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开始凋谢-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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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佳茹夫妻俩接到何舒华消息赶来时,李如灏正跪在客厅里。满屋子都是何舒华严厉的声音。本来她还端着架子不欲跟李如灏多言。可这小子一声不吭地跪下来说自己少年时是怎么爱慕何安,何安怎么拒绝,他又是如何追求,说这么些年他们相互扶持,从情感到事业,无不契合。
劈头盖脸的同性情史听得何舒华怒从心起。原来就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这两个家伙就搞出那么多事,亏她还一直跟秦佳茹赞叹两个孩子感情好。
何安在楼上,听着听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他想,我爱这个男人,我不后悔。
后来何舒华也知道感情这回事勉强不来,她也不能不让何安出门,于是就真把他派去了欧洲一年筹备分公司的事。李如灏则被父母揪回家教育,不过李家父母事前早有察觉儿子的性向,真捅了出来也无非就是语重心长地教育几天,叮嘱他多多关心何安,不要惹何舒华生气便放他走了。
主要的阻力还是何舒华。这一年何舒华看何安看得紧,何安的经济早就独立,她只好打感情牌,间或带他去变相相亲。母子二人只有过一两次口舌之争,其余时候相处倒意外地比往常多。只是均不让步罢了。
李如灏的新电影上映之后他就撒手不管了,提上行囊就追去法国。何舒华有意无意地阻挠他们两人见面,李如灏不好正面忤逆她,只得大半夜翻阳台,或者白天乔装溜进何安的办公室。偷来的依偎时光让李如灏觉得新鲜而刺激,谁都没有再主动提起那通未尽的电话。
一阵清脆的铃声将何安从梦中闹醒,昏昏沉沉中他好像知道自己是梦到了小时候的什么事儿,不过转头便忘了。
小可骆已经上了一个月早教班,李如灏跟何安看他挺喜欢那里的老师和小朋友,便定下每周去三次。不提那天他们的不欢而散,生活的节奏依然进行地有条不紊。今天本该何安带儿子去上课,但他昨天夜里被套套他们拉去喝酒,不小心喝过了头,早上压根儿就没醒。
李如灏没舍得喊他起来,自己带宝宝去了。小家伙出门前没见到安安爸爸,还哭闹了一阵才罢休。
此时正是午后,何安迷迷糊糊地还没接起电话,那头就挂断了。没过一分钟,张姨急匆匆地跑上来,惊慌地拍门喊道:“安少爷!小少爷出车祸进医院了!”
第35章 第35章
何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跳起来穿衣服,思维甚至跟不上行动。等他穿着完毕匆匆跑下楼梯才想起来问张姨医院的地址在哪儿,小骆的情况如何。
张姨虽然上了年纪有些阅历,可到底半生安逸,从没碰到过这种事。这会儿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只顾着急,只说了是在八院,其余信息均说得模糊不清。她说得不清不楚,连带何安也慌了起来,撇下张姨就往车库奔。
好在张姨及时拉住何安,“你这状态绝对不能开车!”。碰到温热的体温后何安的双手才后知后觉地微微颤抖起来,张姨自然也察觉到了,坚决不许他亲自驾车。何安怕耽误时间,只好和她一起去路边拦出租车。
出租车总有一种怪相,平时用不到它的时候这车一辆接一辆从眼前开过,等到真需要它了却连个鬼影都没有。何安边等车边试图联系李如灏,可始终接不通,最后直接变成了“不在服务区”。
烈日当空,何安攥着手机气得直骂娘。他理智上再三警告自己不能胡思乱想,可情感上忍不住开始自己吓自己:可骆现在是不是在抢救?他还那么小,不知道伤在哪儿了?他会不会害怕?还是他已经感觉不到害怕了,如果李可骆有什么万一,他跟李如灏该怎么办……李如灏在哪儿?他们坐的应该是同一辆车,那李如灏会不会有事?
