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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纠缠-风起画堂-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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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林睡得很沉,被担架抬过去也没有醒。医生给他清洗伤口的时候,受疼痛刺激睁了下眼,很快又睡过去。

救护车风驰电掣赶到附院。
出了这么大的事,P大的院校领导还有孟慎、徐鹏辉他们早就等在医院门口,看到救护车驶进医院大门,众人一拥而上,簇拥着小推车火速把盛林送进急诊室缝合伤口。
盛林在路上睡得安安稳稳,被挪到病床上之后反而醒了。医生已经穿好手术针开始缝合。盛林扭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像是对缝合过程很好奇。
缝完小臂,医生换针穿过手背伤处的皮肤,盛林的手指忽然很轻微地跳动了一下。医生推推眼镜,向盛林解释,“你的体质对麻醉药耐受性较高,利多卡因能起的作用有限。还剩六针就好了。忍一下吧。”
徐鹏辉一脸紧张站在床尾,听到这话嘴巴顿时张得能塞进一颗鸡蛋。
孟慎的表情瞬时更加难看,着急道:“这怎么行!”
晏棽沉默地走到盛林身边,伸手遮住他一直盯着伤口的眼睛,近乎温柔地说:“没事,一会儿就过去了。”
晏棽身上有一股很特别很好闻的味道,仿佛初冬的冰雪,清冽而干净。
这股冰雪的气息从晏棽的袖口飘散出来,带着熟悉而让人安心的力量。盛林轻轻吸一口气,睫毛缓缓扫过晏棽的掌心。他想说自己并没有害怕,不需要晏棽像哄小孩子一样哄自己。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安静地在晏棽掌下闭上眼睛,接受了他的好意。

伤口缝合完毕,盛林被送到病房留院观察。他这回受伤算得上见义勇为。附院特意给自己的学生安排了单间病房。
盛林这边都完了事,晏棽才放心去做检查。他也被胡三打得很惨,左脸青紫肿胀,嘴角开裂,耳朵到现在还像钻进了好几只蝉嘶叫个没完。加之脖颈旁被香烟烫出的伤,还有外套上被盛林的伤口喷溅的大量血迹,凄惨得如同刚从战场颓败下来的逃兵。
花了一个多小时处理好外伤、做完详细的全身检查,晏棽也被建议留院观察。回病房简单清洗过后换了病号服,晏棽稍微休息了会儿又去看盛林。

校领导怕影响病号休息,等他们两个安顿好就先走了。晏棽过去的时候,盛林病房里就还剩孟慎和徐鹏辉陪着。
晏棽敲门进去,刚刚还很热闹的病房瞬间静下来。孟慎看到他阴着脸转开头。倒是一向看他不顺眼的徐鹏辉,看清来人后,夸张地扬手跟他打招呼,“哇,咱们的大英雄来了!”

这句没头没脑二愣兮兮的台词一出口,晏棽就知道,一年多来他极力隐瞒的那件事曝光了。

今天找晏棽麻烦的胡三,是钟安泰手底下最得力的一个打手。钟安泰,也就是胡三口中的那位“泰哥”,是一个沾点黑社会色彩的流氓头子,手里掌握着本市大半的夜场私密生意。换句话说,就是个鸡头,大部分在各个夜总会、酒吧、KTV走场的小姐,基本都归他管。

一年前晏棽还在天哥的酒吧打工,无意中发现,酒吧联系来陪客的小姐中,有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来的次数多了,小女孩逐渐跟晏棽搭上话,偷偷告诉晏棽,她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被泰哥的手下控制着逃不出去,求晏棽帮帮她。

晏棽起初没想趟这滩浑水,但思来想去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到最后还是想办法帮助小女孩逃走了。因为不清楚还有多少女孩是未成年,或是被逼迫的,晏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向警方举报了钟安泰。他举报的时机刚好卡在省公安厅开展扫黄打非专项整治的点上,市局异常重视。不出一个月,钟安泰经营多年遍布本市的色情网络被警方端了个七七八八。
可惜的是钟安泰在道上混了十几年,着实钻营出了几条门路。他当机立断扔出手下几个喽啰做替死鬼,又不知打通了哪边的关系连夜逃到国外,侥幸躲过了警方搜捕。

这件事晏棽自认做得很周密,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后钟安泰就查到了他头上,托人带话回来,只要晏棽还敢在夜场做事,他就切晏棽一根手指。

晏棽并没有太把钟安泰的警告放在心上,不过出于谨慎考虑,还是辞了天哥酒吧的工作,转而去私密性、安全性更高的会所打工。会所出事后,又不得已去了GAY吧。原以为钟安泰的影响力不至于能波及到GAY吧,不成想还是出事了。

