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风起画堂-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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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便很难表现得亲昵。
盛林这时已经被舅妈和小弟小妹围着,有说有笑地聊起来。见状走上前去,拍一下晏棽后背,道:“装什么装。”又转头对晏灵臻说,“阿姨,晏棽可想您了。来之前天天念叨您。”
晏灵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晏棽却已明白盛林的心思,当真展臂抱住母亲,轻轻地说:“妈,我回来了。”
晏灵臻惊喜地张大眼睛,也伸手抱住晏棽,片刻柔声说:“乖啊。回来就好。”
舒缓的声音,溪水一样清凌柔和。
一大家人又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话。一边说一边把盛林让进屋里。
屋子里生着煤炉子,还有一个小太阳,感觉还算暖和。晏棽家里用的还是早年的白炽灯。家具陈设也极简单老旧。但这简朴,或说是贫寒的农家小屋,意外地让盛林感觉很新鲜。大多数摆设他都没见过。就连张八仙桌,他都觉得很有意思。
舅妈热情地给盛林让座。盛林道过谢,刚要坐下,抬头看到正好站在对面的晏灵臻,不觉大吃一惊。
五十九
盛林早就料到,晏棽的母亲必定容貌出众。但当他第一次真正看清晏灵臻的面孔,仍旧忍不住小小抽了一口气。
太像了。晏棽跟他的母亲,几乎有七八分相像。
盛林的长相也极为肖母,但他至少还有眼睛几乎完全遗传自林静池。心细的人稍加端详,基本都能推测出他与林静池的父子关系。
晏棽却是五官、脸型,都尽得晏灵臻的形态神韵。基本看不出有属于另一个人的遗传痕迹。余下的那两三分有别于晏灵臻的差异,倒更像是男女之间本身的生理差别所导致的。
盛林望着晏灵臻发愣,晏灵臻也对着盛林移不开眼。直到舅妈大嗓门吆喝小弟小妹快点上菜开饭,盛林才醒过神,向晏灵臻笑一笑,又恭恭敬敬地道了声阿姨好。
晏灵臻嘴角像是抽动一样弯了弯,回了盛林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垂头坐在桌边。
晏棽也洗过手帮忙去厨房拿菜。就小妹晏春秋还躲在门边,悄悄抿嘴瞄着盛林,脸蛋红红地偷笑。
冬伢子又端了盘菜进来,故意走到姐姐跟前大喊一声:“醒醒啦,花痴!”晏棽不久前才交待他,在客人面前要讲普通话,不然显得不礼貌。他倒实在,损自家姐姐也用普通话喊出来。
晏春秋被吓得一蹦老高,转头见盛林也满脸狐疑地看向自己。刚刚萌动春心的少女恼羞成怒,捏起拳头朝着弟弟兜头便打,“死冬伢子,胡说八道!看我不揍花你的脸!”
冬伢子端着菜,被亲姐姐追得嗷嗷大叫满屋乱窜。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晏棽摆好碗筷坐在盛林身边,目中含着笑意对他说:“有弟弟妹妹的感觉也不错吧?”
盛林捧着水杯抿一口茶水,弯着一双桃花眼不答话。
晏棽捋一下他的刘海,说:“就你嘴硬。”
晏灵臻看到这一幕,放下桌子下面的手死死捏成一团。脑海里那张封藏了二十几年的脸若隐若现。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先已突破层层禁锢,在黑暗处幽幽盯着她。
菜上齐了。舅妈招呼大家落座吃饭。晏棽提前跟家里说过盛林的口味,满桌的菜差不多都是盛林爱吃的。
舅妈看盛林吃得香甜,朴实沧桑的脸庞笑得红光满面,不停给盛林夹菜,“多吃点多吃点!真没想到林林这么能吃辣子。你们北方人,除了东北那里,能吃辣的不大多吧?”
舅妈给盛林夹菜没换筷子。晏棽忙把自己的筷子伸进盛林碗里,想把那些菜夹过了自己吃。盛林却好似没留意般,随意夹起一块舅妈夹给他的剁椒鱼块,咬一口细细嚼了咽下去,笑着说:“我们那边一般人确实不太能吃辣。不过我不一样。我爸也是南方人,老家就在临省。为了照顾我爸的口味,爸妈结婚后,家里的保姆全都换成了擅做南方菜的。我从小跟着吃,就习惯了。”
小妹听得双眼冒光,托着腮念叨太浪漫了。大大的杏仁眼扑闪扑闪望着盛林,“林林哥,你爸妈感情这么好,实在太让人羡慕了。你的女朋友…”眼珠转了转,小妹脸颊微红地小声说:“一定也很幸福吧?”
