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李白-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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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舒看着满心期待欢喜奔着这里来的许宁,受伤挺直肩膀离开这里的背影,听到安凌在楼梯上喊他,“干什么呢,快点啊。”才晃过神,他觉得自己一开始觉得安凌捡了个宝贝的想法真是难为了许宁,而他后来觉得安凌会伤了许宁的想法真是太正确了,正确的不能在正确,以至于他一个理科生,体育生都会在风声萧萧的秋天突然感慨万千,有一种伤春悲秋的矫情情绪。
直到他和安凌上了火车,严舒也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安凌,许宁来过了,他躺在卧铺车箱的上床,低下头看下面安凌被手机屏幕照亮的半张脸,也是不开心,他们旁边是一起的队友,早已经呼呼睡过去了,那应该才是体育生的正常打开方式,吃饱喝饱了就睡觉,该打球的时候打球,该打架的时候打架,没有那么多零碎又糟心的情绪。他突然从床上下来,拍了拍安凌的大腿,叫他坐起来,坐到他身边。
“想给许宁发信息么?”严舒瞟了眼安凌的手机界面,还是许宁的那条简短信息,和许宁的人一样,外表都是孤高冷傲不可接近的,叫你总是能感觉到他不自觉划出的和你的界限。
“严舒,许宁现在的成绩,最好的院校和最次的院校,你知道是什么么?”
“之前考试许宁没参加,也不知道成绩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估计也差不了。”严舒转过头,看安凌在车厢里看不清表情的脸,“你担心什么,他考的好还是不好?”
“他那套卷子在我旁边写的,四套卷子,750分的卷子,三个多小时,之后我问了他班同学,老师打了677。”安凌有点后悔自己没当面和许宁说清楚自己出来考试的事情,许宁没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考试,估计也不知道特长生的录取事项,心里可能比自己更慌。可安凌一看见许宁那张素净矜贵的脸蛋,就想着以后也不能委屈他,他学习不好,就体育好一点,可是体育生那么多,他根本不敢打包票一定能考上和许宁近的学校的体育学校,他说不出口,说不出自己有多想以后和他继续在一块念书,在不拖累许宁的情况下,和许宁在一起。就只能躲避这件事情,闭口不谈。可他不知道这样的躲躲闪闪更让人心里无底,像是漏了一个大洞,呼呼地往心里吹着寒彻人的冷风。
严舒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以为安凌是腻了,才躲着许宁,可他却是因为想和许宁更长时间而烦躁担忧,“要是高考正常发挥的话,基本上那几所重本都没问题了。”严舒他们已经拿到了省里最好学校的特长录取通知书,本省的考生基本上文化课都没问题,可是省里的那所学校对许宁来讲,大概会是E志愿,押底的选择,而且多半不会有什么用的。
安凌无意识转着手机,他突然想起他爸知道他早恋修理他的时候,说他根本不懂什么叫谈恋爱,谈个屁,屁大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他当时不以为然,而现在,遇到许宁以后,他突然明白了这次恋情和之前的不同。他开始想要未来,他突然好像知道了什么是恋爱,不仅有相处时候的缠绵热情,留恋不舍,还有关于未来的期许忐忑,以及突如其来的责任的重量,他遇到了那个让他想把全部最好的东西拿到他眼前的那个人,心底里不想要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许宁有时候会忽然忘了安凌走的那天发生的事情,他落寞地离开火车站,在外面站着发呆,一阵风吹过来,因为一直憋着跑过去的急促气息被风打散,开始不停地咳嗽,咳得像是要了命。
