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吟余忽惆怅-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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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惊讶阿磊如此清醒的精神状态,听见他一如既往地单刀直入,一向严肃认真的江漪如也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有这种一拍即合的合作伙伴,也不失为一件顺心如意的事。
“你觉得我要什么?”
也许女人的本性中就藏有叛逆因子,特别是面对男人;在与男人进行谈话和接触时,总想让自己得到关注和理解,却又任性地坚持着自己的神秘,维护着自我思想的深度。
这往往让一般男人感到莫名其妙,甚至偶尔会让人觉得有些无理取闹。
“李民胥一年后会被送去国外”,阿磊耸肩,刚进来时穿着刚好合适的病号服如今有些松垮,衣领中隐隐露出锁骨的棱角,旁边有着细腻光滑的凹陷;肤色却有些暗淡,削减了几分美感,“你只有一年时间,我希望一年之后,江民胥和你,永远都不会再回鞍市!”
“多谢!”
江漪如沉默了一会,只吐出短短的两个字。
一句谢语之后,阿磊和她都知道,两人的契约已经达成。以前不过是合作共赢的小打小闹,如今却是背水一战的绝地反击,最终阿磊和她都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既已达成共识,有些问题也需要共同商榷。
“和你一起的陆远启,你打算怎么安排?”
阿磊低头想了想,额头紧绷,嘴角处也有几分僵硬,“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抽疯的样子,看情形是冲着我来的”,接着又补充道:“给他想要的,自然有人捞他出去。”
“陆远启运气不好,本来陆家二少不管实事,陆家也没有培养他当继承者的心思,不过是个只知玩乐的米虫。去年继承人陆远哲拒了家里安排的婚事,陆家就有重新培养扶植继承人的打算,可惜陆老爷子病得太快,不然陆远启还真有可能代替陆远哲成为陆氏掌权人。”
“他既然有了那心,就要承担失败的后果。”
陆家是李家的死对头,这次听江漪如说起陆家的事情,阿磊才知道陆二白这几年的遭遇。
“依你们的交情,我也多少能猜出他提前半年进来等你是为了什么,真的不需要处理一下?”
“只要不会妨碍我们,就随他去;他爱装精神病,就随他装!”
“好,那我就不管他那边了。”
江院长一如既往地干脆,不再多说。
拿起桌上的病例,似乎想到了什么,江漪如带着几分少有的戏谑道:“不过我要加快治疗,让陆二少早些康复才好!”
“那个男人,你是认真的?”
见江漪如这般,阿磊有些好奇地问道。
女人抬头看向阿磊,黑白眼仁之下让人看不出情绪,“你放心,我并不认为爱情就是生命的唯一;也不会把一个男人,当做世界的全部。”
“我不是你,阿磊!”
☆、陆家
“可是…”
阿磊有些犹豫,又带着几分伤感“爱情,难道……”
阿磊的话被江漪如抬手打断,“阿磊,到了今天如果你对爱情的认知还是你十几岁的模样,这个我没意见,也理解;不过,你问一问自己,你曾经无所畏惧坚定遵守的,现在的你还敢相信吗?”
“这世上有太多的俗人,他们的爱情没有山盟海誓,也不够轰轰烈烈;他们在一起的理由也不够独特,不够破釜沉舟。或许在一起就仅仅只是因为到那个时候,突然寂寞了,想有人陪了;很多人的爱情无法茁壮成长,也不能幸福美满的团圆。”
“世人都有许许多多的理由,缅怀逝去的爱情;但归根结底是他们要不起爱情,你知道吗,阿磊?你和那个人要了爱情,比那些不敢不愿的人多走一步;是的,你们走得远一些,也走在了前面。如果有个爱情的勋章,一定会颁发给你们;可你有回头看看,你拿了多少东西来换这场轰轰烈的爱情?”
“哈!院长,我都要为你鼓掌了”,不过几分钟,阿磊脸上约定达成的喜悦消失殆尽,“不过是作为朋友,有些小小的好奇而已,何必这么认真呢?”
