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第4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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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早已坐满了人,范闲满脸尴尬地站在最下方,他一入御书房,便被庆国皇帝陛下披头披脑一顿痛骂,自然也没有坐下去的殊荣了。
房内那些文武大臣们或许有地人会感到幸灾乐祸。但都清楚,陛下骂的愈狠,说明越宠范闲。所以都不敢将快乐的情绪流露到脸上。
范闲知道自己该骂,事涉军国大事,自己却拖延了这么久才入宫,让宫里找了自己好几道,如此不识轻重,罔顾国事,也难怪皇帝会如此生气。
只不过在范闲看来,今儿自己要查的事情,虽是家事,实则也是国事,只是此事万万不能与人言,只有闷在心里,挨骂而一声不吭。
一声不吭,却是忘了请罪,所以皇帝的神色没有什么好转,冷哼两声便将他搁在了冷处。
皇帝今日召范闲进宫,本想着是寻找一个机会,让他接触庆国应对突发事件时的高层决策场所,存着个教诲提训的意思,不料范闲来地如此之晚,自然让皇帝有些不愉。
议事早已开始,初步定为让叶重领军西进三百里,弹压一下西胡方面蠢蠢欲动的神经,同时让征北大都督燕小乙提前归北,以抵挡北齐一代雄将上杉虎的气焰。
还有些具体的后勤问题,范闲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是知道皇帝终于应了许给自己的承诺,将燕小乙赶走了,而叶重……范闲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右手方第二位坐着位武将,这名武将身材并不高大,反而有些肥壮,双眼耷拉着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只是偶尔看了范闲一眼,目光深远。
这便是叶灵儿的父亲,前任京都守备,如今地定州大都督叶重。
范闲望着他温和一笑,耳中忽然听到姚太监已经在宣读旨意,听到了庆历七年如何云云,他的心中一惊,这才想起已经过了新年了,那件在小庙里发生的香艳故事……时间应该是在前年地夏天,而不是去年。
……
御书房紧急会议结束之后,皇帝把范闲留了下来,不再怒骂一番,只是用目光盯着他。范闲知道今儿个是自己出了错,也不便再扮硬项,苦笑着请了罪。
皇帝皱眉说道:“先前不是在和亲王府里吗?后来去了哪里?”
范闲笑着应道:“院里忽然出了椿急事儿,所以赶过去处理了一下。”
皇帝不愉说道:“有什么事情能急过边患?”
范闲面色不变应道:“是北方传过来的消息,上杉虎领旨南下,已至距燕京三百里地……然而他没有领亲兵。”
皇帝面色稍霁,说道:“原来如此,北齐小皇帝敢用上杉虎,已属难得……只是区区三百亲兵都不敢拔,看来心胸也不过如此。”
范闲暗道,这世上做过皇帝的人多了,但像你这样自信到变态的同行还真没几个。皇帝紧接着又问了几句和亲王府聚会的闲话,言谈神态间,似乎对于大皇子的举措十分满意。
范闲心头微凛,知道老二说的对,皇帝老子虽然挑着自己的儿子们打架,却依然不想自己的儿子们遭受不可接受的折损。
又略说了几句,范闲心神不宁的模样被皇帝瞧了出来,便将他赶了出去。
范闲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一闪出太极殿的边廊,却愕然站在了原地,看着面前的那位身材魁梧的将领,暗自警惕了起来。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七十三章 … 太监也可以改变天下
那将领身上并未穿着甲衣,他的身后也没有负着那把长弓,但饶是如此,范闲依然微微低下了头,眯起了双眼,才足以抵抗住对方身上所传递出来的浓浓箭意。
箭是用来杀人的,箭意却不是杀意,只是一种似乎要将人的外衣全部撕碎,露出内里怯懦苍白肌肤的气势。
以范闲强大的心神控制和实力,依然被这气势压了一头,自然说明这名将领的修为实实在在比他要高出一个层次。
……
……
征北大都督燕小乙,九品上的绝对强者,世上最有可能挑战大宗师的那个人。
“大都督好。”
范闲堆起笑容,和缓地对燕小乙行了一礼。
燕小乙就站在长廊之下,双眼里幽深的目光就像泉水一样冲洗着范闲的脸庞,他听到范闲的话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声音微嘶说道:“本将不日便要归北,一想到花灯高悬日宫中武议时,不能与提司大人切磋一番。实在很是失望。”
