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风起画堂-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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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灵臻抬眼看他。盛林警觉自己的话似乎显得太亲密了些,一面低头放下衣袖,一面掩饰道:“晏棽跟我虽然相识不久,但我们两个就是特别投缘。有的时候,我几乎拿他当自己的亲哥哥。所以这点事真的不算什么。阿姨别往心里去。”
打掩护的一句话,却在晏灵臻心底掀起滔天巨浪。她怔怔望着盛林,失神地陷在那双永远无法遗忘的桃花眼中。许久,一道眼泪缓缓滑落。
盛林不知所措。晏灵臻却慢慢地流着眼泪笑起来。那笑容温柔动人,不见丝毫勉强,依稀有她年轻时光艳明媚的风采。
“林林,”晏灵臻像所有招待孩子同学的家长一样,和声细语地问盛林,“你爸妈都好吗?”
盛林不由得心中紧张。但晏灵臻神态平和,并没有要爆发的迹象。盛林谨慎地回答,“还好吧。也就那样。”
晏灵臻保持着微笑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拍一下盛林肩膀,“不是要去找晏棽玩儿吗?去吧。他跟小妹在咱家池塘那边。你一个人过去要小心些。”
盛林犹豫了下站起身,再三确定晏灵臻一切正常才放心出去。
晏灵臻跟着站起走到门边,透过门板上的玻璃,看着盛林渐渐走远。
盛林身材高挑,双肩平直、脊背挺拔。从背面看,身形几乎与晏棽别无二致。就连走路的姿态都奇异地有几分相似。
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吧。
有着同一个父亲,即便另一半生命分别来自两个相隔千里,出身、容貌都完全不同的女人,兄弟两人还是复制一般遗传了林静池的身材骨架。
秀挺出众。如翠竹清雅,如青松傲立。
多好的两个孩子。就算有再多怨恨,再多不甘,念在盛林对晏棽的一片情谊,她也不能再耿耿于怀。不能让两个孩子为难。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晏灵臻没有再控制自己,让眼泪放肆地在脸上流淌。
这是最后一次了,为那个人流泪。
从今天起,林静池这个人,她连偶然之间偷偷想一想,都不会再有了。
六十三
P大的寒假差不多有一个半月。但无色只给了十几天的假,晏棽必须在初十之前赶回去上班。
年初八那天,晏家人很早便起来忙碌。晏棽要回学校了,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暑假也要留在无色打工。这一走,又是一年的别离。
晏灵臻亲自下厨给儿子做早餐。盛林最后这几天有意要跟晏灵臻拉近关系,这时候留在厨房,跟舅妈一起给晏灵臻打下手。
小妹和小弟在房间帮晏棽收拾行李,中途小妹找借口把小弟支出去,支支吾吾问晏棽盛林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了。
晏棽整着行李箱头也不抬,随口说:“当然真有了。这种事大哥怎么可能骗你。”
小妹嘟起嘴巴,“那,他就真的喜欢他女朋友吗?”
晏棽莫名其妙地看小妹一眼,“不喜欢就不会在一起了。你当盛林是什么人?他才不会委屈自己。”
小妹拧起眉毛,心里还在挣扎,“大哥的意思是说,盛林跟他女朋友很般配?”
小妹的思路一贯跳的有些快,晏棽从善如流跟上她,肯定道:“对,很般配。”
小妹尤不甘心,小声嘀咕,“林林哥那么优秀,我才不信随随便便一个小丫头就能配得上他。”
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跟前却没人敲门进来。
小妹没留意。晏棽却心思一动瞬间明了。起身把行李箱放在一边,晏棽直视着小妹,忽然改用普通话道:“当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丫头。盛林的对象,是他自己精挑细选,并且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确定的。不管是性格脾气,还是外形条件,他们两个都很般配。依我看,”晏棽瞄了一眼门口,眼中微微含一点笑,“盛林跟他对象,根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小妹听了晏棽这番话,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到最后,刚刚春心萌动就明白自己彻底没戏了的少女恼得恨不得哭出来,带着哭腔捶打晏棽,“哥你讨厌!你讨厌!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
门边的脚步声又走远了。晏棽轻轻揉着小妹的头发安慰她,“你才上大一,好好学习最重要。以后,等你长大一些,肯定能遇到更好的人。”
小妹抽抽搭搭,“那…那要是遇不到了怎么办?”