何安一路上预设了无数种结果,每一种他都能接受,只要他们都活着。
等到了医院何安才发现情况比他想的好得太多太多了。李可骆脚踝骨折,正在动手术加钢板,李如灏则在外面陪护。何安跟张姨是接到消息后最早赶到的。两位警官看上去刚刚调查完,交代了几句正要离开。李如灏一见到何安就让他联系王律师跟进这件事。
等李如灏用何安的手机同王律师沟通完后,他才简单地说了李可骆的情况。听完何安一瞬间觉得腿软,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的长凳上。明明是五月天,何安身上却爬满了细细密密的汗,刘海甚至湿湿地垂了下来。他无力地弯下腰捧着脸,许久没有动静。
身边坐下一个人。
何安深深吐了两口气才坐直了身子,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因而不敢太用力地说话。何安虚虚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如灏正在酝酿措辞,何安搭拢着眼皮向长廊另一边看了眼,“不要欺骗,不要隐瞒。”
被注意到的人重新戴上墨镜朝他们走来,微微点头示意:“李导,何总,那我先走了。”
被提到的两人都未瞧他,何安没有回应,李如灏也没有多言,随手一挥算作告别。
“我接可骆下课后就想带他去少年宫玩一会儿,正巧碰到顾煜在那里做儿童剧的特别嘉宾。我们……聊了几句,小骆在游乐场区跟孩子们玩儿海洋球,我一时大意没看着他。”李如灏双手握拳,声音打了个抖,“等我再找他的时候发现小骆根本不在里面。是保安发现了那个男人的不对劲,小骆被他迷晕了放在手推车里。保安一喊,惊动了他,等我们追上去的时候就发生了意外。”
万幸的是车主是送小孩来少年宫学棋的,知道这附近少年儿童多,所以车速并不快。
李如灏三言两语说得简单,可何安几乎不敢想象那一幕幕场景。他的宝贝儿子,差点在他亲生父亲的眼皮子底下被陌生人掳走,如今又在里面做手术,等他醒过来该有多疼,哭得会有多伤心,他起码得有三个月不能蹦蹦跳跳地骑木马了。
何安一想到这些,心就针扎般的痛。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炸得何安突然站起来,单手拎着李如灏的衣领就把他怼到墙上。
何安的粗暴和凶相吓到了周围的病人家属还有医护人员。两位工作人员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上来劝阻,甚至有围观群众掏出了手机准备随时报警。
李如灏的后颈被领子勒得生疼,他艰难地转头反过来安抚两位医生:“没事,我们会注意的。”他把一只手试探性地放在何安的手背上,何安被那冰凉的指尖激地收紧了手上的力道。李如灏难忍疼痛地弓起身体,他不放弃地握紧何安的手腕。
何安咬紧了牙关,嘴唇不可遏制地剧烈颤动,他目眦欲裂地望着李如灏的脸,看对方渐渐失去血色的唇。
他自己先红了眼眶,像是要哭。
“展何安!”何舒华严厉的喝止响彻走廊。这条走廊因为他二人的举止原本就很静,完全没有医院里其他地方的喧闹。此时有人窃窃私语,大概认出了李如灏。
何安不想让母亲看见自己失态,偏头不与她正面对视。
何舒华大步迈上前指责他们鲁莽,“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儿子还在里面动手术,你们倒好,自己在外面先打起架,像什么话。全部跟我过来。”
随后李家父母也来了,三位家长听了前因后果之后也恨不得一人给李如灏一巴掌。李父当即说:“这事儿你们都不用管,我来跟进。”
何安二话没说就提出反对。最先呛他声的是何舒华,“你们俩都得好好反省,三十岁的人了一个个都不让我们省心。既为人父就要沉稳踏实,一个连孩子都能看丢,一个大庭广众就要动手,还指望你们能办成什么事。这回就听如灏爸的。”
秦佳茹也难得板起面孔训了他们几句。
小孩儿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麻药期还没过,他暂时还没有感觉到疼痛,所以哭得不厉害。他躺在小床上因为周围陌生的环境而掉下隐忍惊惧的泪。一见到两位爸爸,李可骆终于放肆地大哭,举着手不停地说要抱。
几个大人脸上都染上心疼,何安离得近,走得也快。几步过去他便将儿子的上身揽在怀里——他不敢真的抱起儿子,怕伤到他的腿。何安每说一句话便轻吻儿子的额头和头顶,可小可骆此时听不进任何言语,他抱紧爸爸的小臂、近乎本能地在宣泄自己的不安。
