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久得安-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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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诀一点都不饿,看着谢安闲吃。对方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路风卷残云,倒像三天三夜没吃饭,沈诀见他忙不过来,索性开始给他烫菜。
一直相安无事的缄默不语,谢安闲吃了半饱,半是埋怨半是夸耀地说:“我都好几天没吃上米饭了,过年在家忙死。”
“忙什么?”
于是谢安闲掰着指头跟他数,过完年不久就是颁奖季,有些运作宣传总归必要,谢正则把总公司一小部分关于电影投资的事务移交给他,成天两边跑……他口若悬河,沈诀只是听,越发觉得这小子太懂事。
算来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虽说确实该有辛苦,可到底有些心疼。
沈诀擅长倾听,等谢安闲说够了,给他续了茶:“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谢安闲:“我们和光华传媒有合作,他们今年目测打算拍两到三部片,具体的还要看开年之后大家的安排……毕竟只是‘人傻钱多冤大头’,反正先投着,总会有回报。你看之前唐导那一部,给我赚了点人脉。”
沈诀皱了皱眉:“你下次多注意点,秦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吃人不吐骨头,别被他坑了。谁的钱都不是天上掉的。”
谢安闲笑了,眨眨眼:“大哥,我要是破产了,你养我啊?”
这话本意只是开个玩笑,他说出来之后便心无旁骛地夹起一块毛肚开涮。沈诀刚开始没说话,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突然说:“可以。”
谢安闲呛了口辣椒:“咳咳……什么‘可以’?”
沈诀面无表情,眼睛却专注认真地注视他:“你要是破产了,我养你啊。”
怎么听都不像一句随口的敷衍。谢安闲的筷子在自己碗里转了一圈,他垂着眼,不知道接什么好,他直觉沈诀的意思就是自己想的那个,可无论如何,好像嘴巴被下了咒语,一提到某个话题,就挣脱不开。
谢安闲最终勉强地扬起嘴角:“还是别了,我一点都不想破产。”
某种言外之意和说不出口的话,沈诀看在眼里,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先不提,让谢安闲继续吃饭,任劳任怨地给他烫菜送到碗中。
等到华灯初上,夜幕让人能有胆量说些平日无法提起的话,沈诀结了账,问谢安闲:“有没有空去散个步?”
谢安闲手插兜,站没站相地冲他笑:“你不怕被拍到呀?”
沈诀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我怕什么,他们难道连散步的自由也不给?”
京城天大地大,沈诀把车停在自己暂时住的酒店地下停车场,和谢安闲两个步行,漫无目的地顺着街沿溜达。谢安闲走在前面,和沈诀错开半步,聊一些无关紧要的时事与八卦,街上虽不至于摩肩接踵,人也不少,沈诀往前挪了一点,轻描淡写地和他并了肩。
这一片往前走过两个街口,便人烟稀少起来。最终走到了天桥上,谢安闲手里拿了个刚买的甜筒,背靠栏杆默默无闻地吃。
沈诀也靠上去,想了想,掏出烟盒:“介意吗?”
谢安闲摇头:“没事——不过我怎么记得,你以前是不抽烟的?”
“是啊,”沈诀护着烟点燃,立刻一点红光亮起,烟雾升腾模糊了眼,“高中跟着一个死党学的,两个人晚上熄了灯就去阳台上抽一支解压。后来家里人发现,没劝我戒烟,但是自己不好意思了,就停了。后来拍戏压力大的时候,偶尔会抽,结果暂时也戒不了。我这个人其实很没有自制力。”
“还是第一次听别人直接自我检讨缺点……”
沈诀瞥了他一眼,燃到三分之一处的烟夹在指尖,手肘往后一靠倚上了栏杆。这姿势十分不正经,他做出来却有一种潇洒的倜傥。
“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不是自己切身利益的也不爱操心——所以大学时谈的两次恋爱,都不得善终;读书时学习成绩中上游,数学经常不及格;对心理问题注重到了变态的地步,随时随地担心自己抑郁;还有,我情商很低,这是真的。”
他说话的语速不快,一条一条地说完,烟已经燃到了半截,沈诀把它叼在嘴里,目光渺远地落在天桥下连成海的红色汽车尾灯上。
谢安闲的甜筒吃完了,戳他的手肘:“你到底想说什么啊男神,这样我好慌的。”
沈诀掐灭了烟,扭头认真道:“其实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完美的人,毛病很多,烟酒不忌,有洁癖,严于待人宽以律己。”
停了须臾,在谢安闲越发茫然的目光中,沈诀轻轻地挑起唇角,拉扯出一个堪称小心的陌生微笑:
“知道了这些,你还会喜欢我吗?”