晏棽侧过头,望向窗外盛林走进厨房的背影,“不,一定会遇到的。那个对的人。”
早饭上桌后,晏棽跟盛林抓紧吃饭。盛林今天早上心情特别好,自己顾不上吃饺子,总忙着给晏棽夹菜。
晏棽拨着碗里的菜,转头看他,“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殷勤。”
盛林一本正经,“你多吃点。路远,不然一会儿就饿了。”
舅妈也跟上话,劝他们两个都多吃一些。
一顿饭将要吃完。小弟见桌上仍然没人开口提起那件事,终于憋不住了,耍赖一样对晏棽说:“哥,你之前跟家里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一次也没听你提过起人家?”
晏灵臻一听马上放下筷子,抬头看着晏棽。舅妈和小妹看小弟已经开口了,也不停跟着追问。
盛林脸埋在碗里,偷偷从眼角看晏棽。
晏棽慢条斯理咽下口里的饭,才点头说:“是真的。”
晏棽上大学后就跟晏灵臻提过,以后不打算结婚,就想一个人过。家里人劝过无数次,他都不肯松口。时间长了,全家人也算是默许了。但村里还是经常有人上门给说亲。这次也是一个同乡,女儿刚考上大学,觉得跟晏棽很般配便托人来说媒。晏灵臻回绝了几次,那同乡还是不死心,一定要让晏棽亲口给个说法。晏灵臻只好联系晏棽。晏棽当时回话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家里人虽然意外,但大多只当这是晏棽的托辞。没想到小弟再次提起来,晏棽竟然真的认了。实在是个天大的惊喜。
小弟小妹兴奋地大叫。舅妈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双手合十直喊“菩萨保佑”。晏灵臻也双目闪亮,神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哎,长什么样?是同学吗?哪里人?叫什么?快说快说!”小妹抢过小弟的发问权,一心一意为大哥高兴,把自己刚刚失恋的事都忘了。
“长得…”晏棽几乎是无意识地看了盛林一眼。
盛林当机立断接过话头,“放心吧,长得可标志啦。绝对配得上晏棽。我们学院的院…”草字说了一半,咬着牙吞回去,“…院花!”
晏棽低下头,嘴唇抿得死紧。他这么不爱笑的人,也被盛林逗得快要失控了。
盛林悄悄在桌子底下踩晏棽的脚。
小弟惊道:“林林哥认识我哥女朋友?”
“认识啊,还很熟呢。”盛林放下碗筷,专心跟一桌子人瞎扯,“我们一个学院的,还是同年级。很多课都在一块儿上。”
“那妹伢子脾气怎么样?”舅妈一向觉得晏棽太老实,免不得会担心他受女孩欺负。
“脾气…”盛林皱了皱眉心,不觉有些心虚,晏棽忙接口说:“脾气挺好的。我喜欢。”
两个长辈都大松一口气。
盛林看向晏棽的眼里窜动着小火花。
小妹急切追问:“我嫂子家里是做什么的?”
当下就改口了,喊得盛林恼也不是喜也不是。晏棽在一边看好戏,也不替他说话了。盛林只能硬着头皮,假装没注意到晏棽戏谑的眼神,说:“家里…家里做生意的,开个小公司,经营的还可以。”
“哇,白富美啊!”小弟小妹齐声惊呼。舅妈也喜得合不拢嘴。
晏灵臻之前一直没说话,此时却面带忧色,道:“开公司的…这,然然,咱们是不是高攀了?”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立刻便冷了。
盛林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料到晏灵臻会是这种反应,心急道:“哪里高攀了!阿姨怎么能说这种话?晏棽这么优秀,还有什么人是他配不上的?!”
晏灵臻眼中泛起层层叠叠的温柔,她看着盛林,轻柔地说:“林林跟然然投脾气,就看他哪里都好…我也看自己孩子哪里都好。只不过,”晏灵臻环视一周家中简陋的陈设,转向晏棽道:“咱们家这条件,将来富贵人家的姑娘嫁过来,是要吃苦的。”
晏棽看着母亲,点点头,“妈说的没错…那,该怎么办?”稍作思索,道:“要分手吗?”
盛林只觉一道惊雷在耳边里炸开,脑中瞬间空白之后怒气直灌颅顶。他一把攥紧晏棽的衣摆,几乎立刻就要把晏棽拖出去狠狠揍一顿。
“说的什么话!”没等盛林发脾气,晏灵臻先沉下脸,教训晏棽:“动不动就要分手。你拿人家女孩当什么?”
