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刁民想要谋害朕-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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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间的门被人突然推开，迎面就是陌生人的一声质问。
对方高大俊朗，属于看过一眼就难以忘记的长相，显然不是陆芊所知这个圈子里任何一张的面孔。
一身廉价的着装，让她心里有了几分计较，恐怕是导演不知从哪儿翻找出来的野路子，一出场就故意装作和她很熟一样，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儿！
要不是项苍生的合约，谁愿意大夏天跑来演这种古装剧里出场不到五分钟的龙套！
陆芊蹙眉，让造型师调整好腰带，在镜子里侧身观察了一下发型，彻底无视了刚进来的这个新人。
黄尚的眼神则是一直跟随着陆芊，心中的震惊掀起万丈波澜——这是郑三娘？
“黄尚？”李姐见他盯着陆芊的背影不放，觉得他也太不会做人，搭讪也找个好一点的时机，好一点的开场白啊。
此时人多口杂，显然不是他与郑三娘能静下来谈话的地方，黄尚如昨日一般，在化妆镜前坐下，视线却透过镜子，看向陆芊的背影。
李姐觉得有些诧异，给黄尚上妆哪次不是不情不愿，现在，他竟然异常听话，叫偏头就偏头，叫闭眼就闭眼。
而此刻，黄尚脑中一片混乱，他迫不及待地想去问郑三娘：你可是郑三娘？你为何在此处？你为何还未归乡！
人虽是坐在化妆镜前，视线却从未离开镜中的陆芊，行为状似痴。汉，可是他眼神里透露出的情绪，又不是简单的崇拜与欣赏。
“黄尚，周易让我来监督你……”小朱进了化妆间，发现黄尚居然已经老老实实地任人摆布。
他还没发出夸赞的话，就见陆芊已准备完毕，顿时转了话题：“陆芊姐，蒲导正在找你啊！”
陆芊扯了扯笑容，微微点头算是表示知道了，提着裙摆，带着助理，翩然离开。
小朱望着陆芊的背影，关上门，转头问道：“黄尚，听金老师说你是陆芊的粉丝啊，刚才有没有趁机合影求签名？”
“她是陆芊？”黄尚的语气轻描淡写，听不出内心的波澜，“那谁又是郑三娘？”
小朱被他这种“谁是谁”的问句搞迷糊了，完全领悟不到他究竟想表达什么：“陆芊不就是郑三娘？”
“她是郑三娘，又是为何会在此处……”黄尚觉得他刚才应该直接质问，而不是现在如此胡乱猜测。
“因为蒲导热情邀约……”小朱刚想说“因为、所以”的长篇大论，却被黄尚突然凝直视过来的凌厉眼神吓得声音小了八度，像做贼一样小声地、简明扼要地说道，“她演皇后啊……”
皇后。
黄尚知道，这是本剧中一个举足轻重却出面甚少的存在，最多的戏份是在主角与配角的对话中。
然而，若不是她，锦嘉不会是太子，旻承帝也不会英年早逝。
她不是善人，却在狠毒中显出仁慈，在仁慈中扼杀旻承帝与她的最后情谊。
她是与郑三娘完全不同的存在，让人误以为如菟丝子一样依附他人的同时，却崭露顽强的内心，从这一点来说，他们又无比地相似。
郑三娘，陆芊，皇后。
黄尚觉得，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片场，陆芊对黄尚的不满，随着她刷开项苍生的微博，愈加升级。
项苍生平时晒图晒毒舌，很少转发微博，陆芊几次＠都被他无视，而他最新的一条微博，转发的正是这个新人的照片。
拍照水平和照片像素都无比粗糙，不知道哪儿戳中了项苍生的诡异喜好。
她收起手机，望向正在聆听蒲导解说的黄尚。
除了外貌一无是处，也不知道两个导演是看上了他什么！
开拍，陆芊与黄尚的对峙。
陆芊善于饰演这种表面清白无辜的角色，皇后的柔弱感信手拈来。
“妾身有一问困于心中，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寝食难安。陛下能否为我解惑？”
黄尚停下手中忙碌的笔，待她详说。
她蹙眉而视，眼神满含难以置信：“陛下为何废了乾启的太子！”