所谓武议,便是由朝廷举办的拳击比赛而已。这便是范闲的认识,而且他也清楚,在这样一个以战功。以武力为荣的国度,燕小乙如果真地发了疯,一点不顾皇帝老子的脸面,在殿上当面挑战自己……
燕小乙会发疯吗?范闲当然清楚长公主这一系的人都有些疯劲儿,尤其是对方独脉的儿子燕慎独被自己指使那位可爱地十三郎捅死后。
自己能打赢燕小乙吗?范闲扪心自问,又不可能在殿上洒毒雾,更不能用弩箭,正面的武道交锋,自己距离九品上的颠峰强者还是有一段距离。虽然燕小乙在殿上并不可能用他身负盛名的长弓,可是他不会愚蠢到认为。燕小乙一身超凡技艺全部都是在那柄弓上。
所以如果一旦武议成为事实,就算老洪最后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是自己身受重伤是一定的。
今日军情会议。皇帝陛下让燕小乙提前北归,这是应了范闲的要求,毕竟他连伤都不想受。可是看此时的情况,燕小乙的失望与愤怒根本掩之不住。
范闲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这位军中的实力派人物温和笑道:“大都督。我以为你误会了什么。”
燕小乙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只是想领教一下范提司地小手段。”
范闲也沉默片刻,然后拱手说道:“当此太平盛世,还是少些打打杀杀的好。”
长廊之下。只有范闲与燕小乙相对而立,一股危险的味道油然而生,但范闲清楚,在皇宫之中,燕小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手地,所以并不怎么担心,用那双清亮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对方。
“咳咳。”
传来几声咳嗽的声音,不是洪老太监,而是一个个头有些矮。但气势凝若照山的人物,骤然出现在了二人身边。
叶重。
范闲微微一笑,心想这位来的正是时候,自己可不想与燕小乙再进行目光上地冲突。
“燕都督,范提司,此乃宫禁重地,不要大声喧哗。”
叶重执掌京都守备的时候,范闲还没有生,燕小乙还在山中打猎,他的资历地位放在这里,说起话来地份量自然也重了许多。
燕小乙微微一怔,回首行礼。
范闲笑着问道:“叶叔,许久不见,在定州可好?”
有了叶重打岔,燕小乙便住嘴不言。叶重也瞧出了燕小乙与范闲之间的问题,他皱着眉头,心想燕小乙独子之死一直是个悬案,为什么燕小乙就认定是范闲做的?
“下官还有公务在身,这便告辞了。”范闲趁此机会,赶紧脱身。
叶重茬了点头。
燕小乙却是缓缓说道:“冬范大人一定要保重身体。”
范闲心头微凛,知道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底一股豪情上冲,拱手向天,哈哈笑道:“有上苍保佑,不需燕大都督操心。”
燕小乙的笑容忽然间变得有些冰冷刺骨,他盯着范闲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这天,并不能遮住我的眼,范闲,你会死在我的手上的。”
此时众人身在皇宫,叶重还在身边,燕小乙居然狂妄到说出这样威胁的话语。叶重忍不住皱了眉头,但没有说出话来。
范闲看着这幕,忍不住摇了摇头,叶重是二皇子地岳父,如今早已是那边的人了,只是燕小乙居然在自己面前毫不在意什么,在这皇宫里说要杀死皇帝的私生子,果真是嚣张疯狂到了极点。
他轻拂衣袖,仰脸自信说道:“燕小乙,我敢打赌,你会先死在我的手上,而且会死的无比窝囊。”
说完这话,他向叶重一拱手,再也不看燕小乙一眼,施施然地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燕小乙眯着眼睛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冷漠至极。
叶重也同样看着范闲的背影,心里想着,这位年轻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已经布置了几年的安排,千万不要因为范闲而产生一些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变化。他心里这般想着,回头望着燕小乙却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节哀顺变,只是在宫里当心隔墙有耳,他……毕竟不是一般人,他是陛下的儿子。”
燕小乙脸色不变,冷漠说道:“我也有儿子。”
……
……
走到宫门处,范闲的脸色早已恢复了平静,燕小乙与自己早就是个你死我活之局,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地点时机来实践,上一次他安排的局被洪公公破了,下一次自己会不会陷入燕小乙的局中?
