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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纠缠-风起画堂-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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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响了。盛林接起来,是孟慎。孟慎听说他走到了小广场这边,果然一边闷笑着嘲笑他,一边远程给他指路。又问他肠粉吃得怎么样。
盛林兴致盎然,“嗨,别提了,我碰到一个小美人儿……”盯着海报,把刚才在二食堂的事复述一遍。
手机那边静了许久。盛林都要怀疑信号是不是断掉了,孟慎的声音才又飘飘忽忽地响起来:“林林,”哄孩子一样,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劲儿,“你既然在广场看到海报了,那海报上名字,你也好好看一下吧。”

宣传海报上印有参演学生的姓名。可巧男生名字的配色跟那一小块的海报底色相近,混在一起看不清楚。
盛林听孟慎这么说,便又上前几步,微微躬下身——只见二胡独奏后面跟着触目惊心的两个字:晏棽。
盛林疑心自己看走了眼,揉了揉眼睛,千真万确还是那两个字。盛林五指一紧,几乎要把手机捏碎,“孟慎!”他羞恼交加又哭笑不得,“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众目睽睽之下给了情敌一碗肠粉。真好。这是嫌弃校园里关于自己的八卦流言传得还不够劲爆、不够广泛。

孟慎连连喊冤,“我哪知道会这么巧?医学院这么大,你难得去东边一次就能碰上他。再说了,要不是你那老毛病又犯了……”
“知道了知道了。美色误人!以后我一天念三回!”盛林自小“爱美”,学过几年美术之后,越发病根深种。过去只觉美景、美人赏心悦目,今日方知晓古人诚不我欺。
孟慎低声笑他,“你觉悟了就好。”说完了又是一阵沉默,也不挂断电话。
盛林觉出不对,两眼盯着海报,壮士断腕一般,道:“你还有什么重磅炸弹没扔下来。就趁现在一起扔了吧。”
孟慎果然又有了动静,“其他的也没有了。就是会所那事你没忘吧?这才几天而已。”
盛林神情微变,继而想到什么,恍然震惊,“你是说那个侍应生?也是他??”
电话那边幽幽一声叹息,“林林,万望珍重。”信号挂断。

盛林双眼一错不错瞪着海报上的晏棽,起先还当真有几分怒意,对着那张低垂的侧脸久了,只觉一切荒诞到好笑。
他与晏棽之间,被一场场巧合勾缠在一起。两个人还没正式见过面,就已有了这许多瓜葛。说一句有缘也不过。
只可惜桩桩件件都是孽缘。
他没大度到可以跟谢晓云不惜劈腿复合的男友正常交往。晏棽应该也不愿再记起会所的那个晚上。
以后他们两个,注定只能相见不相识。

这么个人物,倒是可惜了点。

盛林最后看一眼晏棽,转身往孟慎宿舍走。



晏棽搭乘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学校,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他拎着背包,穿过草坪走到人工湖边,把背包扔在脚下,坐在岸边的长椅上,低头看着湖水中自己暗淡的倒影。

七天了,他在外面一连跑了七天,没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工作时间不能太长,时薪还要够丰厚,怎么想都只能去酒吧、会所这种可以收小费的地方做侍应。
会所他不可能还进得去。出了那种事情,一晚上跟两位客人起冲突,哪怕责任不全在他,也足够本市所有会所把他拉入黑名单。
酒吧……当初就是在酒吧做不下去,才托人找关系进了会所。如今又要走回头路……

晏棽用力按一下眉心,靠在椅背上仰起头。
这个时间的学校很安静。高大茂密的树丛掩映着远处实验楼的零星灯光。湖水被微风吹动,荡漾起层层涟漪,带来远处的花香。近旁的林荫小路上,偶尔有三两学生路过,脚步声被行道树的木叶滤过,模糊得了无痕迹。
夜晚的校园,静谧的仿佛一个美好的梦。
但这美好的一切,却仿佛跟他的生活全然没有关系。

晏棽看着天幕上稀疏的星星,身体深处弥漫起浓重的无力感。
有时候他也觉得,不管怎样努力,命运都无法改变。比如就算他已经属于这所学校,却仍然无法全心融入;比如尽管他已经付出了全部精力,却总是远远不够。
前路幽暗如深夜,他常常疲惫得想一睡不醒。

口袋里响起短信提示音。晏棽拿出手机,信息提示发件人标注是“小妹”。晏棽停了几秒打开短息,看完后想了好一会儿,回过去:放心吧。我尽快。。
晏棽闭了闭双眼,起身拎起背包慢慢往宿舍走。