黄尚搁下毛笔，将宣告朝臣一样的说辞，告诉皇后：“乾启拉帮结派，非太子所为，你自是知晓。”
“妾身不明，斗胆相问！”陆芊眼神凄惶，语气带着一丝委屈，“三皇子锦嘉结党营私，又为何能做太子。”
黄尚被陆芊仿佛含泪的双眼震了一下，本该是斥责皇后娇纵乾启，导致今日局面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郑三娘柔弱坚韧的模样与皇后重合在一起，同样是沦落异乡之人，黄尚对她总是怀有一丝善意。
他心中纠结于郑三娘的善与皇后的恶，望着眼前泫然欲泣的女子，断是说不出台词本上的训斥之话。
黄尚略作思索，轻声言道：“尔乃六宫之主，切莫妄论——”
“陛下！”陆芊插入了剧本意外的喊话。
黄尚被她出声打断，劝阻之辞含在口中，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
陆芊却并未道出一言半语，收起脸上脆弱的神情，缓缓侧头转身，看向导演的方向。
陆芊的视线从这边一划，老黄就觉得糟糕，陆芊的小道消息他听了不少，其中一条正是符合此情此景。
据说陆芊对戏，遇上大牌明星以外的演员，出现独创台词、剧情设定之外的举动，她就会……
“蒲导，抱歉，我忘词了。”
……毫不犹豫地打断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黄尚的三观再次受到了冲击。
他有一种再也见不到国师大人再也回不到皇宫的不详的预感。
【有毒】
以及他遇到了最大的对手，只要偏离剧本立马按暂停的女演员。
第24章 一起抢戏！
陆芊随手整理了一下袖摆，好整以暇地看着蒲导。
蒲导根本没有预料到陆芊会出这种情况，有些诧异，很少遇见演员如此镇定地说自己忘词，要么尴尬带笑，要么连声道歉，要么直接说出错词，陆芊的冷静让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没关系，再来吧。”
意外归意外，陆芊好歹是他心目中最符合皇后气质的当红明星，偶尔忘词什么的，蒲导觉得完全可以理解。
陆芊得了导演的同意，点头一笑，转头向黄尚轻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如果台词变化太多的话，可能会接不上台词，麻烦你注意一下。”
她一口业界前辈教育指点后辈的语气，却说着新手都不会明确提出的狂妄要求，那一眼中隐含的不耐烦，即使微不可差，也让黄尚一阵不解。
陆芊与郑三娘戏里戏外反差太大，让他心里满是落差。
黄尚从未想过，若郑三娘不是郑三娘，而是如冯丽娜一般敬职敬责的演员，表演的只是戏里的一个角色，一切都是假的，是剧本，是如他现在所做的一般被设计好的场景，他又当如何是好。
此时他无疑遭受万钧一击，恍恍惚惚身在此间，却辨不清孰真孰假。
他迫切地想知道，郑三娘成神归乡之举，究竟是戏，还是真实。
——演戏。
黄尚本打算按着剧本，将旻承帝的无能昏庸演艺出来，正如体会到的扮演他人的真谛，以戏里的角色超脱于自身性格，真正塑造出旻承帝来。
然而陆芊给人带来的反差感，让他心中涌起一丝惶恐，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被陆芊的态度震得忘记抓。住那一瞬间的惊悸。
此女子竟如此狂妄！
黄尚欣赏郑三娘，并不代表他会容忍与郑三娘相似之人对他指手画脚、品头论足！
一切就绪，准备重开。
“陛下，三皇子锦嘉结党营私，又为何能做太子？”陆芊直接了当，道出台词，打断了新人的自由发挥，她终于神清气爽，扳回一城。
黄尚看向眼前这位与郑三娘外貌相似的女子，她看似柔弱良善，真实性格却让人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只能全身戒备。
“锦嘉如何，尚且不论。”他注视着陆芊，自然地接了下去，他不知如何应对后宫干政，却知道如何应对狡黠的国戚。
她是皇后，一心为了家族利益，纵容外戚干政，与曾逼。迫于他的国戚何等相似。
“乾启骄纵、暴戾，虽为太子，竟无悲悯之心！日夜笙歌，至朝政于不顾。”黄尚低声痛斥，为良材化为朽木而叹息，“你身为皇后，难道毫无所知？”