“你的这些话,我当年都听了一箩筐,没想到今天还能被你这个爱情辅导师抓着机会继续治疗;好了,既然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重回故地,物是人非,我相信你会对这些话有不同的感受和看法。”
扶着门把,阿磊开门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江漪如的脸上也带了几丝少有的笑意;这个从来不允许人生有任何瑕疵和失败的女人,总会在各种妥协的背后,寻找一击致命的机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侧身挡住有些颤抖的手,阿磊平静地打开门,抬脚走出。
“我是失败者,而你,只是个拒绝者而已。”
“我们都不配说爱情。”
听到阿磊临走时的话,江漪如心中有些茫然,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打开笔盖,在独属于阿磊的病历上画上完美的句号;到了这时,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如今的阿磊到底是痊愈了,还是彻彻底底地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也许,再坚强的人也会脆弱;生而为人,总是矫情地为着些情情爱爱,最后落得个生生死死、怨恨嫉妒的下场。
阿磊从始至终都没有被打垮,但这样的他,在今后的人生中无论走过多少男男女女,都不会再有任何一丝的心动。
就像自己这个唯利是图的女人一般,爱情是什么?真心又值几价?最重要的是此刻的开心,不是吗?如果注定要痛苦,又何必贪恋过程中的甜蜜和幸福呢?
阿磊说得对,江漪如是个拒绝爱情的女人;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从来都不需要这种矫情又无聊的东西。
“大哥!”
陆家大少抬头看着从精神病院回来的弟弟,比进去时瘦了些,肤色带着久不见阳光的苍白,衬着黑黑的眼仁,人看起来却更加精神。
“回来了?”
“嗯!”陆二少的眼底带着犹豫和兴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己这位城府深厚、算无遗策的亲生哥哥。
“大哥,我们的约定,还作数吗?”见陆远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示意他继续说,陆远启渐渐鼓足了勇气,“你说过,这次如果我能拿到对陆家有用的消息,你会送我离开鞍市,给我最大的自由;还有,家里每月都会给固定的零用,对吗?”
“嗯!”
陆远哲淡然地承认曾经的诺言,这种利益交换对陆家掌权者来说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陆远启开始一条一条地梳理自己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
“江源精神病院的院长江漪如应该和阿磊有些关系,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李清磊这次进院是装疯,不排除他要配合李夫人的动作,早前李夫人就想带着李氏几近一半的家产出户,李家最近应该有大动作。”
“还有,那个渊清集团的荆渊,就是李清磊当年跟着人跑的那个,每周都会过来看他,这是余情未了的节奏啊!哈哈!”
“大哥?”
“嗯,还有其他的?”
陆远哲没有理会陆远启的玩笑,陆家两兄弟生来就性格不同,一个沉稳睿智,一个浮躁无能,自然界限分明、对比明显。
“如果只是这些,二弟,你应该明白,我是没有理由给你自由的。”
“能得到老爷子的支持,你的能耐,应该也不会只得到这些东西。”
“这…大哥,还有一件事。”
“那个渊清集团的荆渊每周都会过来看李清磊,最近市里不是有个地产招标项目?那个发布招标有些猫腻,据说荆渊和那边已经联系好,这次陆李两家估计都只能在其中走个过场。”
见陆远哲漫不经心、兴致缺缺的样子,陆远柏咬着牙,一脸的忐忑和焦急。
“还有,陆家那个表少爷似乎不是李清妍的儿子…我猜应该和李清磊有些关系!”
听到这,陆远哲的脸上才有了几分兴趣,“果然,以你的能力总会有让人意外的时候”,打量着陆远启脸上半白半红的神色,陆大少爷语气中带了愉悦,“你说孩子的事是李清磊故意让你传话的,还是他真的有那么笨,让你知道这些?”
“大哥…”
陆远哲打断了自家弟弟忐忑不安的话,“我会信守承诺,你抓紧时间收拾,自己选个日子离开!”说完,又抬手轻轻抚摸着身侧光滑的椅把,“二弟,你永远都是陆家人;但你要知道,从今以后,鞍市永远不会成为陆家二少的落脚地!”
“我明白,大哥!”
