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风起画堂-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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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林不觉抿唇笑了笑,低沉到谷底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
捏了捏眉心,重新发动车子上路。行至中途,盛林改变主意调转车头往近郊方向开过去。
他回国后图方便,在学校附近入手了一套公寓,平时除了偶尔在校留宿,生活起居都在那边。父母则在一年前搬离市区的住所,迁到近郊的秀春苑别墅常住。
郊区空气清新,对父亲身体康复有好处。
出了市中心盛林将车子开得飞快。提前将近一刻钟回到秀春苑,下车后却发现除去花园中的路灯,别墅里面没有一盏灯亮着。
盛林这时才想起,父母亲前些天就回邻省探望外公,最早后天才能返回,走前给保姆方姨也放了假。
盛林倚着车门呆了一会儿,甩甩头走上门阶。打开房门,沉甸甸的黑暗涌上来。盛林没有开灯,拖着脚步走进客厅,把自己扔在沙发上。
三
大多数医院的病房总是很单调,还伴有各种难以令人产生愉悦感受的气味。
晏棽在临床医学专业读到大四,还是没能喜欢上这种气味。他以很小的幅度动了动头部,在不被人察觉的前提下,让鼻尖离散发着消毒液味道的枕套远一些。
疼,太疼了。
他的胃里像被塞进了一部微型绞肉机,缓慢而持续得将胃壁绞成碎末。很轻微的呼吸震动传到腹部,都能牵扯出加倍的痛楚。
更可怕的是谢晓云还在他旁边喋喋不休。
“我们好像真的分手了。他到现在都没有找过我。”
“之前还说心里有我。这也算有我吗?都没试着认真挽回过。”
“男人真是无情的,说了分手就一点留恋都没有。”
……
自从得知晏棽住院那一刻起,只要下了课,谢晓云就会特地从学校赶到晏棽病床边,絮叨她跟盛林那短暂而遗憾的美丽爱情。晏棽在医院躺了两天,谢晓云就在他耳朵边唠叨了两天。晏棽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离失聪不远了。
“我说分手只是想考验考验他而已。他那么聪明,不可能想不明白啊。”
“就算我不该随便说分手,可这也是有原因的啊。女朋友的生日礼物都让助理挑,这是做男朋友的态度吗?我生气难道还不应该了?还是说他真信了我跟师兄是一对的鬼话?他不会那么笨吧!”
“再说了,我都带你一起去见他了,哪怕是榆木脑袋都能明白那些流言不可信啊。”
“我原谅他一次,他也原谅我一次。这下不就扯平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分手呢?”
数不清的蜜蜂从耳朵钻进大脑嗡嗡震动翅膀。晏棽额角紧绷,有一根青筋在砰砰跳动。
谢晓云停下来喝水,准备新一轮的控诉。
晏棽突然睁开眼睛,双眼直直盯住她:“你应该生气。他信了。你们扯不平,所以也不可能再合好。就这么简单。”
谢晓云举着水杯愣住,呆了两秒,惊喜大叫:“师兄你醒了!”脑子一转,忽然又脸色大变,“师兄你刚才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晏棽仍旧面无表情,眼睛扎在她脸上一眨不眨,“我的意思是:你跟盛林没戏了。彻底没戏了。”
谢晓云半张着嘴巴,过了很久才想清楚晏棽到底在说什么。她脸色阵红阵白,最后难过得差点当场哭出来,匆忙抓过手包,一句话没说跑出去。
病房里安静了。
晏棽小心活动下躺得僵硬的身体,视线落在门口,一时半会儿没收回来。
大学四年,他习惯独来独往,班里的同学、宿舍的舍友都不亲近。谢晓云虽然矮他一级,却是他在学校唯一可称之为朋友的人。
他们是同乡,返校时偶尔在车站碰上,女孩子一个人拖着大行李箱挺费劲,晏棽就帮衬了下。这姑娘爽朗大方,从那之后经常主动约他出去玩儿。渐渐熟悉了,有些不方便其他女孩知道的心事也会说给晏棽听。
自从她跟盛林好上,晏棽被迫充当了她将近一年的情感热线知心哥哥。