还有那位王十三郎,杀了燕慎独之后,便忽然消失无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范闲心里一面盘算着,一面出了宫城,然后并不意外地看到了身边的大皇子,这位皇族之中唯一的军方悍将。
“你和燕小乙说了什么?”大皇子在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他儿子死了乱咬人。”范闲笑着应道:“说要杀我。”
大皇子眉头一皱,微怒说道:“好嚣张的口气,他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
范闲思考少许后,对大皇子认真说道:“燕小乙反志已定,我不认为陛下会看不出来,但你要小心一些。”
大皇子微微一怔,心想这反字……从何而来?
范闲上了马车,往府里行去,只是这一路上还在想这个问题,皇帝陛下不会瞧不出来燕小乙汹涌的战意与杀意,那为什么还要放虎归山,还不是将他枯囚京中?
很有趣的疑问。
他在心里自嘲笑着,不知道多久以后,当燕小乙来杀自己,或者自己杀燕小乙时。这个天下肯定已经变得十分有趣了,而皇帝陛下打的那桌麻将,想必也会处于胡牌的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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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庆国京都无雪无风。入夜后全城彩灯高悬,干燥了的街道上行人如织,男男女女们借由美丽灯光地映照,寻找着令自己心动的容颜,躲避着令自己心厌的骚扰。小姐们带着丫环面带红晕地四处游玩,识礼的年轻男子们保持着不远不近地距离,静静看着她们游玩。
这一夜,春意提前到来,街上不知脱落了多少鞋,那些手不知道摸了多少的柔嫩肌肤。尾随与侦名。眼波流动与试探,就这样在夜里快乐进行着,被荷尔蒙操控着的人们。集体陷入了没有媒人的相亲活动之中。
而对于庆国朝廷而言,民间的欢乐并不能影响到它的肃杀,虽则皇宫的角楼也挂起了大大的宫灯,宫内也准备了一些谜语之类的小玩意供太后皇后及那些贵人们赏玩,即便连监察院那座方正黑灰森严的建筑。也在范闲地授意下挂起了红红的灯笼。
可是依然肃杀。
因为军方的调动早在十五之前就开始进行了,征北大都督引亲兵归北,要去沧州燕京一线抵挡北齐那位天下名将锋利地目光。叶重也归了定州。朝廷再次向西增兵,由剩余五路中央军中抽调精锐,补充至定州一带,灌注成了一只足有十万人的无敌之师。
待春日初至时,这十万雄兵便会再往西面进压二百里,名为弹压,但若西胡与那些万里长征南下的北蛮有些异动,这些庆国无敌的兵士们便会觅机突袭,生生地撕下胡人的大片血肉来。
兵者乃大事。虽然只是调动,尚未开战,可是六部为了处置后勤事宜,早已忙碌了起来,不过好在庆国以兵发家,一应事务早已成为定程,各部间地配合显得有条不紊,效率十分高。
在对外的时候,庆国总是这样的团结,在此时此刻,没有人还记得皇子间地倾轧,范闲的可怕。
范闲也忙碌了好几天,因为监察院要负责为军方提供情报,还要负责审核各司送上去的器械与兵器,各种事宜一下子都堆了过来。
好在有言冰云帮手,所以十五的夜晚,范闲才有可能入宫,看了一眼传说中的武议,殿上的决斗果然精彩,庆国的高手确实不少……只是少了燕小乙与范闲的生死拼斗,众大臣似乎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而也没有人傻到主动向范闲邀战,因为他们不是燕小乙,他们不想找死。
……
……
正月二十二,朝中宫中因为边境异动而紧张起来的神经已经渐渐习惯,渐渐放松了下来,日子该怎么过就得怎么过,该吃饭地时候还得吃饭,该穿衣的时候还得穿衣,总不能让宫中的贵人们在大年节的时候,没有几件新衣裳。
所以宫中绣局派出了队伍,去某家商号去接手远自西洋运过来的绣布,因为东宫皇后并不喜欢去年江南贡上来的绣色,所以提前便请另订了一批。
像这种不从内库宫中线上走的额外差使,往往是主事太监大捞油水的好机会,单单是回扣和孝敬,只怕都要抵上绣布价格的三成,出一趟宫,轻轻松松便能收几千两银票进袖中。
往年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