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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赋格-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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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开始等我的,甘骁、边优都没到过这里?”那人摇摇头:“您走之后,我一直留在这门口。”甘栾点头,又拉了拉袖子,湿黏感混着腥气直冲鼻翼:“你刚刚说九楼也有人来?”
“是的。”他们待的地方光线不足,那人有些迟疑:“您的手……”
甘栾摆摆右手:“没关系,上楼吧。”说罢,径直往前走了。那人从后头追来:“其实外头来的人,我们都有准备,问题不大。但我听说,他本人的状况有些难以控制……”
闻言,甘栾加快了脚步,眉头画出一个根号:“难以控制?”

电梯里有信号,甘栾趁此拨了边优的电话,可惜仍没通。电梯停在九层,两人下了。又有人迎来:“您最好不要太靠近。”
甘栾一头雾水:“到底什么情况?”
先头等着甘栾那人带的黑半指手套,这人带着鸭舌帽。鸭舌帽拉了帽檐:“那就是个武林高手。”语气心有余悸。
黑半指:“能说人话吗?”
甘栾心想,是了,这堆人在叶靖身边就不能学点好,光会跟着讲没头没脑的话,都是“没重点哲学”派的。
鸭舌帽带着甘栾拐进一道门,里头躺个扎小辫的,哎哟哎哟直叫唤,“他娘的这是飞刀界的掌门人吧”、“老子一世英名”、“在纪城竟也有往身上扎窟窿眼的活”。
“服了。”小辫子总结到。
“服什么。”甘栾走过去,戳了一下小辫子绑绷带的大腿,换来一阵哭爹喊娘。他问:“你们看的人呢?”
小辫子一脸无赖相,大大咧咧靠在一坨枕头上,叽歪个不停,零星几人都待旁边默默听着。看这情形,辫子哥估计算个讲话声音大的。见到甘栾,总算收敛了点:“我真服了您内个……他叫啥?”今晚的事,实属甘栾临时起意,叫叶靖拨了人。所以这些赶来的人,有的连基本状况都搞不清,直接执行,叫干嘛干嘛,只给结果。
甘栾没马上答,但还是说了:“甘岚。”
“甘什么甘(黑半指插了句:“怎么说话的呢!”),姓李好了。李岚吧。诶?他也姓甘?”
甘栾没理他后头那句,只想:叫李岚就没今晚的事了。
小辫子指着大腿:“那小刀子耍的,卧槽,我他妈离他三丈远呢还,小哥稳得很,老子的大腿够细了吧,他一手术刀直戳戳地就飞过来了。”讲完觉得不够生动,又拍床铺:“太6了!等老子好了,就拜他为师!”
甘栾理清了原委,不想再啰嗦,棒棒糖转个向,直接往外头走。
小辫子在后头发号施令:“都跟过去挡着,刀子戳到栾哥你们都得死!恕我残废,不能跟过去了啊,栾哥。”
“辛苦了,回头让叶靖好好犒赏你们。”甘栾想起一事,又回头:“是不是你们谁刺激他了?”
小辫子:“卧槽谁敢。”鸭舌帽在旁边解释:“不是我们,是外头的,把小朋友的手机砸了。然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谁都接近不了。老大又说,不能闹到要收尸,所以僵在那呢。”
小朋友?甘栾边走边解了一颗袖扣,捋起一边袖子,花了很大力气没让嘴角画勾,一面克制不住心里头闹腾的声音:别看他长的小了,谁家小朋友会玩飞刀,还一飞一个准。
许是他清楚整层楼都是空的,所以回声更显幽静。走了一截,路灯下站着几个人,拦着路,路那头黑黢黢的,他们就搁那排人那停了。鸭舌帽说:“您在这看吧,近了刀子就要飞过来了。”
甘栾在人缝里瞅了一地亮闪闪,仔细辨认,发现那都是传说中的飞刀。他还有闲心发散思维:看你们个个都健在,这准头也不咋地嘛。
视线再往前挪一点,便顾到砸烂的手机,这惨状,能算死无全尸了,打不通电话的火气消了一半。
再往前,有一堆细碎的亮光。仿佛是剪子、刀什么的,跟白菜似的垛成坡。
剪子山过一臂远的地方,躺着一人,甘岚骑在上头,五指成爪,掐着那人的脖子。手间有一物反光,捅到那人嘴里,隔着很远都能觉到凉气。
听到新的脚步声,那人呜呜直叫,滩了一地口水。
“是左边,还是右边?”
甘岚右手扭了扭,甘栾看清了。他手中握的是剪刀。一半刀刃插进口,一半留在外面,夹角处逼近嘴角。
“右边吗?你喜欢右边?”他认真地询问,侧脸微微垂下,似乎在倾听答案。
那人啊啊几声,又贡献了几滩口水。