晏棽关上门走到盛林病床前,对徐鹏辉说:“别瞎说,没有什么英雄。”
“我可没瞎说!”徐鹏辉瞪大眼,“当初办案的警察怕你背处分,都给校领导透底了,你就别谦虚了。哦对了,钟安泰那边你也别担心了。不说别的,他这回惹着了咱盛大少爷,这辈子都甭想蹦达了。”

晏棽把目光调回到盛林身上,看他靠坐在床头,脸色比搭在腰间的纯白薄被还要苍白。他心里不舒服,凝视着盛林,低声说:“盛林,我连累你了……”

盛林一副不爱听的样子,冲他勾勾手指。晏棽不明所以,仍然听话地靠过去。盛林用左手食指勾住晏棽的病号服领口,暴露出锁骨上被纱布包好的伤处,仔细端详一番,问晏棽:“你有没有问医生会不会留疤?”
晏棽有些反应不过来,略微迟钝地回他:“没问……估计会留一点吧。”
“会留一点……”盛林皱着眉,很为难的模样,“这么好的皮肤,留了疤就太可惜了。”

盛林话音刚落,徐鹏辉爆发出惊人大笑,“怎么样孟慎!我就说咱们林林今天这么英勇是老毛病又犯了!不论男女,他就是个看到个好看点的就拉不动腿的主儿。当年一碗香喷喷的肠粉,早就注定今日舍命相救!”孟慎低头不理他,徐鹏辉笑得脚下打跌,扭头继续向晏棽揭盛林的短,“晏棽,你不知道,盛林打小就有这毛病。他那么点儿大的时候,”徐鹏辉在自己腰间比了个高度,“还想跟着人家小美女上厕所!哈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他从小到大就没改过!”
盛林把背后的枕头扔到徐鹏辉脸上,“我那时候只有六岁!六岁!”又连忙向晏棽保证,“真的只有六岁,你相信我!六岁之后我再没干过那种事。”

晏棽的视线在盛林与徐鹏辉之间往复,被内疚包裹的心脏逐渐浸透进股股暖流。他不擅长人情世故,但感知并不迟钝。他看得明白,盛林和徐鹏辉在尽力逗他开心,让他放下负疚感。
晏棽看他们两个说相声一样插科打诨,眼睛里弥漫开温暖的色彩,“谢谢你们。我好受多了。”

盛林看到晏棽眼中的微笑,桃花眼眨了眨,浅笑着低下头。
徐鹏辉一掌拍在晏棽肩膀上,“谢P谢。盛林肯这么帮你,就是真心拿你当兄弟。你既然是盛林的好兄弟,自然也是我跟孟慎的好兄弟。好兄弟不言谢!对吧孟慎?”

孟慎从晏棽进门一直没说过话。徐鹏辉现在开口问他,他还是一言不发。再喊一声,孟慎干脆转身面朝窗外。
这下即便是徐鹏辉脸上也不好看了,他看看盛林再看看晏棽,忽然提高音量,“姓孟的,你什么意思!”
晏棽站在病床边,脸上依旧没什么波动。可盛林就是觉得他难过了。
盛林急忙喊住徐鹏辉,“棚子,晏棽还没吃晚饭呢。你带他去吃点吧。顺便给我带再份粥上来。”
徐鹏辉呆了下,旋即会意,勾住晏棽的肩膀带着他往病房外走,“好嘞,小燕子的肚皮就交给大棚子我了~”

晏棽被徐鹏辉带出去了。
盛林试探着喊孟慎,“孟慎?孟哥哥?老孟?”
喊了三声没一丝回音。
盛林小心问道:“你是在生气吗?”




十八
孟慎静静看着窗外,忽然转回身,一连串地逼问盛林,“我生气?我难道不应该生气吗?徐鹏辉那家伙脑子一向不够用,你居然也能跟着他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得开玩笑!你知不知道这一次有多危险?胡三的刀稍微再往下砍哪怕一毫米,你的手臂就会留下永久性功能障碍!”
盛林不以为意,“这不没砍那一毫米吗。我好好的呢。你也别担心了。”
“好好的?”盛林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孟慎更加恼火,“缝了三十四针你说你好好的?是不是只要整条手臂没被砍断在你眼里就是好好的?”
“孟慎……”孟慎过火的反应让盛林有些难以招架。这个发小人如其名,自小说话做事就极有分寸,成人后更是诸事谨慎,为人处世从不逾矩。像这样毫不留情地斥责某个人,盛林从没见过。更何况这“某个人”还是盛林本人。
“我当然也不希望自己有事。如果有办法能毫发无伤地把晏棽带回来,我一定会去做。但当时的形势真的顾不上那么多,我也是万不得已才冒险冲上去的。”
孟慎视线挪到旁边,胸膛急剧起伏。他似乎也清楚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很刺耳,但他不想再控制自己,“就算你没有扑上去,最坏的后果也不过是晏棽的手臂被砍一刀,同样要不了谁的命。”
盛林的双眼惊讶地张大,嘴唇动了动,不知该如何回话。

