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若初-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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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煦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地忍着心里的酸涩换了一口气，“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郑珩虽然对尹煦脸上的神情有一些愕然，却没有多少同情，还继续把更加残忍的事实揭开在他面前，“没有，他回国也不一定就待在我们这里，反正他的家里人也不爱他，在这里又因为你的原因有那么多不好的回忆，干什么非要留在这里折磨自己呢，去哪里不都是没人在乎的一个人吗？”
“我……”尹煦有些心如刀绞，着急地开口想解释。
郑珩打断了他，“你可别跟我说你很在乎他，你根本就不想和他定下来，他和你告白过几次你都拒绝了，我是知道的。”说着又有些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就冲你这么对他，他还能坚持好几年到现在才走，也是很难得的了。”
尹煦把脸撇开了，盯着走廊里的一块不起眼的瓷砖，被走廊里的冷风吹得眼睛发涩，低声问道，“他也觉得我对他很不好，是吗？”
“那倒不是，他觉得你很好，什么都好，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明明是一句值得庆幸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尹煦看上去好像更难受了，眉头紧蹙起来。
“我喜欢他。”
“你喜欢他，但你不想跟他在一起，这不是很自相矛盾吗？你给他拥有的希望，但你又让他永远无法得到，还让他在旁边看着你和别人暧昧调笑，你把这叫喜欢他？可能每个人对喜欢的定义都不一样，不过在我看来你是在虐待他。”
尹煦觉得喉咙紧了紧，昨天晚上被魏思远打过耳光的地方仿佛又开始发烫生疼了。
“如果说他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那他就是想离你远一点而已，走到一个没办法看得到你甚至偶遇到你的地方。”郑珩看着他，“天气忽冷忽热的人都容易生病，更何况是人忽冷忽热的呢，谁受得了啊。”
郑珩见尹煦无话可说，便把话说了下去，“你认识魏思远的时间比我长，应该更清楚，他是个看着很好欺负的人，慢热，怕人，可能是有点自卑的关系所以习惯逆来顺受，但其实他非常倔强，没有这种骨子里的倔强，或者说傲骨，在那么多流言蜚语里是很难保存自己的，他的锋芒都藏在里面，真正刺痛人的时候，是没有回旋余地的。”
尹煦又沉默了很久，到郑珩准备抬腿离开的时候，才声音暗哑地说：“可是我想改，我想为了他，把过去犯过的错都补救回来。”
“那你跟我说也没用，他不愿意给你机会，谁劝都没用，不是每一个失去了才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的人都有失而复得的机会的。当初他喜欢你的时候你就该明白，他把真心给你是用来换你的真心的，不是给你随便找个什么人一起糟蹋顺便嘲笑他。”
也许是尹煦脸上的表情太可怜了，郑珩也不想再用什么更伤人的话来刺他，所以无奈地叹了气，“只有切身体会过一个人的痛才能够去谈弥补一个人的伤痛，高高在上的道歉都是虚伪而且不痛不痒的。”
郑珩从尹煦家门口离开的时候，魏思远已经在飞往中转地点的飞机上了，故意选择了生日的当天一个人背着行囊离开国土踏上旅程。
这是很有象征意义的一天，尤其是对于他这种介乎于成熟和幼稚之间的年纪，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充分的仪式感来彰显意义深刻，他知道他将要在这一天彻底地丢弃过去的自己，然后重获新生。
飞机降落在日本的成田空港，距离下一次登机还有三个小时，他抱着背包坐在椅子上，看着人来人往的通道发呆，免税商店挤满了购物的人。
他从背包暗格里摸出了手机打开，连上了机场的Wi…Fi，看到了几条未接消息的提示，尹煦给他发了很多消息，堆在所有对话的最上面。
可是他没点开尹煦的对话框，而是找了沈延，敲了几个字发过去，【我到日本了，现在等着转机，你的脸还好吗，有没有被尹煦打成猪头？】沈延回复得挺快的，【没有那么夸张，别人问我脸怎么肿了我都说我长智齿，不过我照镜子的时候怪别扭的，觉得左右两边脸不对称。】魏思远给他道歉，【对不起。】
【别道歉了，又不是你打的。】沈延说，【我才应该对你道歉，我觉得我都可以去知乎开一个帖子了，“把别人亲哭了是一种什么体验？”】魏思远忍不住笑了，【怀疑自己长得磕碜有口臭？】
【Excuse me？你能不能给我留点尊严，大哥。】沈延发来一个大哭的表情，然后又说，【小哭包，保重身体啊，你会好起来的，我觉得你的前途一片光明。】【谢谢你。】魏思远道谢以后，又说道，【我以后可能不会再用微信了，等我在那边安定下来以后我会给你发邮件的，不用担心我。】【好，祝你一切顺利，如果需要帮忙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帮你想办法，但最希望的是你再次找我的时候给我很多好消息。】魏思远答应了，没什么多余的话要说，告别了以后就退出了微信然后把软件卸载了，再一次关机。