有些念头只能偶尔任性得想一想。他的责任他必须扛起来。就算真的有支撑不住的那一天,在此之前也要咬紧牙关一步步走下去。


还有两周就是校庆日。当天参加文艺汇演的学生,这个周六下午要在校本部大礼堂进行一次统一排练。尽量带妆,实在没条件人必须到场。
晏棽从小跟外公学拉二胡,到现在也算拉得有模有样。半年前为了校庆文艺汇演,P大借机在各个学院举行才艺竟赛。晏棽的班导为了让晏棽尽量融入集体,自作主张给他也报了名。没想到经过层层选拔,晏棽最后竟然进了总汇演的节目单。这次大排练,班导提前好几天给晏棽做工作,督促他一定要到场。
晏棽没办法,只好把跟天哥约定见面的时间,从周六中午改到上午。

天哥是个酒吧老板。晏棽的第一份侍应工作就是在他的酒吧做。后来出了点事做不下去,也是天哥找人把晏棽介绍到夜央会所。
这段日子找工作频繁碰壁。晏棽最终还是决定再去酒吧试下运气。周六约天哥吃饭,拜托他想想办法,再给自己找一家能打工的酒吧。
两个人很长时间没见,天哥跟晏棽聊了很多。晏棽拜托的事天哥有些为难,但也答应再找找门路试试看。

跟天哥告别时已经接近下午两点。晏棽提早有准备,出门时就带着二胡。天哥的车子一发动,他就打车直接去校本部。
下了车一路小跑往礼堂赶,跑到礼堂侧门边的一段台阶下面,晏棽抬眼就看到谢晓云在那儿走来走去,像是在等人。
晏棽缓缓停住脚。

那次在医院把谢晓云气跑后,他俩就没再联系过。现在突然碰上,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边谢晓云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晏棽,跟往常一样笑眯眯得抬手跟他打招呼,“嗨,师兄。”
晏棽走到她跟前,“我迟到了吗?”
“没有。里边儿才到文法学院的诗朗诵呢。”谢晓云是学生会成员,负责演出流程安排。
晏棽点点头,就想往台阶上走。
“慢着慢着!我话还没说完呢。”谢晓云抬手拦住他,清了清嗓子,很郑重地说:“谢谢你,师兄。”
晏棽看着她,没有开口。
谢晓云拿手里的节目单拍了下晏棽手臂,又笑开了,“还装什么呢。笔记,那么厚两大摞,整理的很辛苦吧。真的谢谢了。”
晏棽每门课的笔记都做得很详细,重点、难点突出标注,还做了关联病例记录。谢晓云比晏棽矮一级,课程设置跟晏棽多有重合,自从大二那年跟晏棽搭上话,每个学期开始她都找晏棽借笔记。
今年开学不久两人闹了矛盾,谢晓云没再找过晏棽。晏棽整理书桌的时候想起这回事,就自己把笔记复印了,给谢晓云寄过去。
举手之劳,不费什么事儿。

晏棽淡淡的看一眼谢晓云,“不客气,这事不麻烦。”顿了顿,又说,“那次在医院,是我不对……”
谢晓云连连摆手,“师兄快别说了,我都要羞死了。你都病成那样了,我还在那儿叽叽歪歪自己那点破事儿。”她脸有些发红,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早就知道自己错了,就是有点拉不下面子,不好意思先跟你道歉。”说着话头就渐渐低下去了,做错事乖乖等大人教训的小孩子模样。
晏棽想起家里的小妹小弟,眼睛里不自觉透出一点暖意。
“没事,女孩子不用道歉。”
谢晓云马上抬起头,笑得灿烂无比,“我就知道,师兄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最善良心肠最软了。”
晏棽一听这话就觉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你知道咱们学院有多少女生暗恋你吗?如果你平时能微微的笑一笑,”谢晓云在自己嘴边比了一个微笑的弧度,“保准她们一个个抛掉矜持,前仆后继得向你告白!”
晏棽暗暗冲对面的槐树叹口气,坚决绕开谢晓云跑上台阶。
谢晓云毫不气馁,跟着往前追,“话还没说完呢跑什么跑什么。师兄,你真得听我劝,不然接下去几年你还得孤家寡人。你不能仗着自己长得好就……哎呦!”