陆芊似是带有怯意，微微垂下目光，避而不答他的质问：“妾身自掌管六宫多年，不敢称功，但也无过错，乾启所为皆是受人蛊祸，他尚且年幼，何其无辜！”
“蛊祸？”黄尚将这词说得轻松而清晰，嘴角略勾出若有若无的弧度，“他必当是受你蛊祸，若非你纵容国舅以权谋私，乾启又怎会误入歧途！”
陆芊被他黄尚气势压住，这人与刚才良善可欺的模样截然不同，话语中的责问如此自然，她觉得有些不妙，这人字字都是出自台词，却和旻承帝的设定极其不符，声势凌厉，任谁也看得出他脱离了剧本，这样导演还不喊卡？！
“国舅党羽深入朝堂，一呼百应，朕竟是掌控不住了！”黄尚并未等候陆芊说出台词，径自捡了旻承帝的话说了下去。
陆芊眉头一皱，心头闪过一丝违和，这句话之前好像有她的一句词？
时机已过，她不作细想，张口接道：“妾身一心——”
黄尚根本不给陆芊接话的机会，他声音忽而拔高，替她说了下去：“你自是一心为乾启，拳拳护犊之心，今日才知晓被国舅加以利用！”
黄尚话音落下，陆芊惊讶无比：明明是自己的台词，怎么被这家伙抢着说了出来！
“陛下！”陆芊故技重施，准备等他停下话来，立刻要求重拍。
黄尚并未理会，连眼神也没多分给她一秒，直接说道：“国舅与你手足情深，看着乾启长大，情谊不可谓不深。你身在后宫，被他蒙蔽之罪，朕自会明断！”
这！怎么还是我的台词！
陆芊没想到这个新人竟没有受到刚才打断的影响，行。事更加诡谲，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抢她的台词。
“国舅如何，朕知之甚深，而你又是如何，朕竟发现，从未看清过！”
再这样下去，他要是话语不停，道出所有台词，一个人就能挑起全场了！
陆芊暗自揣度，觉得不能这样下去，自己虽扮演柔弱女子，却不等于要被这家伙掩住锋芒。
“陛下——”陆芊这声呼唤，语气悲戚，言语说得急促，黄尚根本插不进话来，“妾身安分守己，守一隅宫墙只盼天下太平，日日礼佛念善，悔过昔日所为。”
她辩白一出口，话中带泪，令黄尚不禁转头一望，只见她眼眶泛红，真的闪出了泪光！
“妾身自知行德有损，恳请陛下责罚，只望陛下念在妾身一片爱子之心，念在乾启年幼无知，放过他罢。”
最后四字，竟声音嘶哑，泣不成声。
黄尚被她这两句话震得慌神，他曾受过无数质问，猜疑，对峙，无一不是声势夺人、趾高气扬，这女人眼泪落下，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顿时失言，再也接不下她的话来。
陆芊凝视着黄尚，默默流泪，见他一脸愣神，心中特别得意，她一向争强好胜，处处和人比拼，怎么能甘愿落于下风！
果然这种说哭就哭的高超技巧不是谁都能接得上的，谁能抢过我的风头！
“导演，可以了吗？”
陆芊脸上带着泪，终于寻到了黄尚抢戏的空荡，转身询问蒲导。
“卡！”蒲导对这种充满戏剧性的发展相当满意，果然选择陆芊是对的，软弱的外表与强硬的个性，他在之前的剧里就看出来了，陆芊对这种角色的把握如火纯青。
蒲导作为不走寻常路的导演，最爱演员用情绪波动带动剧情，人物设定是虚的，演员是活的，在他看来飙戏才是演员最佳的表演状态！
他喜欢戏剧般的冲突、矛盾，越激烈越好，越离奇越好，而自己之前拍出的那些细水长流狗血俗套毫无爆点的剧情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完全是屈服在钱权恶势力之下的产物。
要不是老黄一旁监工，他恨不得让旻承帝和锦嘉赤身肉搏，让秋盈盈与皇后唇枪舌剑，让丁宣和锦嘉携手奔逃，让黄尚继续做他心中狂炫酷炫叼炸天的男主角！
“陆芊，黄尚，就着刚才的感觉，你们再把后面的——”
“蒲·导。”老黄一声刻意的呼唤，瞬间让蒲导从艺术梦想回到拍摄现实。
梦想很丰满，现实很残忍，各种意义上的顶头上司——老黄，能一个眼神让蒲导神魂归位，按部就班地拍摄着一成不变的老套剧本。
“哦，恩，啊。陆芊，黄尚，你们情绪太外露了，都冷静点。”蒲导这样说着，深深地透出惋惜之情，他违背着自己的内心，说出言不由衷的话来，“这幕戏里，你们还是坐下来亲切友好地谈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