“啊。你说左边?你想从左边?”甘岚偏过耳朵靠近那人,脸转向路灯这边。他整个人都很白,远光打过去,倒像圈了一层柔光,自发而迷幻。那张脸有种动魄的纯真。听着听着,甘岚忽又低下头。他们匆匆一面,如穿过晾晒床单的那抹风。淡得清新。
甘栾觉得人墙有些碍眼:“你们这么多人,就不能抢了他的剪刀?”
人墙里头最壮的那位,留了一脸大胡子。大胡子听他这样问了,便说:“可恨我今天没穿个盔甲来,不然我就能抗着飞刀去抢他剪刀了。”
说罢,往前站了一步。不远处,甘岚突然凶猛,飞了把剪刀过来,大胡子跳着躲开了。再看甘岚,不晓得从哪又摸出把剪刀,正往那人嘴里捅。
“是左边,还是右边?”
甘栾终于明白那一地寒光怎么来的了。他问大胡子:“我听他(指鸭舌帽)说,是砸了手机才会这样,这人为什么砸手机?”
大胡子归了人墙队,挠挠脸:“一开始说不要打扰小朋友休息嘛,所以房里没留人。结果那货从窗子翻进来,我们才在外面听到动静。那傻逼锁了门,等门打开,傻逼冲出来就把手机砸了,小朋友不乐意了,掐了人在那问奇怪问题,一有人接近就飞刀子。”
就算清了场,白天总归有人上班,甘栾来回踱了几步:“一晚上就这样?让他飞?飞到白天?”
大胡子一击掌:“说的是啊,这小朋友太科幻了,飞了几十把还有。我是想等他飞完再治的。”
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好不好!甘栾说:“你们让开点,他不认识你们,所以应激大,我来试试看。”
“呃,这不合适吧,万一给伤到哪了。”
他咬下棒棒糖的棍子,往空气里一划:“行了行了,来,芝麻开门。”
人墙中邪似的自动分开了。
一群人眼巴巴看着甘栾往前一步:“甘岚。”
甘岚没朝这边看,藏着表情,微微动作,欲拔剪刀。那人又在淌口水,手脚乱扒,像快速爬行的蜘蛛。甘栾肃正语气:“下面那个不要乱动,不然让你躺一晚上也可以。”
口水蜘蛛手握成拳,重重锤地,然后泄了气,跟死了似的摊着。
甘栾又往前走一步,口水蜘蛛惨叫一声,寒光在空中画了半圆,剪刀带出一行红浆,半路聚成艳红果实,又砸到地上,叠一簇繁花。甘岚握着半边剪刀,另半边像钟摆一样来回,磨着空气,吱吱呀呀,血沿着刀刃滑到手柄,拐了小弯才坠。终是坠了。
他拿剪刀指着他。
甘栾嚼着糖,并不紧张。棒棒糖棍子朝后头点点,叫他们也别紧张。顺便将棍子投进垃圾桶了。
他说:“甘岚,我是谁。”
甘岚从剪刀旁偏出头来,似有疑惑。远光照得他眼睛很美,像及此夜的晴空——在来时的路上,甘栾曾仰望。
他伸出两指松松领口,又解开最上面那颗纽扣,终于舒服了。
“你看看我是谁。”
他们曾夸边优是一块暖玉,真正温润。又夸甘栾,他的完美,永远都是待展览的艺术品。剔透、无暇,是背光都磨灭不了的优雅沉淀。
他站在那,像一座雍容的雕塑,似乎就该立在那里。噢,他为这一刻而生。暗夜也晕不开的线条,笔笔神来,勾勒出深目,描画出浅笑。
甘岚往蜘蛛嘴里捅回剪刀,又开始搅口水:“是左边,还是右边?”
跨过剪子山,大胡子在后头咳了一声,甘栾回头瞪他:“嘘。”
他蹲在甘岚旁边:“我们约好了什么。”
甘岚埋着脸,弯的像熟透的稻子,闷闷地:“手机……”
“嗯。”他艰难地抬起左手,落到甘岚头上,虚弱地揉了揉:“现在我都来了,所以没关系。”
“把剪刀扔了,放开他。”
甘岚抬起脸,腮帮子又鼓着。有委屈,还有不安:“他砸坏了……”
“我不怪你,也不怪他。”甘栾轻吐一口气,右手抬着左手肘挪下来:“但你要剪断他,我们就没有下个约定。”
垂下眼想了会,甘岚扔掉搅口水的剪子,和甘栾一同起身。剪子、刀,还有一堆绷带,稀里哗啦倒了口水蜘蛛一身。
被上前的大胡子瞬间治服口水蜘蛛:“……”
带着甘岚退后几步,他吩咐路灯下那堆人墙:“大家辛苦一下,把九楼恢复原样。东西哪来的归哪去。”又用下巴指指被扭住的口水蜘蛛:“叫他去曜城摘葡萄,摘出一部手机再给叶靖。”
大胡子嗤笑一声:“收到。”又指了两人:“你俩过去待命。”
“你们收拾完了,麻烦再叫个值班的护士,带医药箱过来。”这么说着,忽然觉得左手臂一凉。他下意识退身,看向掀他袖子的甘岚,哪知甘岚与他做了同样动作,如出一辙,两人都把左手藏到身后。一截绷带,沾着斑驳血迹,在风中摇晃。它躲在甘岚后头,似乎招着他。
疑心起,也顾不得一旁对他左手臂大惊小怪的人,拽着绷带把人手挪到前头来,捋起血迹斑斑的袖子。先前甘栾以为这些是那个口水蜘蛛的,看来完全不是。是甘岚养着它们,鲜活着,温热的,流淌到甘栾手心。
这绷带都没缠好。他们的左手臂,伤口对伤口,像一对裂开的笑,相互望着,凝视着,淌出暗红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