小姑娘的试探自以为高明,实际全让人看得明明白白。冬伢子口里的水险些喷出来。舅妈也不停给自家女儿打眼色。这死丫头,自从进了屋看清盛林的长相,就没一刻消停。
盛林仿佛浑然不觉,大方点头承认,“我爸妈感情的确很好。我会努力…”视线有意无意转到晏棽脸上,“向他们学习。”
晏灵臻忽然手一歪碰倒了茶杯。身边的舅妈小妹紧忙给她收拾。晏棽也慌张跑过去。
晏灵臻抬眼看见晏棽紧张到发白的脸色。大脑中近乎绷断的那根弦稍微放松。她对晏棽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细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晏灵臻几年前因患胃癌切除了大半个胃。饮食骤减令她日渐消瘦。原本这些年在家静养恢复的还不错。但今天回到家,晏棽发觉母亲似乎比他去年离家时憔悴了些,精神也像是有些恍惚。
盛林忙站起身说:“不如咱们快些吃饭。好让阿姨早点回房休息。”
既然客人发话了,大家也都不再客气。匆匆吃过晚饭,八点钟刚过,舅妈便带着小弟小妹回了隔壁自己家。
晏棽家没有客房。盛林堂而皇之跟晏棽睡一间房、一张床。晏棽铺好床铺,插上电褥子,又给盛林在床边摆上一台新买的小太阳,便又去晏灵臻那边看看情况。
盛林一个人在晏棽的小卧室里转了几圈。发现这小屋陈设虽然简陋,但收拾的非常整洁。而且房间里也没有异味。显然虽然晏棽一走就是一年,但他的房间天天有人打扫通风。
盛林莫名地很开心,在晏棽塞得满满的书架上挑了几本书,蹬掉鞋子,钻进干爽松软的被窝里看睡前书去了。
晏棽到了晏灵臻卧室门口,敲了两遍门没人应。晏棽心里着急,提高音量喊了句“妈我进来了”,便推门进去。
晏灵臻还没睡,正坐在小圆桌边上发呆。晏棽走进屋里她也没留意,等晏棽到了跟前才猛然惊醒。愣愣地抬头盯着晏棽,半天没说话。
晏棽面带忧虑蹲在母亲身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妈,你究竟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的话咱们马上去医院。你千万别瞒我!”
晏灵臻低头看着儿子,眨了下眼睛,稍稍回过点神。她又吓到晏棽了。从小到大,晏棽总是为她这个当妈的担惊受怕。
晏灵臻摸了摸晏棽发顶,牵动一下嘴角,“没事。就是有点累。不骗你。”静默片刻,终归按捺不下心底猫抓一样的撕扯,犹豫地问:“然然,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晏棽把母亲的手拢在掌心,给她取暖,“问吧。不管什么事,只管问就是了。”
“哦…”晏灵臻移开视线,低头看着地面又呆了一阵,语无伦次地开口说:“林林…我是说盛林,他的父母亲…你知不知道,他父母亲,叫什么名字?”
六十
往常晏棽偶尔带同学、朋友来家里做客,晏灵臻很少主动问起对方的家庭情况。
这些年来,母亲心里始终扎着一根刺,不愿意过多地关注别人的家庭。晏棽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这一次,晏灵臻主动开口问了。
晏棽隐隐感到疑惑,只是看晏灵臻神情还算平静,也就点头回答:“我知道的。盛林的爸爸是…”
“哐!”
屋外忽然一声极大的响动。
盛林一惊,马上站起来,“我出去看看。妈,你先栓好门。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正是各类偷窃案件的高发期。盛林把母亲的房门带好,确定堂屋里没人,快步走出屋子。
听声音判断,发出响声的地方是离晏灵臻房间很近的厨房。晏棽走过去伸手推开关得好好的门。黑暗中响起一声细嫩猫叫。
晏棽拉下灯绳。受惊的小猫窜到灶台后面,探头探脑露出一只小脑袋。灶台前的地面上反扣着一只不锈钢小盆,里面提前腌渍好的鱼块撒了一地。
晏棽把地面打扫干净,扔掉脏了的咸鱼块,从橱柜里拿出一条新鲜的小黄花扔给小猫。
小猫试探了几回,叼起黄花鱼,从房门上面没关严的气窗钻出去。
晏棽把气窗关好,拉灭灯出了厨房。
回到屋子里,晏灵臻已经睡下。晏棽隔着房门跟母亲道了晚安,自己也回房休息。
盛林抱了一摞书堆在床上。一本忏悔录没翻几页,便塞着耳机睡着了。晏棽弯腰给他盖好被子,轻轻帮他摘掉耳机,又望着盛林的睡容看了一阵,俯身轻吻了下他的额头,这才悄声上床搂着盛林睡下。
第二天盛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摸过腕表一看:十点过五分。
