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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失控关系-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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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而自己没有理由放手。
  
  第十六章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秦渊回学校查了分数。
  教室门口早就被领成绩单的同学们围得水泄不通,老师在讲台上讲话,不时跟同学们挥手作别。还有个别关系好的凑在一起交换着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脸上表情更多的是释然。
  秦渊远远的站在他们之外,背靠着走廊半圆形的围栏,他手放在裤子口袋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这个动作衬托得他脖颈清瘦而修长,从侧面看,被浅色头发遮住的耳廓、到锁骨一整条连贯的虚线尤其漂亮。
  秦朔北陪着站在旁边,看看他,又看看那张薄薄的通知单,说,哥,你真厉害啊。
  秦渊没做声,把手里两本填报志愿手册哗啦哗啦的翻了一通,扭头丢进了垃圾桶。
  “你回去上课吧。”他摆摆手,“我走了。”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还没带着任何倾向于高昂或低落的情绪,和往日那种淡漠的声调没什么两样,秦朔北从他的背影里看不出端倪,只是稍稍驻足便离去了。
  秦渊走到学校门口才停下来。
  面前是穿梭来往的车流,而他就像从漫长的走神中陡然惊醒了,想起了许多来不及计算的事情,抬头看了看高处的太阳。
  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关于秦朔北攒下的那笔钱,秦渊决定换种方式物归原主。
  秦朔北的中考成绩一出来,本校高中的班主任就打电话说要来家访。
  因为是一个学校的,他们兄弟俩这个情况在级部也都很出名,跟初高中部的老师不算陌生,但因为事关秦朔北未来几年的学校生活,秦渊还是决定摆正心态,认真应对。
  那天他们特意打扫了房间,把老师请进家门,几句客套的寒暄后,对方很快说明了来意:学校想要在军训前组织一个专为预读高中生开设的集训班,也就是重点班的前身,类似于夏令营的形式,内容包括高中教材的系统知识,有基础的也有提高的,很全面,听上去十分适合他家的天才弟弟和一些想要赢在起跑线的学生;要价也不高,一周时间食宿都在外面,一千块钱不到。
  秦朔北听完并没有立即做表示,反而是一旁双手抱胸听完全程的秦渊,沉吟片刻,霸道总裁似的下了圣旨,去。
  秦朔北没当场跟他急,等老师笑容欣慰地告辞了,他才皱着眉跟秦渊说,你又这样。
  然而这次秦渊吸取了教训,虽然改不了关心则乱、替他弟弟拿主意的老毛病,可他学会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式的迂回战术。
  他说,你看,反正你攒了多余的钱,不如拿去花在刀刃儿上,我这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再说你要是顺利跳了级,早点儿毕业不就能跟我一块儿念大学了么。
  这番说辞显然对秦朔北十分受用,特别是最后一句,简直说进了他心坎儿里,能在各方面追赶上秦渊是他梦寐以求的,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跳过眼前这成长的必经之路,早日站到与他比肩的位置。
  看着他渐渐舒展开的眉眼,秦渊心里的疑惑却是又深一层。
  我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老实说,他只是不忍心花秦朔北的钱,又想在别的地方补偿他,对秦朔北好了也能极大程度减轻他心里的愧疚感,这才有了如上曲折的游说。
  秦朔北还真上道了。他想了半晌,温顺而驯服的点了点头,说好。
  秦渊看着他毫无防备笑起来的样子,一愣,随即不自在地抬起手摁了摁胸口。
  ——这就要走一个星期啊。
  秦渊刚上高中时也住校了一段时间,反观他第一次离家,走得分外洒脱。
  如今他坐在地板上看秦朔北收拾行李,隔三差五的塞一句“把这个带上”“那个别忘了”“还有那个”,心情矛盾,话里的躁郁却是异常逼真。
  起码要一星期,每天回家就看不着他了。
  这个现实要是搁在两个月前,秦渊绝对是难得清静,如释重负;可它来得不早不巧,刚好在他对秦朔北的存在有所感触的阶段,他甚至已经预见到了,自己会觉得孤独。
  但孤独只能是孤独了。他眼神凝滞的往嘴上叼了一根烟,没想到被路过面前的秦朔北眼疾手快地抽了去,还示威似的朝他跟随而去的眼神晃了晃手指。
  “少抽一根。”
  秦渊咬牙,“你走了还管得着我?”