晏棽跑到台阶上面突然停了下来。
谢晓云脚下刹不住,一头撞在晏棽肩膀上。她连忙拉住晏棽手臂才没滑倒,随手往晏棽肩上拍一下,软声软气得抱怨,“怎么回事呀,走得好好的又不动了,头都撞疼了。”揉着额头往前边一看,忽然全身都僵住了。

前方只隔着十几米远的地方,盛林一身淡色休闲西装,缓步走过来。他今天要弹肖邦《夜曲》,还要为一个合唱节目做钢琴伴奏。两本琴谱卷在手里,被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着,衬着黑金色的琴谱封皮,白得晃眼。

徐鹏辉跟在盛林身边,本来嬉皮笑脸跟盛林说着话,一眼瞥到晏棽跟谢晓云,立马沉下脸,仇人相见似得恶狠狠瞪向路边动作亲昵的一男一女。

谢晓云猛地触电一样撒开晏棽的手臂,白着脸很小声得跟盛林打招呼,“盛林……下午好。”
盛林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清凌凌得看过来,浅棕色的眼珠儿仿佛包裹了一层薄冰,将阳光都折射得冷了一些。他唇角的伤口似乎更严重了些,但仍然姿态优雅,淡笑着向谢晓云微微点头,“下午好。”

盛林的目光转过来时,晏棽踌躇了下,也向他点了点头。盛林的眼神却拐都没往晏棽身上拐一下,寒暄过后,跟徐鹏辉一道擦着两人身边儿走过去,一直走到礼堂侧门推门进去。

谢晓云苦着脸,又要抓狂,“天啊,他肯定又误会了!”

晏棽视线追在盛林身上,看他进了礼堂,忽然把二胡往谢晓云怀里一塞,“帮我拿一下。”回头就往校外跑。
谢晓云顾不上难过了,急得大喊,“都这个点儿了,你去哪儿啊?”
晏棽摆摆手,一忽儿就跑得不见人影。


盛林进了礼堂直接去后台,在乱糟糟的人群里找到放在角落里的那架立式钢琴,坐在琴凳上。
正式演出那天会有一架三角钢琴,今天排练还得用这架。
盛林一言不发调整琴凳。徐鹏辉在一边激动得上蹿下跳,不停地抱怨晏棽跟谢晓云当着前男友的面秀恩爱有多过分。气愤填膺的样子好像被劈腿的是他自己。
盛林现在听到“晏棽”这两个字就浑身不自在,找个理由把蹭过来看美女的徐鹏辉打发走,打开琴谱一页页翻看。

把琴谱从头至尾翻了一遍,盛林看得累了,抬起头来拿水喝。
对面的窗玻璃上忽然映出晏棽的影子。他气喘吁吁从外面跑进来,一出现就能夺走所有人的注意。谢晓云跑上去给他擦拭额头的汗水。

拿水杯的手抖了一下,瓶口碰到唇上的伤,沾了一点血迹。这个伤口一直不好,拖拖拉拉有十几天了,搞不好真的要为这点小伤去看医生。

还有两个节目就轮到盛林上场。他站起来准备去候场,顺手把脏掉的水杯扔进垃圾桶。再回头的时候,晏棽和谢晓云已经不在那边。
盛林转过身,专心看台上的演出。


排练结束后,盛林的节目顺序需要调整,跟文艺部的同学一起协调方案,拖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散场。
徐鹏辉早就跑去跟看上眼的学妹约饭了。盛林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拿上琴谱,一个人走出礼堂。
他跟来时一样,仍然从东面的侧门出去。刚拐出门口就看到墙边倚着一个人。盛林眉锋一跳,只当没看见。
往前走了两步。那人停了一会儿跟上,开口喊,“喂!”
盛林皱紧眉心,脚下走得更快。
那人又喊:“盛林!”
盛林只好停下,听到身后那把略带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晰得说:“我有件东西给你。”


盛林十分意外。
即便晏棽作为胜利者不在乎两人现在的尴尬关系,他们在校园里碰上,最好的做法仍然是彼此视而不见各自走开。不然哪怕再微小的互动,都会为校园八卦增添新的谈资。
而晏棽,非但没有避开,竟然还要在这个时候送他东西。

盛林回过头。

晏棽站在离他四五米远的地方。阳光从斜后方照射过来,落在他的肩头、面庞,让他本就过分俊秀的五官,好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钻石一样光彩夺目。
盛林眯了眯眼睛。他虽然看眼前这人有一百个不顺眼,还是忍不住要赞叹造物主的一双巧手。

“不需要。谢谢。”
盛林尽量平淡的回了一句,说完并没有马上离开。对这样的美人,他的忍耐度总会更高一些。
晏棽没看懂盛林潜在的退让,紧迫追问道:“你还不知道我要给你的是什么,怎么能肯定自己不需要?”
晏棽显然不具备基本的谈话技巧。他也许是好意,想要消除跟盛林之间的龃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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