尴尬的沉默在室内发酵。
孟慎低头盯着地板看了很久,索性把余下的话全部说出来,“我承认我自私,不希望你为了别人伤害到自己。但你本来就跟晏棽不一样,你不是他那种责任心过强的人。就拿一年前他碰到的那件事来说,如果是你,你也会尽力帮助小女孩逃走,但你不会想到去向警方举报钟安泰。你怕麻烦,没当面撞到你身上的事,你不会主动招惹。还有这次去救晏棽……”孟慎停了一会儿,眉心紧紧锁在一起,“按照你的个性,你会把定位信号提供给警方,或者如果警方有需要,你会从旁提供帮助。再深的介入,就不可能了。可你现在呢,你不止在警察都没赶到的时候亲自跑去救晏棽,你还为了他什么后果都不管,扑上去让胡三砍你一刀!盛林,你……”孟慎冲动地想把压在自己心里的那块巨石扔给盛林,想要用力敲醒他,告诉他“你失控了,不像自己了”。但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变成另一种说辞,“你跟晏棽才见过几次面?从你记住他的名字、能认出他的脸,到现在总共不超过两个月。可是这两个月,好像已经可以跟我与鹏辉跟你一起度过的十几年相提并论了。不,”孟慎苦笑着摇摇头,“也许……比那十几年还重要。”

这一番话,盛林听得莫名心惊。孟慎的确心思细腻,并且足够了解他,把他看的如此透彻,几乎可以窥探得到他埋藏最深的心思。更有甚者,也许还能察觉到连他自己都尚未发觉的某些念头。
那么孟慎讲这些话,是在单纯指责他对晏棽的“不同寻常”,还是另有所指?
盛林心底的疑惑渐渐加重,等孟慎最后一句话出口,盛林不由勾起唇角轻轻的笑,探身去瞧孟慎的脸色,忍着笑意问他,“老孟,你这是在……吃醋吗?”
孟慎像被踩了尾巴尖的猫一样跳起来瞪他,“胡说什么!”话虽这样说,脸色却微微泛红。
盛林笑得往一侧歪,不当心碰到右臂伤处,疼得直抽冷气。
孟慎连忙把他身体扶正,一本正经地训他,“就知道笑!这条手臂还要不要了!”
“要,当然要!”盛林在床上坐好,顺势握住孟慎扶在自己肩膀的手,收起笑容,郑重道:“老孟,我向你保证,你跟鹏辉永远是我最好的哥们儿、兄弟。晏棽不一样。他不能跟你们比,”他用力攥下孟慎的手掌,“真的不能。”
孟慎脸颊的红晕一下蔓延到脖颈,他别开视线,抽回被盛林紧握的手,“你……这话就说得太没劲了,搞得好像我很小心眼一样。你多一个好兄弟,难道我还会不高兴吗?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是是是,”盛林憋着笑从善如流,“老孟最大度最贴心。这次让你担心了,你就当我‘色令智昏好了’。”盛林随口开个玩笑,举起左手做发誓状,“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孟慎见他还算上道,轻咳一声,说,“这次就先放过你。你先休息着。我下去看看晏棽。鹏辉口太重,他点的菜,晏棽一个南方人不一定爱吃。”
盛林笑容明朗,“好!”

孟慎走出病房带上门。傍晚的凉风从走廊打开的窗子吹拂进来,轻擦过他的面庞。也许之前是他多虑了,盛林向来信奉理智至上,不会允许自己脱离正轨。
反倒是他自己,做事越来越鲁莽。他不能这样下去,不能变成一个连自己的思维、感情都无法掌控的人。
孟慎的目光停留在病房紧闭的门板上,眼底闪烁的情绪复杂难言。
其实有些事情,一辈子都不需要弄明白。
孟慎转过身,穿过长长的回廊,从楼梯走下去。

盛林看着孟慎走出去,视线从门口收回来。他用左手很轻地来回抚摸自己被纱布层层包裹的右臂,脑子里还在思索孟慎刚才的话。
晏棽确实不一样。他很确定。
但究竟那里不一样?
盛林眯了下眼睛。
他自己也要再好好想一想。


十九
当晚孟慎跟徐鹏辉怕影响他俩休息,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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