  “当然不,”他把那只烟夹在耳后,从卧室拿了两本课外阅读书放进背包的夹层里,慢条斯理地,“在我眼前一天就管你一天。”
  秦渊哑口无言,想说的话都在胸口发生了交通堵塞,要是刚才还有那么一丝丝朦胧的不舍,此刻倒是成功转化成了憋屈和白眼。
  “赶紧走。”
  “哥,”秦朔北看了看时间,把新办的身份证和学生证夹在卡包里,“啪”得一声合拢。“我会每天晚上给你打个电话的。”
  “不接。”
  “那就一直打,打到你接为止。”他很有把握,“合宿的旅社座机是随便用的,免费。”
  “……”
  最后他用一种近似于餍足的笑容跟秦渊道别,“再见。”
  门一关,屋子里就只剩那个兀自发呆的大哥,和他空掉的烟盒。
  一周时间是很快的。秦渊对自己说。
  客观的说,假如全身心都扑在工作上,事实就是如此,他度过多少个这样的一周,除去连轴转的繁忙和分身乏术的疲惫,基本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
  可他偏偏有休息时间,娱乐时间,放空时间,失眠时间,和对着自己生闷气的时间,这实在太多了。好像总要匀出来点儿想想秦朔北。
  他现在在干吗?上课?看书?出去玩儿了吗?认识新朋友了吗?
  他才发现自己仍然有这么多要操心的事情,给这些问题设想了无数可能的答案,老觉得自己没想到正确的那一个,于是周而复始,不知不觉就消耗掉了那些他觉得没有意义的时间。
  再就是每天的电话。
  秦朔北是真的信守诺言,每天下午五点半准时打电话来,有时会主动解答秦渊如上的问题,有时会隔着电话听秦渊发两句牢骚,就两句,多了也弄不到。即使这样他还是保持联络,好像缺席了这么多年的归属感经由这个契机被找了回来,但他不直接表达,秦渊也极少琢磨这些感情上的东西,就单纯的认为他开始有人情味儿了,一边说他“这么大个人了跟小鬼一样恋家”,一边又乐此不疲的下班等电话。
  如此这般,一个星期的时间转过去,到了秦朔北回来那天,秦渊冷静的认为自己愉悦得简直有点儿不正常。
  这很不像他。
  姑且算是,挺想的吧。
  即便他们每天都说话。
  ——不知道晒黑没有。
  也犯不上想成这样?
  他脑子里胡乱寻思着,东一头,西一头,没有一头是完整的。还在焖饭的时候报复似的抽了两根烟,等他的事儿逼弟弟回来就没有机会了。
  时间过得很快,却也很慢。
  然而一直到晚上快十点,秦朔北都没回来。
  
  第十七章
  
  秦朔北没回来。
  猛地意识到这一点,秦渊甚至觉得不可思议,昨天他还特意在电话里说,回来之后老师可能会带着他们出去吃饭,最晚也不过九点。挂电话前又说了一遍。
  考虑到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孩儿聚在一起,因为贪玩而忘了时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秦渊抱着怀疑又等了一会儿。
  十点。
  而时间那样抽象的概念,换算成了拥有实感的“焦虑”,恐怕才能解释出秦渊现在的心情。他对自己说了五遍“再等一会儿”,然后第六次抬头看表,十点一刻。
  还是没回来。
  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以秦朔北的行事风格,极少有过出尔反尔之类的行为,承诺过的东西哪怕是鸡毛蒜皮也一定会兑现,跟人约好的时间从来不迟到,守规矩得近乎死板,不像是能做出夜不归宿这种事儿来的孩子。
  时间不等人,秦渊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找到老师家访那天留的电话号码,二话不说给老师打了过去。
  可话筒那边是干巴巴的电子音,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他一下子慌了神。
  如果说刚才还能够条理分明的分析形势,种种猜测被挨个推翻,秦渊则是彻底陷入了一种初现雏形的恐惧之中。
  连老师都失去联系的话……除非是路上出了事故。
  ——出事了。
  八月的夜晚热意尚未消退,这个想法萌生的瞬间,却让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秦渊不是个惯于意气用事的人,可是当某种情绪影响并侵蚀了能够让他保持镇定的那一部分理智,他就需要用具体的行动来对抗慌乱。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于是在几次缓慢而压抑的深呼吸之后,他跑带着钥匙手机和手电筒出了门。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找。