天桥下一辆车发出尖锐的喇叭声,把谢安闲猝不及防吓得浑身一抖。他没能从方才的话里回过神,身体先于意识地点了点头。
沈诀似笑非笑地等他的回答,淡然说:“小谢,我不是在强迫你现在就给答案。你认真地想一想,我们如果交往,会有许多问题需要磨合,还有……一些别的。我知道你喜欢我,你说过好多次了——明天早上的飞机,我要去纽约一趟,大半个月之后回来。要是可以,你那个时候再跟我说答案……”
“沈诀!”
好似很愕然谢安闲竟会大逆不道地吼他,沈诀满眼都是惊惶。
谢安闲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道:“我喜欢你,肖想和你在一起好多年,现在终于听到你说可以交往……你还让我等大半个月……一天我都等不了了,我们、我们——”
一锤定音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沈诀一埋头,手指捏住谢安闲下颌,大庭广众的公共场合,不管不顾一般以吻缄口。
他舔过谢安闲的唇缝,迅速地攻城略地,口腔里浓重的烟味立即攻占了谢安闲的感官。从没想过沈诀深吻起来居然和他斯文高冷冰山一样禁欲的模样大相径庭,谢安闲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在他肩上推了一下。
沈诀分开了些,抵着他的唇:“闭眼。”
听他的话成了本能,谢安闲立即阖眼,睫毛不安地颤动。
再次贴上来的吻变得轻柔多了,顺着下唇内侧一路吮到齿间,旋即卷了舌去逗弄。谢安闲觉得从百会穴到涌泉穴,整个人仿佛被打通了一般,全身又轻又软,像踩在云中,他突兀地想到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人间没个安排处”。
谢安闲接着就自我检讨,向此句的作者道歉,他已然神志不清,开始胡思乱想了。
然后谢安闲意料外地听到了沈诀的笑声,接着有人捏了把他的鼻梁。沈诀英俊的五官近在咫尺,他深邃得总让人错觉愁云深锁的眉眼盛满星河一般温柔,毫无血色的薄唇此时沾了一点点红,稍微肿了。
沈诀掐着谢安闲的鼻子:“接吻都不专心,说你什么好?”
谢安闲哼哼两声抗议,被放开后一巴掌拍过去:“你疯了啊?这里随时都有人看到!”
“无所谓呀。”
他还有心情笑,天桥尽头的灯坏了,下面的光河无法照耀上方,于是笼罩在沉沉的夜幕中。不是热闹的片区,他们一通胡闹,连个人都没来过。
“小谢,我已经过三十了,没几年好闹腾的,你就容忍一下呗?”
谢安闲震惊于他的语气,难以想象的软绵,他觉得这个世界好玄幻。
夭寿啊男神刚才是在撒娇?是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欧洲杯要结束了
☆、蜜糖
那天谢安闲是一脸懵逼地被沈诀送回家的。
他本来想,“约了会告了白确定了关系又接了吻,不去酒店睡一觉都说不过去吧?”兀自纠结着到底谁上谁下的问题,沈诀却在酒店门口的喷泉旁站定,仿佛刚才那个难以自持的人不是他一样,冷漠地说:“等我会儿,我去开车送你回家。”
谢安闲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仍然是原来的路线,一路沿着小区的路开进去,停在旁边的临时车位。沈诀把了车钥匙,绕在指尖转了一圈,冲谢安闲抬了抬下巴:“走啊。”
他仿佛依然要把谢安闲送到家门口,这一次的意味却和之前不同了。
谢安闲得令,在前面带路,走出两步后不乐意了,停下来等沈诀过来后,趁着天色昏暗,悄悄地去碰他的手。只在手背上轻轻触碰了片刻,立即被沈诀握住,那人面色如常,只在抓住他五指收拢交缠后,偏过头朝谢安闲笑了一下。
却不是盛夏,初春的吹面不寒杨柳风在夜间带着点湿润的潮气,虫鸣未到开始喧嚣的时候。谢安闲拢了一下自己的领口,□□的皮肤有点凉,但心里仿佛烧着一团火,把他全身由内而外地温暖了。
大约他不说话让沈诀惊讶,手握紧了些问:“你今天好像特别沉默。”
谢安闲无语凝噎:“诶,因为你话太少了,我就要多说点,不然很容易冷场啊,我这个人最怕尴尬了。”
“也不是我话少……”沈诀顿了顿,跟他说实话,“其实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话题。”
闻言笑弯了一双眼,谢安闲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在他后腰拍:“以后慢慢了解啊,不然我给你写一个清单?”