安凌离开以后,每天会给他两三条信息,说自己今天去了那个学校,吃了什么,几点睡觉说晚安。有时候会给他打电话,但是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轻浮了,不会在电话里说些教许宁面红耳热的话,不会诱惑着许宁说喜不喜欢他,只会关心许宁的生活学习,偶尔问问许宁的父母。许宁有种感觉,他觉得安凌好像一下子因为去了外地而变得异常懂事和冷漠,变得更加成熟,像许宁之前幻想的那样,一夜之间,抽开了枝芽,变得稳重而可以依靠,变成一个充满了男人气息的优质男人。
可对于许宁来说,这可不是个什么让他觉得好的消息,因为在安凌变得如此吸引人的同时,他们正分隔两地,他没有在他身边,没有见证因为什么人什么原因,安凌愿意脱掉了那层顽劣纨绔的壳,开始思考自己以后的人生。
好像一夜之间,树叶由绿变黄,然后凋零。马路上的高大的青桐只剩下光洁笔直的树干,像一个独立无依的高个男人,他和同伴之间的距离,远的刚好,只能互相对望,不能指望对方提供过分的帮助,因为对方也是一样的境地。只能在秋末冬初的雨夜里,披着被淋到掉色有些发白的青色的雨衣,孤零零地立着,也不能给过路的人的一点遮风避雨的余地,毕竟他们一样地别无所靠。
早晨醒的时候,许宁就难得迷恋被窝里的温热,被子外的空气好像冷到外露的皮肤就要起霜了一样,他把自己缩成一条细长的蛇,听着方桦洗漱时发出的声音,一直被方桦一遍遍吹着,一直赖到方桦洗漱完,才慢慢悠悠地起来,走向洗漱间。
方桦在书桌旁收拾书包,他把今天要用到的卷子放进书包里,回头看了眼还在洗漱间洗漱的许宁,觉得许宁这一阵子好像有些不一样,也不是很明显但还是能看得出来,虽然以前就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但是私底下还是挺温和的一个人,按部就班完成自己的事情,可是最近好像变得更冷清了,眉目间越发死寂 ,人也越发懒散。就像一个即将进入冬眠阶段的冷血动物,像是蛇之类的。
“许宁,你是不是最近储存能量要冬眠啊。”他笑着问的,可是随着没有回复的时间越长,气氛好像也越发尴尬。
他背起书包,路过洗漱间的时候,看着许宁拿着牙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顿了顿,还是说了声,“我先走了,你别迟到了啊。”才离开屋子。
许宁接了一口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把嘴里的牙膏沫子冲尽。冰冷的水好像也激不起他太大的情绪,他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条方桦说的,即将进入冬眠期的冷血动物。行尸走肉,了无生趣。他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可他好像却是掏出了他为数不多的浓烈的情绪,用光了他前二十年积攒的荒唐的举止,所以剩下了一个麻木的,不知道求什么做什么的空壳,没有太难过,也没有太期盼,所有情绪都耗光了以后,什么都没有。
上课的时候,许宁趴在桌面上,侧头看着窗外的灰蓝色的天空。这个季节的天好像都特别低,离人很近。让人不自觉低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隐藏着厚厚层之中的什么不知名不具形的生灵。
“许宁,有人找。”
许宁出来的时候,看着门口裹得严严实实的严颖,浑身上下就能看见有点婴儿肥的粉嫩脸蛋,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裹住了膝盖以上的位置,带着里面卫衣的帽子,上面有两个下垂的兔耳朵一样的装饰。看见许宁一出来,眼里就冒着亮光。像是一只成精了的兔子。
“许宁,我想请你帮个忙,我只能找你了。”严颖双手想要抓住许宁的衣服,又怕许宁生气,一双细白的手就掉在半空中,可怜兮兮的。上回借了许宁衣服以后,她又还回来。一来一往的,两个人也算认识了,偶尔也会碰到聊聊。眼下严颖真是找不到别的人了,只有许宁肯出面帮她,才可能会有机会。
“什么忙?”