李如灏上前虚搂住何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示意护士把病床推到病房。
第36章 第36章
小孩儿这次出事惊动了不少人。前阵子去首都访友顺便参加会议的秦老爷子一时抽不出身回来探望曾外孙,所以派了大儿子秦向勉和长孙秦礼到东川。秦向勉比李如灏的父亲年纪大上那么三四岁,不同于李父的文人儒雅,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走到哪儿都带些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八院算是市里前五的医院,但她几十年来都是以血液科见长,不过治疗儿童骨折也绰绰有余。这是距离市少年宫最近的一所三甲医院,出事后自然先把孩子送到这里,后来也没人想着要转去儿童医院。
秦向勉带秦礼进小孩的病房坐了一会儿。秦佳茹、何安还有李如灏都在,何舒华这会儿还在回国的班机上。
小可骆在商场被袭击的时候吸入了麻药,虽不致命,但仍有后遗症。他意识稍显迟缓,加之腿被高高地挂着不能动弹,整个人像只浑身湿透的奶猫,一会儿低声啜泣,一会儿疯了一样大力地扯床单。昨天夜里可怜的小家伙睡上两三个小时就要做恶梦,常常惊叫着醒过来。何安不敢关灯,怕他吓得更厉害。病房的灯彻夜亮着,谁都没有睡好,除了小孩。何安跟李如灏轮流用手虚虚着盖在他的眼皮上替他挡光。
今天小可骆的症状稍微好了一点。一见秦礼进门他就认出来了,朝着他们两人咯咯一笑。不过没过多久小孩就忍不住喊疼。
秦佳茹紧锁眉头,挤干了湿毛巾给小孩擦汗,边擦边低声哄他。李如灏见不得母亲这副心碎的模样,主动接过手,擦完汗后重新撕了片退烧贴贴在儿子额头上。小孩儿估计惊吓过度,昨天傍晚就开始发起低烧。
“作孽啊,我这孙子刚知道开口说话,除了叫爸爸就是叫疼。”秦佳茹忧愁地向哥哥诉苦。
何安听了这话低头摸摸儿子柔软的头发,坐在床头不知在想什么。
李如灏坐在另一侧,靠在床板上,一手被小可骆抓着,一手理了理他的被子,轻轻拍打着哄他睡觉。闹了一夜,小孩精神不济,白天也昏昏沉沉的时不时眯上个把小时。而且他睡觉的时候两边一定得有人,两只手必须都抓着爸爸们才肯安心地闭上眼睛。
秦向勉听秦佳茹说了来龙去脉和小孩儿的情况,不禁皱了皱眉。
中午絮絮的阳光洒满半室。屋内两扇窗都开着,暖暖的风踩着光芒踏进来,吹得小孩儿惬意极了,睡得都张开小嘴,嘴角淌着莹莹的口水。他松开拉着何安的小手转了身趴着继续酣睡。
何安让李如灏带着三位长辈去吃午饭,助理给他送文件来的时候会顺便替他买饭。李如灏则让何安先去吃,自己留下来看孩子。二人互不退让,怕继续争下去会吵醒孩子,只好都留下来。
秦礼三人也没去远的地方,就在医院附近一家环境相对幽静的地方找了个包厢,点的菜都是简单清爽的本帮菜,上菜快、吃得饱。秦向勉深知妹妹的性格,免不了要宽慰她几句。他这个小妹从小就是全家的宝贝,除了刚开始画画的时候受过一点挫折,大半辈子都过得顺遂,连李如灏的性向都接受地没有阻碍。如今宝贝孙子虽然没什么大碍,可到底让人揪心。
“过两天等骆骆好一点儿了我就去庙里拜拜菩萨。”
秦向勉用公筷给秦佳茹夹了一片鱼片,“也好。让秦礼陪你一起去吧,我四点的飞机回去,他这两天反正没事,就留在这儿给你们打打下手。”
秦佳茹浅浅一笑,“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我们老两口是吓怕了,出去上上香顺带散心。哥你不知道,我都不敢想要是少年宫那个保安没看出不对劲,我……”秦佳茹说不下去,垂眸喝了口茶。
秦礼安慰道:“姑姑别伤心,小骆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您可不能自己吓自己。有空想这些子虚乌有的事,不如找到那位保安好好感谢他。”
秦佳茹缓过神,说:“你姑父已经请人去办了,那好心人不肯收钱,你姑父就送了面锦旗到他们单位去。下半年市里不是又要评见义勇为奖嘛,也让他们领导给他报个名。”
秦向勉赞同道:“应该的。”
秦佳茹又说:“不过小礼你来得正好。阿灏这回确实不像话,一个人带着孩子出去竟然这么不小心。我和你姑父,还有安安,都不忍心说他。他心里本就难受,我们怕说了他更加自责。你要是得空了就敲打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