沈诀:“可以,我对照着揣摩下。”
他太过正经的样子让谢安闲差点信以为真,笑得直接蹲在地上捂肚子,一只手揩干净眼角的泪花,伸给沈诀让他把人拉起来。
重心不稳,沈诀扶了谢安闲一把,无奈道:“有那么好笑吗?我很认真的。”
谢安闲摆手:“我觉得……你是误会了什么。我了解你、知道你的兴趣爱好和日常工作,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你,于是心甘情愿去收集的。但是这种‘喜欢’并非一定要对等,哪有人谈恋爱还要互相称量彼此心意的?”
沈诀惊讶地发现这人居然很会说话,接茬道:“不然呢?”
伸出两根手指,指尖递到一处。一盏昏暗的暖黄色路灯下,春夜,谢安闲的眼睛在混沌的晚景中非常亮,他一开口都是轻快的愉悦: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就对等了——话说回来你是喜欢我吧?”
这个反问风格十分谢安闲,沈诀情不自禁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原本就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这下几缕略长的天然卷落下来彻底挡住了眉眼。谢安闲视线蓦然变窄,本能地去捋,刚得以重见天日,手被谁握住了。
顺着按到后脑,再轻轻一带,谢安闲回过神时,他已经被沈诀整个抱在怀里。
“当然,我喜欢你。”
他几乎压着尾音颤巍巍地开口:“原因呢?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
沈诀在他耳边笑,轻轻地咬了一口耳垂,旋即搂在后背的手收紧了些,整个人把他包裹在怀里,两个人的身高差恰如其分勾勒出梦寐以求的温柔。他好像是临时去想这个答案,又仿佛是在组织语言。
“因为想念。”他沉沉地说,“见不到你的时候,很无趣;等快要见到你了,便开始数着日子期盼。仔细一想,距离初次见面也有快三年了,我应该明白得更早一点——可能我被你驯化了。”
他的比方让谢安闲想到了某个著名的成年人童话,他幼时去看,免不了代入,想去寻找一只可爱的狐狸,告别多少显得薄幸,他那会儿一点都不懂。这天谢安闲才明白等待的苦,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孤独地尝。
原来我想你的时候,你也是会想我的。
从“让我试着追求你”开始激动不已却哭不出来到迄今为止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谢安闲终于后知后觉地有点热泪盈眶。
谢安闲回家后,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迅速跑上楼,忽视了大哥二哥的问好,径直冲到阳台上,气喘吁吁地,果不其然见到沈诀还在路灯下,没走。
十分钟前他们互诉衷肠,然后谢安闲没话说了,踢了一脚小石子默默地补充:“那我还是先回去了。”
沈诀点头,感觉这对话像两个刚交往的高中生一样青涩。他没把心里想的说出逗谢安闲,目送他离开,然后站在那盏灯下面,不知怎么的没走。大约是觉得谢安闲会跑出来再看他一眼,于是傻愣愣地在那儿等。
谢安闲的脑袋从阳台上探出来时,沈诀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庆幸。他自我安慰地想,“原来我也并不是那么不了解他。”
优哉游哉地给谢安闲挥了挥手,沈诀再转身离开。这事后来被唐韶齐这个损友知道,嘲笑他纯情,梗一玩就是好几年,还拍进了电影里——暂且按下不表。
和沈诀相互目送总算告一段落,接了杯水喝,谢安闲这才下楼。
谢家大哥在沙发上和老婆一起哄孩子,谢家二哥寂寞地坐在另一边摁手机,满脸都是“我一脚踹翻这碗狗粮”的生无可恋。
“团团!”谢安闲直奔目标,冲过去捏住侄子肉嘟嘟的小手,“小叔叔回来了!”
谢嘉树冷哼一声:“是啊,回来好久了,不知道发什么疯上去呆这么久,总算想起这边还有几个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