对着一脸严肃冷漠的大哥,陆远启做出了这个自以为能够让自己从此幸福自由的承诺。
谁也无法预料,后来的愧疚和错过,才是一笔让人无法估算的亏损。
曾经毫无芥蒂共享青春的朋友,曾经和乐融融毫无隔阂的家人;如今都已被甩在身后,徒余一个寂寞独行、漂泊远方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陆二少的人设,从原先没有几句话的背景板提到颇具影响力的配角。
☆、相见
和荆渊再次相见,是在半年以后;并没有久别重逢的思念,也没有物是人非的怅然。
这半年来张家与赵家的斗争愈演愈烈,李父和李母的离婚官司也成了豪门年度大戏的舆论观点。这场离婚案从宣布伊始就注定了其旷日持久、波澜起伏,李清妍是女方最大的武器,一个只比自己儿子大半岁的私生女,怎能不让世人想入非非、唏嘘不已?
终于,在这个不是很合适的时间点,李母适当地爆发了,因为这些年走过的寡淡岁月,也因为一个再次从精神病院消失的儿子;但世人不会关注这些,世人眼中的李家继承人,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是那个带着李家血脉回归的大小姐。
除了荆渊,偶尔他还会到精神病院,到阿磊曾经住过的病房里待一阵子,或是住上一晚。
从来没有人寻找过这个消失的人,也许他们怜悯地希望给他最后一点自由,也许终有人会觉得茫茫人海中没有他的音信,总让人还有祝福的希望,愿他平安快乐。
这些都只是阿磊闲来无事时无聊地猜测,这会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愉悦;只有这样,阿磊才会觉得自己对他们还是有影响、有价值的。以这般妄想维持自己可怜理智的阿磊,自然不会介意自荆渊的妻儿父母从国外回来以后,他再也不曾去过那间阴暗孤寂的病房。
每每想到他那可爱的孩子,美丽的妻子之时,阿磊的心中没了爱恨,也没了波澜,一切的变数都成了计划中的一部分,装点荒芜的心田。
也许到了今天,阿磊才明白,和荆渊之间即使曾经有爱,最后也将变为本能的性;依靠着荷尔蒙的相互吸引最终走到一起,终归是性别错了,输给了天伦之乐。
可爱本就无错,如果人生可以再来一次,阿磊仍会爱上荆渊。
在茫然无措、乏味无趣的人生中,终于遇到一个人,让自己眼前一亮,让自己不顾一切,那样的爱情又怎会屈服于世俗的阻挠之中呢?
感受着荆渊时时望向这边的眼神,阿磊抿了抿干燥的唇,在心底泛起一丝冷意,没有曾经酸涩的感觉。
即使猝然相逢,两人面色依旧丝毫不变,一切如常;这岁月将彼此历练得波澜不惊,再也没有当初的炽烈如火。
约莫过了一刻钟,等荆渊身周的人聚得多了,再也无暇看向这边;阿磊起身,在走廊的转角处抽了根烟,看着徐徐上升的烟雾,越加觉得这日子空荡而苍白。
一墙之隔,里面多的是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一门之隔,这一个个休息间里也多的是纵情享乐的浮世男女。可是阿磊明白,自己再也融不进去了;就像一条横亘的天河,没有向往的恒心想要靠近天河中灯火通明的邮轮,结局不过是淹没在那茫茫波涛之中。
去年在公司混过一年,也有几个认识阿磊的;但那些躲闪的眼神从来不敢直面阿磊的打量,也不敢近前。
因为阿磊现在的打扮,也因李家摇摇欲坠的巨头地位;以后这鞍市谁说了算,在这一汪浑水之中仍看不清楚。
阿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两年浑浑噩噩的痛苦日子,流失的不止是这颗心的精魄,还有这具躯体所有的光华神气;如今的阿磊,清瘦了,憔悴了。
阿磊曾经站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过自己;有一个让人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阿磊真的老了,越发黯淡粗糙的皮肤,偶尔呆滞无神的眼睛;还有那一头干枯焦黄的头发,如今哪里还有以前秀雅俊美的李少爷。
现在有的,不过是一个形容枯槁的李清磊而已;没有亲人,也没有爱情。
古人云: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诚不欺人。
这剪裁得当的西装,以前是相得益彰,现在却成了人靠衣装;靠着这华衣美服,勉勉强强有了从前的几分□□的李少爷,也只是一个泯于众人的闲人罢了。
荆渊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