人远远握住,拉开。还穿着医院病号服的顾蕴玉吃力的从床头坐起,上身弓着,想要把我拽向他身边。
    我紧张的制止了他这危险的动作,擦了一把眼角溢出的软弱泪水,主动走了过去。
    我微微弯下身子,一副侧耳倾听的姿态,却被顾蕴玉捧住脸吻住了嘴唇。
    唇齿交缠的滋味并不陌生,我环住他稍显单薄的肩膀,回应着这个无关□□、似是许诺的亲吻,焦虑悲切的糟糕情绪渐渐被融化在这蜜糖一般绵密甜美的吻里,丧失了思考力。
    近在咫尺的瞳孔里似有波光荡漾,这一刻,我宁愿溺毙在这一弯潋滟之中。
    我看见他那让人心碎且毫无防备的无暇眼神,听见他那略带沙哑却迷人的嗓音在耳旁响起。
    他说:“不要骗我。”
    我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话未出口,只见顾蕴玉“噗嗤”一笑,说:“我骗你的。”
    正在此时,病房紧闭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身体条件反射似的从床沿边弹开,伴随着房外走廊里洒入的昏黄灯光,一对宛如璧人的身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披着一身雍容华贵的貂毛坎肩、拎着小巧手包的顾慧珠浑身僵硬的走了进来,停在了距离病床几步开外的地方,我纹丝不动的站在床前,隐约听见她难受得犹如哮喘病人的吸气呼气声。
    顾蕴玉靠在床头,伸出手拽住我冰冷发汗的手,玩闹一般摇了摇,紧紧握住,不再松开。
    有人摁下了电灯的开关,光明降临的那一刻,刺得人忍不住想要躲闪闭目。
    我这才看清楚,站在顾慧珠身后西装笔挺的沈泽棠。
    顾蕴玉没有松开我的手,反而愈发握得紧了,他淡定自如、甚至犹带笑意的说道:“二姐、姐夫,你们也来看我这个躺在床上的可怜病人了啊。”
    顾慧珠深呼吸一口,面无表情的从沈泽棠手中接过扎有粉嫩丝带的精致点心盒,几步走到病床的另一边,将印刷有华丽英文字体的点心盒放在床头柜上,对顾蕴玉说:“我听赵妈说你不想吃饭,这是那家颇有名气的法兰西烘焙坊的羊角面包,你多少总归得吃点东西。”
    “谢谢二姐了。”
    顾蕴玉冲我眨了眨眼睛,笑吟吟的模样一扫先前灰败颓废的神情,哪里像是摔断了腿的病人,就连病人都不像!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骗了!
    简直就像一个傻瓜一样,还在这里惶恐不安的担心着他的腿还能不能站立行走……
    等我回过神来,顾慧珠已经脸色稍霁,正在床边跟心情颇好的顾蕴玉不知聊着什么体己话,见我望过去,竟然只是抿了抿涂有玫瑰色口红的嘴唇:“……最近天凉了,爹的身体也不好,老人家也不能留在医院守夜……”
    沈泽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心不在焉的打量着病房里单调乏味的摆设。
    “所以他老人家准备以后每天上午抽空来陪你……”
    顾蕴玉抬眼看了我一下,笑着说:“那还是让他别来了吧,我不需要他陪我。”
    顾慧珠顿了顿,松了松披在肩头的貂毛坎肩,无奈的叹息一声:“小弟,你……”
    我本准备悄悄离开的,未料沈泽棠也紧随其后的跟着我走了出来。
    街头华灯初上,走出德国医院,迎面一阵寒风吹来,冻得我瑟瑟发抖,不禁将一半的脸都埋进又厚又长的围巾中。
    沈泽棠被我这样子逗乐了,反而伸手把我遮住脸的围巾往下拉了拉,引来我的怒目相视,他却像是发现了个新奇玩意似的,竟然开起玩笑来:“再把脸遮严实点,夜里往公馆那条戒备森严的路走,当心巡逻的卫兵直接把你当成刺客不由分说的一枪崩了。”
    我白了他一眼,并不觉得好笑。
    他不以为然的拍了拍我的肩,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林肯牌汽车,呼出一口气:“我送你回去。”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抱着他也不能把我如何的逆反心理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车。
    今天没有司机,是沈泽棠自己开的车。
    想不到他除了擅长书画鉴赏这种古典风雅的事情以外,驾驶起外国汽车来,照样得心应手,也难怪作风西派的顾慧珠会中意他。
    一路上静默无声,只见车窗外“唰唰”而过的流灯幻彩,以及熙熙攘攘的行人。
    已经遥遥看见公馆所在的那条路的哨岗了,沈泽棠却忽然把车停在路边,从后视镜里望着我,神态自若的问:“听说你最近跟鹿野同吃同住,走得很近?”
    我刚想质问他又想做什么的时候,听见这话,不由一愣:“你什么意思?”
    沈泽棠松了松颈间的领带,微笑着说:“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一下,他可不是什么你招惹得起的角色。”
    “你……”
    他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深色瞳孔不带一丝笑意的说:“至少他可不会像我这样脾气好的让你把又冰又硬的镇纸放进身体里。”
    我整张脸顿时涨的通红,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丢了一句“不可理喻”就想下车。
    沈泽棠优哉游哉的摇下车窗,在我身后淡淡开口:“你以为像鹿野那样的美人是如何不折损一分一毫的站到今天这个位置的?除了是少佐老师的得意门生这层身份外,他也只不过是一个空有外表毫无背景的中国留学生。你以为他是凭什么能漂漂亮亮的以幕僚这个座上宾的身份衣锦还乡?”
    我抿了抿嘴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是传闻中那种人。”
    沈泽棠笑了:“那种人?哪种人?清友你果然还是太天真。少佐把那些地下党抓住一个个当作练枪的靶子的时候,鹿野就站在旁边。少佐拿无辜平民当狗使唤□□的时候,鹿野也站在旁边。自始至终,他都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参与者,衣冠楚楚、不染鲜血的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人间地狱。”
    我站在冷风中,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半晌,只是回答他:“你没有资格评论他。”
    
    第41章 副官
    
    寒风呼啸,我裹紧了身上的棉衣,被站岗的日本哨兵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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