#有毒:此情此景,若是搭上一缕香烟,两分云雾,三味冷风,要与这吹不散的迷茫更相配。可惜甘栾讨厌烟味。他剥了四颗棒棒糖塞到嘴里,五仁味的。
#下章预告:
甘栾摸上那把刀,它冰冰的,这对不耐睡意的甘栾来说,显得很友好。他将刀口对着手臂,凉意透过肌肤使他清醒,或者使他沉醉,他爱这一刻冰冷的痴狂。





第9章 待续夜 其九

两个人相处久了,就会互为对方的镜子。因为人类是相互影响的。
甘岚扶着左手臂,想退缩,但是甘栾不许。他们一面遮掩自己,一面又不放过对方。他们似乎在那道伤口上,找到了镜子的模样。
“你还藏。”甘栾握着甘岚的手肘尖,掌心包裹着一种冰凉:“我都看到了,你还藏。”甘岚放弃挣扎,视线来回彷徨许久,遇到甘栾的伤口,就像走到死路。他瞪着那里,似乎要用眼神穿透。
“还……还在……”甘岚开始了新的喃喃自语。
甘栾吩咐那待命的:“现在就叫个值班护士来……算了。”他挟着甘岚往房里走:“只要医药箱,放到这门口就好,谢谢。我和他谈谈。”

一个小时前,甘栾还在路上的时候。
像是有人捉了只蜂子,在他脑内掐了又放,睡意时不时地嗡一声。他经不住这直叫人坠头的侵扰,将车停在路边。离开甘岚时,他特意叫醒他,让他无论如何抓好手机,一有事就联系,或者等甘栾联系他,直到他们再见。
再想方设法去理智,人总归有靠着预感行事的时候,上头这件事或许就是出于预感。于是甘栾没有缘由地照做了。
睡意使人失去力量。甘栾几乎是挣扎着掏出手机,拨通甘岚的电话,放到耳边,接通的声音响了一下,那头的讯号忽然切换到录音:“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摁断电话这件事,甘岚是藏在口袋里完成的,这也是一种预感,或者本能。他直觉这部手机是个秘密,不能拿出来。因为眼前有个窗外来客,正对着他,虎视眈眈。
“你是谁?”
窗扉大大张开着,吞进一口月光来,搅着窗帘乱舞。一人蹲在窗台,直勾勾的眼神抓着甘岚,他一睁眼就察觉了。也不知是这风吹醒的他,还是手机震动将他拉出梦,或者是这个人盯得他不得不睁眼。他的脑袋是一团涂乱的颜料,不知要做何种颜色的好,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沉眠。
那人点了根烟,像蜘蛛一样蜷着腿,见甘岚醒了,轻吐一口:“这样你都能醒?我劝你还是睡吧。”
甘岚撑起身,一阵天旋地转,使他不得不扶着头看人,他还是问,“你是谁。”顺便又挂断忽来的电话。
睡意使人失去耐心。被拒接后,甘栾没有“稍后再拨”,马上回拨出去,结果又接到“请您稍后再拨”的建议。心头烧灼着没有名字的东西,与夜的寒凉格格不入,不在人前,它们就自由了,肆无忌惮地烧起来,满车怒火,空气都在发抖。
香烟蜘蛛跳下窗台,朝甘岚张开怀:“我来接你了!”
甘岚撑着身子,毫无用处地往后挪了挪,隐在后头的手没入枕头。香烟蜘蛛直发笑:“不欢迎我吗?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回……家?”他似乎理解不了,又似乎开始明白。
“好好睡吧,睡过这一夜。”香烟蜘蛛的声音是蛊惑的网,沉沉地盖到他的眼皮,直坠着,坠着……也许就这么睡到地老天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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