盛林哀嚎一声在床上打了个滚。他本来还想早点起给晏棽妈妈留个勤劳懂事的好印象,没想到太累了,起得比平时都要晚很多。晏棽也真是的,在他妈妈眼皮底下呢,都不知道喊自己一块儿起床。
盛林心里面嘀嘀咕咕,火速爬起来穿好衣服。
明天就是年三十,小妹小弟都还没舍得买新衣服。晏棽拿了点钱回来,乘着镇子上的店铺还没全歇业,带着弟弟妹妹去置办新行头。舅妈这时还在隔壁自己家忙活。晏棽家里就晏灵臻和盛林两个人。
盛林从房间出来,抬眼便看到堂屋的八仙桌上摆着特意为他留的早餐。
晏灵臻端着一只小瓷碗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盛林,浅浅笑了笑向他打招呼,“起来了。快去洗漱吧。洗漱完了好吃饭。”手里的瓷碗里用热水烫着一袋鲜牛奶。
盛林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又是晏棽交待家里人特意给自己准备的。
盛林应了一声,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规规矩矩坐到桌边吃早饭。
晏灵臻坐在对面陪着他,不怎么说话,低头专心绣着什么东西。
盛林能够感觉得出来,相比舅妈以及小弟、小妹的热情,晏灵臻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冷淡许多。确实觉得有些遗憾,但盛林也没太在意。只不过从小到大,他大多都是被人哄着、捧着的主儿。现在遇上一个不乐意搭理他的,就算是晏棽的母亲,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讨好。
沉默地吃下一个糍粑。耳边除了自己细碎的咀嚼声,就是晏灵臻默默拉动丝线的微响。气氛太过沉闷。盛林耐不住把手机掏出来,一边吃饭一边刷微博看新闻。
过了一阵,对面的晏灵臻忽然道:“吃饭的时候最好不看手机。对胃不好。”
自从坐下后这还是晏灵臻第一次开口说话。盛林险些没反应过来。回过神马上把手机往桌子中间一推,露出一个极为乖巧的笑容,“我平时吃饭的时候也不太玩儿手机。这不要过年了吗。送祝福的朋友多,怕错过去,这才时不时刷一下。”盛林一笑,桃花眼便像含了两汪春天灵动的溪水,活泼又多情。
晏灵臻垂下眼帘,把温好的鲜奶剪开倒进玻璃杯中,放在盛林手边,“趁热喝吧。多吃点。”又把菜碟往盛林跟前推了推。
盛林顿时食欲大增,几口把牛奶喝干净,嘴唇上沾了一圈奶胡子。
晏灵臻忍俊不禁,摇摇头,“你这孩子,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好喝啊!我没忍住。”盛林擦干净嘴唇上的残奶,很无辜似的对晏灵臻笑。
“那最好也别太…”晏灵臻的话被一阵突兀的铃声打断。
盛林放在桌子中央的手机响起悠扬的乐曲,屏幕上闪动着一个男人的头像照片。
“我爸。”盛林随口说了声,拿起手机接电话。并没注意到晏灵臻的面孔一瞬间褪尽血色,连嘴唇都白得泛青。
林静池跟盛佳敏要动身去盛林外公家过年了,临行前打电话问问盛林的情况。盛林跟父亲闲聊,时不时开两句玩笑,手里拿着筷子拨弄糍粑玩儿。
正聊得开心,晏灵臻扶着桌子站起身,撑着桌面的手剧烈颤动,一只碗被碰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摔得粉碎。
盛林愣了下,立刻发现晏灵臻不对劲。他忙挂断电话跑过去搀扶晏灵臻。晏灵臻狠狠打开盛林的手,跌跌撞撞扑进卧室关紧房门。
盛林不明所以,敲门喊了几声晏灵臻都没有回应他。盛林马上把舅妈喊过来,又打电话给晏棽让他尽快往家赶。小弟小妹还在镇上玩,还好晏棽记挂着盛林,这时已经到了村口。接到电话拔腿便十万火急往家跑。
舅妈也叫不开门。盛林帮不上忙,只能先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起来。晏棽气喘吁吁跑回家,进门也不顾上跟盛林说话,直接冲到晏灵臻门前。
晏棽不断拍门,喊了两声妈。门那边猛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让他走!我不要看到他!让他走!!”
晏棽跟舅妈都一下惊住。舅妈大声喊晏灵臻的名字,让她不要乱说话。
晏灵臻近乎狂乱地回应,“我没有乱说话!让他走!那个盛林,让他走!”
晏棽回过头,盛林茫然地抬头与他对视。
晏棽转回头去,从来都清冷自持的声音,带上祈求的意味,“妈,你先把门打开。求你了,先让我看看你。”
静了片刻,房门吱呀敞开了一道缝隙。
晏棽与舅妈立刻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