“我听说你和方桦一个宿舍,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接下来的课程我能不能和他的小组一起学习,我绝对不会拖他们后腿的。”严颖的眼圈红彤彤的,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教改之后,学校换了教学方法,由学生成立小组自主学习代替教师上课,本来是为了提高学生的自主性和方便学生自己查缺补漏,可严颖班的情况是特长生走了以后没剩几个人,剩下的人心思也根本不在学习上,她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过来找许宁试一下,他们班本来就是特长班,老师平时上课的时候就不会像重点班级一样认真细致,教改以后,他们班组学习小组老师就更是放手让他们自己学习了。
“我只能帮你问问,具体什么结果我也拿不定。”许宁看着就几乎要哭出来的严颖,有点手足无措,他对严颖的印象很好,这个女孩乐观上进,爽朗大方,每次看见他,都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要是可以他也想帮她,可方桦他们班级是学校今年第一次成立的尖刀班,几乎占了全校最好的资源,班级里只有20个人,几乎是整个高三年级组学校里最好的学生了,他们肯不肯带上严颖,许宁一点也没有信心。
“没事,你肯帮我就很感谢你了。”
严颖低头抽泣,鼻音浓重,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对许宁笑了笑,可这副不想让别人为难的样子让许宁有点心疼。他有点恍惚,这段时间他都没怎么有心思学习,课改与他,几乎没有太大关系。可严颖却如此担心,让他突然记起,高三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他一样,还满腹心思在别人身上。
“我会尽量帮你的。”许宁的清透的声音传到严颖耳朵里的时候,她一下子抬起头,措不及防,从没想过看起来冷漠,不好接近的许宁会说出这种话,她一下子擦干眼泪,抓住许宁的手腕,眼神发亮专注低看着许宁,
“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许宁被她突然地动作惊到,可是看着她不像来的时候那么低沉难过,也不想让她扫兴,他没抽开自己的手,而是看着严颖重新亮闪闪地眼睛,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嗯”
安凌坐在酒店简陋的单人床上面,窗外是灰色覆盖了三层楼高度以下所有视线的雾霭,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自己在几楼,是离地面太近或是太远。
好像许宁的心。安凌看着同学发的照片,北方小镇浅蓝色发白的天空和三张笑得格外开心的脸。许宁和方桦,还有他班的严颖,方桦的俊帅优雅,严颖的活泼俏皮,还有许宁的精致绝艳。怎么看怎么养眼,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安凌自己本来没有什么太大追求,他可以和陈御一样,接受省校的邀请,或者像严舒一样,考到哪算那,反正他的未来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可是他不甘心,他想和许宁在一起,不想毕业分手,不想因为距离的拉长而分开,所以他才来到这个比家里冷十几度的偏北的大省的省会城市,全国最著名的大学都在这里,就算他不学习都知道所有好学生的奋斗目标都在这个城市里,而他在明显有更简单的选择前,选了一条无比难走的路,可是因为许宁,他愿意去拼劲努力在一群杰出优秀的人中,费力挣扎。只想能和许宁以后在一个城市,离得近一点。明明是抱着想离得更近的想法的来的,可是却好像走错路了一样,他们不打电话,不说想念,像是互相不惦念一样,可是明明想念的都要疯了,满脑子都是那个人,一空下就想他。他离开那天,还没想好怎么和许宁说,他不敢告诉许宁,万一考不上,给了希望之后的失望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盼头,可是不意味着他不想要许宁的关心,他总觉得想要给许宁最好的,不想他受委屈,不想他难过。可是当他离开许宁以后,一个礼拜,两个礼拜,一个多月以后,他才意识到他想要许宁关心他,主动表示想念,而不只是给他发短信,没有主动给他打过一通电话,他白天跑东跑西办手续,一得空就拿出手机,给他发短信。等他有空的想打电话的时间都是下半夜了,那么晚,他根本不能打过去,会耽误许宁的休息。就只能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着许宁。
照片里许宁的笑容温暖惬意,好像没有什么不开心,他觉得心里酸涩,忍不住想着许宁是不是不喜欢他了,担忧忐忑,恨不得马上回去,回到许宁身边去。他好几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那么深刻地想着一个人,想到鼻子发酸,眼眶里有湿意。他在为他们未来努力的时候,许宁不在身边,他想要许宁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又怕他知道自己太喜欢他,就不会珍惜了,像他以前一样,他觉得辛苦,却不是因为在远离家乡的寒冷城市,而是许宁不在身边。
酒店的房间里开了暖气,空气干燥,外面的天空灰暗,他在大学里面考完试,跑过红色的塑胶操场,嗓子里像被卡紧了一团肮脏的棉花,他压不下去,又拿不出来,堵着他的嗓子,发痒又挠不到,火烧火燎地,咳不出来,让他感觉窒息一样,可是最难过的,好像还是他觉得许宁的心藏在了这篇灰蒙蒙的天空后面,他知道许宁喜欢他,可就像这雾霾一定会消失,许宁的喜欢又会持续多久,在他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