  小时候的秦朔北没有像别的小孩一样走失过,因为过分内向,对外界有种动物式的本能抗拒,在人群里都会出现一种接近神经质的紧张,只有秦渊能像那些镇定药物一样让他安静下来。
  所以他恨不得能与他形影不离,走到哪儿都跟着他,但人终究是要长大的,这个习惯也花了好几年才改正过来,尽管如今再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还是很黏他,无条件包容他的脾气,把他当成最亲最近的人。
  这竟然是十年来唯一没有改变的。
  秦渊停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他跑步的速度相比那些散步的人显得太突兀,有人在看他,他低下头,抖了抖被汗水沾在额前的头发。
  手机像是坏了一样,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
  哪怕是出了事故也会有动静。
  他两只手捂住脸,弯下腰用力的吸气,吸到后来胸腔都是颤抖的,但他不想被路人看出来,所以绿灯一亮,他就站起来继续跑。
  这周围的交通主干道全都找了个来回,他们上下学经常走的那些小路路灯年久失修,由于他夜盲,对黑暗有点抵触,事到如今却也硬着头皮用手电筒照着走了一遍,一无所获。
  他想到报警,可失踪人口不到四小时是不能立案的,最容易出事的往往也就在这四个小时。
  最坏的结果……
  他第一次觉得畏惧一件事,怕得连想都不敢往下想。
  不敢回家。
  身上跑出来的汗被风吹凉了黏在身上,绷紧的衣物捆绑着手脚,让他觉得步履维艰。
  他在走回家门的这段时间里做好了打算,包括这一晚也许不能睡觉,随时等着有人联系他,受伤的话需要作什么准备,失踪的话该向谁追究责任,离家出走的话该如何登记个人信息和寻人启事。
  他走进楼道,发现二楼的灯亮着。
  可能是刚才想得太多,让他在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反应不过来。
  家门前站着他一直要找的人,穿着走时的那身衣服,肩上背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大包,凌乱的黑发堆在头顶,从楼梯上方望下来的眼神疲惫而熟悉,他像往那样叫他,哥……
  后面的话就被秦渊脸上的表情堵在了喉咙里。
  直到许多年后秦朔北都忘不了那一刻,即使他累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昏睡过去,饥肠辘辘的走了三个钟头,回到家发现大门紧闭,而等了他很久的那个人非但没有迎接他、却是冲上楼梯一拳朝他的脸上挥了过来——
  他看着秦渊通红的眼圈,手掌不偏不倚的接住了那一拳,其实他远比秦渊想象的能打,只是喜欢在他哥面前当个好孩子。
  其实他的眼里藏了太多事,只是秦渊从不正眼去看。
  其实他感觉到秦渊快要崩溃了,只是他不舍得拆穿。
  其实他有点侥幸,只是他需要解释,不知道秦渊肯不肯听。
  其实他那么喜欢。
  这时却是说什么都多此一举。
  他反握住秦渊攥紧的那只手,探身上前,亲吻他的嘴唇。
  刹那间袭来的柔软和温度震得秦渊往后一退,险些跌下楼梯,被秦朔北拉了一把,后背靠在门上。
  因为没人发出声音,楼道里的灯立即就灭了。像是播放中的电视机被人关掉了开关,黑暗蛮横地遮住他眼前的一切,他什么都看不见,唯有对方的呼吸还轻拂着他的嘴唇;他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却被越抱越紧。
  “秦渊。”
  他能摸到秦朔北的手,指骨清癯而纤长,男孩子特有的粗糙掌心摩挲着他手背上凸起的血管,嵌进指缝、扣住了他的手。
  “我在这儿,秦渊。”
  他闭上眼。
  “我在。”
  那一晚上秦朔北再也没逮着机会跟秦渊说上话。
  他没能找到那么多万不得已的理由,但这事儿做得太过火了,以两个人目前的情况来说很难采取应对措施,只能尴尬的避免正面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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