现在,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晏棽捂着胃部翻过身,重新闭上眼睛。
耳朵清静了,挺好的。
会所的工作丢了,他要尽快好起来,重新找一份合适的打工。大四是关键时期,这两天落下的课程和实验,也要尽快补上。
这些已经够他忙了。至于其他,他没有心情再去关心。
在医院又多躺了一天,晏棽便办了出院手续。除开校外打工,他在校内也兼着勤工俭学的岗位。这种岗位通常都是学校补贴贫困生的,每学期都有很多人申请。做不好或是旷工太多,随时会有别人顶上。
中午晏棽回到宿舍,就一个舍友在。那舍友往晏棽脸上看了两眼,也没多说,打过招呼继续忙自己的事。
晏棽当初来学校报道晚,住的是跟其他专业拼凑在一起的混合宿舍。同舍四个人的课表都不一样。晏棽又从大一开始在校外打工,天天早出晚归不见人影,碰上在会所做夜班,夜不归宿也是常事。所以他跟舍友之间,严格说起来也没什么交情。也幸好大家都没混得太熟,没人问东问西的,倒省了晏棽不少麻烦。
胃里还是很不舒服。晏棽自己煮了碗清汤面,吃了几口就咽不下去。翻了会儿书,定好闹钟上床休息。忍着胃部时轻时重的抽痛,迷迷糊糊睡了半个多小时,闹钟没响晏棽就彻底睡不着了。
太TM疼了。
晏棽本来就有轻微胃溃疡,这回被人用尽全力踹了那么一脚,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造反,腹腔里就没个舒坦的地方。
晏棽出了一头冷汗,坐起身缓了十几分钟那股疼劲儿才下去一点。
下午的课在实验楼那边上,离得有些远。以他这状态,估摸着得提前个十几二十分钟出门才赶得过去。
咬着牙好歹蹭下床,洗把脸正要把课本装包里,晏棽发现那一叠睡前就备好的课本、笔记上面多出来一袋鲜牛奶。
晏棽板着脸,站在书桌前呆了足有五六秒,最后才想起把牛奶拿起来。牛奶是热的,应该是用开水烫过。
晏棽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却微微有些波动。
他又站了一会儿,翻出手机给那个叫何瑞文的舍友发短信道谢。信息很快回过来,就三个字“趁热喝”。
晏棽看着手机屏幕,唇角极浅极浅的向上牵动一下,依稀像是个微笑的模样。
中午吃的药效力上来后,身体好受了些。晏棽下午两节课都顶了下来。课后去找老师要了课件,打算自己把这几天落下课整理一下,尽量把笔记补全。
到了晚餐时间,晏棽照旧去二食堂二楼的小餐厅帮工。为了少点麻烦,他受伤的事没通报给学校。晏棽跟平常一样不断来回走动收拾餐具、清理餐桌,一个多小时下来身体有些受不住。
六点半以后人开始变少,餐厅里还剩零星几个学生在用餐。晏棽坐下略微歇了歇,又去楼梯口那边的位子收餐盘。
这时他突然听到坐在附近的一个女生发出一声类似惊喜的低呼。声音不大,但因为人少还是听得很清楚。
晏棽下意识抬头,双眼刚刚好撞上一个身材高挑,面容也极为英俊的男生。
是盛林。跟平时一样夺目惹眼,如果嘴角上没有那一道显眼的伤疤会更完美。
嘴角,伤疤……
晏棽的眉梢不自觉跳了一下。
他突兀地想起来,会所的那天晚上,他似乎咬伤过一个人。就在嘴角。
那时他被严老板下了药,情急之下把人放倒跑出包厢。躲在外面洗手间的时候,药力逐渐发作。身体异常高热,伴随视力模糊、精神亢奋。
他知道后来洗手间又进来一个人。他跟那人起了冲突,自己被打伤入院。但跟自己打架的人是谁,他根本看不清。
晏棽能记住的仅有的细节,是他在那人的唇上咬过一口。
那一下太狠了,鲜血顷刻涌入口腔,强烈血腥味儿让他稍稍清醒了极短的一瞬。
那个人,好像也有一双桃花眼。
而盛林的唇角,刚好也多了一道类似咬伤的伤口。
天底下怕是再难找这么寸的巧合。
晏棽的额角突突急跳,胃也疼得更厉害。
他跟盛林,命中犯冲。
晏棽闭低下头,认命的想。
四
盛林没注意到晏棽,神态自若去离得最近的窗口点了份肠粉,之后一边跟徐鹏辉、孟慎他们用微信闲扯,一边无聊得四处打量。
这时候的餐厅基本空了,只剩两个勤杂收拾餐桌、打扫地面。
盛林看了几眼,注意力不自觉集中在其中一名勤杂工身上。
那是个男生,下身深色仔裤,上身搭配卡其色外套。配色沉闷,衣着式样也略显过时,更何况胸前还系着条大煞风景的白色大围裙。
可即便如此,仍然遮挡不住男生的好身材。他身高看去跟盛林差不多,最少要有一八二。肩膀平直脊背笔挺。围裙在腰间系紧,勾出一把细腰,连带挺翘的臀线都一览无遗。