母亲生了气,晏棽却淡淡笑了笑,说:“我也是这样认为,分手是绝对行不通的。而且,两边的家庭状况,决定在一起之前我就已经考虑过了。”晏棽垂下左手,将盛林攥着自己衣摆的手指拢在掌心握紧,“差距是很大。但我会努力的。不会叫他受委屈。”拇指轻轻摩挲了下盛林的指腹。
一桌人都吆喝着起哄。晏灵臻也舒心一笑,微微颔首。
盛林面颊微红,手指温顺地窝在晏棽手心,低头笨拙地用左手往口里拨了只水饺。
早饭过后,晏灵臻把晏棽单独喊到自己房间,交待他回去后一定不要去盛林的家里做客,并且要尽可能避免跟盛林的父母碰面。晏棽了解母亲的心结。她能为了自己努力去接受盛林,却仍旧不能接受盛林背后那个和睦幸福的家庭。心病还须心药医。晏棽找不来能解母亲心病的心药,只能尽量顺着她。
出门前晏灵臻又叮嘱晏棽,要对女朋友好一些。作为一个女人,年轻时被伴侣抛弃,辛劳了大半辈子一个人将儿子带大,晏灵臻有时也会担心,晏棽会不会长成另一个林静池。
晏棽看着母亲鬓边的霜花,发誓一般郑重地说:“妈,你放心,只要他没有厌倦,我永远不会先提分手。”
天色大亮,必须要动身了。
晏棽与家人一一告别,跳上停在家门口的SUV。盛林一手伸出车窗外向后一挥。银灰色的车子飞窜出去。
晏棽转头向车外看。盛林见状减缓车速,问:“舍不得?”
晏棽眼眶轻微湿润,视野中的母亲越来越小,直到再也望不见,“有一点。”晏棽转回身坐好,轻轻叹息。过去离家时从没像这次一样不舍。也许真是年纪大了,懂得了家里的好。
盛林嚼着口香糖,无所谓地道:“这有什么。你想回来,咱们一周飞一趟也没问题。”
晏棽摇头失笑,“还真是大少爷做派啊。”
“那还能有假?你既然跟了我,总得给你点甜头吧。”说得两个人都笑起来,离别之情消淡不少。盛林看一看晏棽,问他,“走之前阿姨单独跟你说了什么?”
“阿姨?你问你婆婆吗?”
盛林斜一眼晏棽,唇角微挑,“然然,你可别让我反悔。真要凭本事上,还不定谁家是婆婆。”
晏棽立刻假装不明其意,火速把话题拉回正轨,“没什么。我妈就让我对女朋友好一些。”
“嗯,”盛林点下头,又问:“那你怎么回答阿姨的?”
“我说,”晏棽注视着盛林,深沉的爱意在眼瞳中涌动,“只要他不烦我,我就永远不会跟他分开。”
盛林的嘴唇徐徐上扬,“那我也代你女朋友回你句话吧,”他眯起眼睛,迎着初升的太阳绽放笑容,“他说他永远都不会烦你。”
两人对视一眼,放声大笑。车子越出村头的山坡,冲向前方的大路。
年轻时的爱情,热烈而纯真,轻易便能诱人许下永远的承诺,以为这一刻的心意,就是天长地久。不明白岁月飞逝、世事无常。多少个永远,悄无声息地,便被打碎在了漫漫风尘中。
六十四
从晏棽家乡回来后,晏棽忙着去无色无色上班。盛林回了趟秀春苑,跟度假归来的父母吃了顿晚饭。那晚他留在秀春苑过夜,睡熟后做了一个梦。梦境混乱不堪,毫无逻辑。连林晏然的名字都出现在了梦里。醒来后盛林完全记不起梦到的情节。但那个梦的结局,却像针一样在他心口扎了一下——在梦里,他与晏棽分开了。
盛林起先并不在意,只是每当想起来,胸口都会感到一阵短促的刺痛。次数多了,心情总会受到影响。盛林向晏棽提起过一次,除了安慰他,晏棽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从那以后,盛林把梦中带来的焦虑都压在心底,情绪都变得有些低落。
几天后的元宵节,无色有主题庆祝活动,难得还请到了嘶吼乐队。
盛林心情好转,晚上早早就去了无色,坐在晏棽提前给他留出的位子上等着看演出。第一次看嘶吼的现场,心里多少有些兴奋。不经意间想起半年前,孟慎、徐鹏辉还在与他一起迷恋嘶吼。今天的演出,却只有他一个人到场。
因为一场恋情,失去十几年的兄弟情分。盛林心中不是不惋惜。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他这样的幸运,有两个贴心兄弟陪伴着从小一起长大。他最躁动、彷徨的青春,也都是跟这两个兄弟在一起度过。他们三个人见证过彼此最狼狈的岁月。这份情谊永远无法替代,也永远无法抹去。
盛林本以为,他们三个的友谊,会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