男生一直低着头忙碌,刘海过长了点,垂下来遮住整个额头。
盛林看不清他长相,只从侧面看到他鼻梁到下颌直至延展到颈项的线条极为流畅优美。只要不出太大意外,那张脸应该也不会让人失望。
盛林中小学时代上过形形色色的艺术班,到现在真正还能拿出手的只剩钢琴。绘画虽然学得不好不坏,但经过多年训练,好歹也染上了一点近乎条件反射的癖好:只要一碰到特色鲜明的景色、人物,他就会忍不住开始在心里勾线打稿。
眼前这个勤杂工简直堪称亚洲男性人体素材模板,偏偏没法看清他完整的脸部轮廓。
盛林心尖上直犯痒,太投入就忘了收敛,胶着在男生身上的目光变得肆无忌惮。直到大师傅冲他喊了好几回“肠粉好了”,盛林才回过神。
点菜小妹把打包好的肠粉递给他,偷偷冲他挤了挤眼。
出糗了。
盛林失笑摇头,接过肠粉想快点离开。
这时候另一名勤杂工已干完活离开。那个男生也洗净手,拿饭卡在其他窗口买了份白粥,随便找个位子坐下慢慢吃。
盛林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地上。学校很多岗位的勤杂工大都是贫困生在做,这些情况他了解。单从穿着也看得出,这个男生条件不太好。但不管怎么说,晚餐只吃一碗白粥,这个年纪的男生哪能受得了。
盛林思量片刻,跟窗口里要了一只碗,将打包的肠粉倒进碗里。之后低下头,快步走到那男生跟前,把碗往他桌上一放,故作轻松得一口气说完:“同学,买多吃不下了,麻烦帮个忙。”完了不等那男生反应转身就从扶梯跑了下去。
一口气跑出食堂,盛林的心情依然很愉悦。
这两天他都住在秀春苑。父母亲恰巧提前从外公家赶回来,一家三口聚在一起,难得父母最近都没闹矛盾,让他着实享受了几天融洽和睦的家庭生活。这份久违的幸福感,让盛林很快忽略了那晚会所的不快。
本来今天盛林还想回秀春苑,临到下课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给女朋友办生日宴会,请盛林他们几个过去。这人跟他的关系比不上孟慎、徐鹏辉他们,不过也算一个圈子里的,电话都打来了不去也不好。
徐鹏辉自告奋勇匆忙去准备礼物。盛林忙完了学校里的事,开车过来医学院这边接孟慎。想起孟慎提过他们医学院二食堂的肠粉很有名,临时起意想尝一碗。结果买到手的肠粉也没吃成,被他一时冲动转赠给了那位安安静静躲在角落里吃白粥的勤杂工美人。
这事办得其实不太妥当,不说餐厅里还有其他用餐的学生,那个勤杂工能不能接受他的好意都很难说。万一想叉了,反倒像是他在拿一碗肠粉给人难堪。
按理说盛林平时做事不会这么冒失,今天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按捺不住心底翻涌而上的情绪。
“哎,美色误人哪。”
盛林摇了摇头,穿过一条小路往孟慎宿舍方向走。
盛林以前来这边找孟慎或谢晓云,都是从离他们宿舍区较近的西侧门进去。今天为了那碗肠粉,跨越大半个校区特地绕到了东门。医学院整个校区又建得跟座巨大迷宫似得,岔路多树木又高大,不熟悉的人走在里面挺容易犯迷糊。
盛林走了一段发觉不对,他没看到孟慎宿舍楼前的那座青铜雕像,反倒来到了一个小广场。
下个月是P大建校一百一十周年校庆。医学院原本是独立的医科大学,十几年前才并入P大。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两所大学融合得还不错,盛林一路走来,校庆的宣传横幅、展板随处可见。
这个广场上不单布置了常见的宣传品,还有即将参加校庆文艺演出的学生的个人海报。
盛林打眼就看到一张色调淡青的海报,上面是一个穿长衫的男生,身材欣长、微微侧身低头,手中拿着一把二胡。
只需一眼,盛林便认出海报上的人正是食堂餐厅里的那个勤杂工。衣着不同,姿态更不同,但那么出挑的身材和侧面线条,但凡学过几年美术的人,都不会认错。
原来他也要参加校庆汇演。
盛林笑了笑,神色中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兴奋。
手机铃响了。盛林接起来,是孟慎。孟慎听说他走到了小广场这边,果然一边闷笑着嘲笑他,一边远程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