登机大楼外暮色四合，将要融入黑夜，他从座位上起来走入一家买零食杂货的小店，买了一小块海绵蛋糕，又回到了原本那个位置坐着，把包装袋撕开。
只要度过了漫漫长夜，晨曦就会在黑暗的尽头出现，如果无法得到挚爱的那个人照耀了，那就自己去成为一抹光。
“生日快乐，魏思远。”
第17章 第17章
逆着地球自转的方向飞过太平洋，魏思远到达他爷爷奶奶所在的那座城市的机场的当天仍然是他的生日，他自己取了行李，然后在机场打了一辆出租车按照爷爷奶奶给的地址找到了住处。
魏思远的爷爷今年八十岁了，奶奶七十六，不过两个人看上去都还很精神，腰背挺得直直的，说话也中气十足，一点也不显老。
爷爷为了给魏思远接风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奶奶看到魏思远也非常高兴，还没等他把行李放下来就拉着他的胳膊仔仔细细地看他，“我们家思远都长得这么高了，又高又帅。”
魏思远抱了抱奶奶，有点羞赧地迁就着奶奶的高度蹲下来，让奶奶不用仰着头看他，还能摸到他脑袋上的头发，听到奶奶捏着他的细胳膊心疼地说，“怎么光长个儿不长肉呢，心疼死奶奶了，你这几天在爷爷奶奶这里多吃点补补，知道了吗。”
魏思远使劲点头，爷爷的声音在客厅里头传过来了，“你别拉着思远在外面说，我也要见他，快让他进来。”
魏思远赶紧走进去了，看到爷爷把盛好了白饭的饭碗摆在了桌子上，转身看见了高大帅气又优秀的魏思远，一脸颇是欣慰的神色。
“爷爷。”魏思远乖巧地喊了一声，过来抱了爷爷一下，看见爷爷脸上很鲜明的宠爱的笑容，表情里不自觉地透出了几分孩童般的稚嫩，跟着爷爷去厨房里把手洗干净就去桌边吃饭了。
爷爷和奶奶一人坐在魏思远的一边，奶奶一直给魏思远夹菜，唠叨着魏思远小时候爱吃什么菜，又夸奖他小时候就比其他亲戚家的孩子都聪明懂事，有几家的孩子听说出国了，可都是父母塞钱送过来的，也没什么心思念书，哪个也没我们家思远这么厉害，还是领着学校全额奖学金过来的。
魏思远被表扬得脸红，低着头吃饭，又听见爷爷询问他在国内的学习情况，问他小提琴拉得怎么样，又问他们校长和尹老师怎么样，他都老实作答。
爷爷听了魏思远的话点点头，转而又问，“尹老师家的小煦怎么样了？他小时候就十分聪明，而且天赋很高，年纪轻轻的就很有作为了，你和他要好好做朋友，见贤思齐。”
“你跟小煦是很有缘分，”奶奶听爷爷这么说，也接话道，“你小时候就比较内向胆小，跟谁也不亲，什么人都不跟，就爱跟他说话。”
魏思远挠挠头，有些局促地解释，“我那时候也十五岁了，不小了。”
“十五岁怎么就不小了，你二十五岁我还觉得你小，你也就是个子长高了，脸都跟小时候没什么大变化。”奶奶说，“我还记得他那会儿从英国回来看你的时候，你在他面前才会有个孩子的模样，像个会跟大孩子玩闹撒娇的小孩子。”
魏思远脸上的情绪转淡了，笑得有点牵强，声音很小地答道，“我和他已经不是朋友了。”
爷爷听出魏思远这句话语气不大高兴，瞥了他一眼，“闹别扭了？你以前不是最爱跟他待在一块了吗？”
“他还有别的好朋友啊，他觉得和别人待在一块更高兴，所以我不想继续打扰他了，而且他以后总会有女朋友总是要结婚的，我也不能老是麻烦他要他陪我。”
奶奶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就不能当朋友了？朋友是一辈子的事情啊，等你到我们这样的年纪了，父母早就已经不在了，儿女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要兼顾，就只有媳妇和朋友在身边了。”
“没有什么人是永远只跟朋友待在一起的，在变老之前，都要为了生活和家庭奔波劳碌，谁也顾不上谁。”魏思远有些低落地摇摇头，犹犹豫豫地道，“我……我也不想结婚。”
“不结婚也没事，也不是一定要结婚。”爷爷也许是想起魏思远的父亲了，对于儿孙婚姻的看法不像别的家里的老人那么古板传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希望我的孙子能生活得遂心，有人关心你陪陪你，不要总是一个人。”
魏思远的眼睛泛红了，声线微微发哑，“爷爷，我没事，我不怕一个人的。”
“可是一个人太孤独了。”爷爷说，“我和奶奶也不能再看你很多年了，不想你以后那么孤独。”
魏思远默不作声了一会儿，突然把饭碗推开，伏在饭桌上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肩膀轻轻地抖动着，竭力忍住自己抽泣的声音，感觉到爷爷奶奶和蔼地用手掌抚摸着他的背部，掌心温暖。
在地球的另一边，尹煦把他和魏思远共同认识的所有人都问了一遍，试图打听魏思远的行踪，可是谁也不知道魏思远出国去的是什么地方，甚至有些人连魏思远出国了都不知道。
他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去魏思远家里问，他以前只在魏思远爷爷奶奶还在国内的时候跟着父母来拜访进过魏思远家里，跟魏思远的父母都不认识，但是如今也没有别人可以问了。
开门的是魏思远的弟弟魏恺霖，尹煦以前和他只短暂地见过两面，彼此都很看不上对方，尹煦觉得魏恺霖和魏思远的那些家人物以类聚都不是什么好人，而魏恺霖则觉得他把自己的哥哥掰弯了还玩弄感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魏恺霖打开门冷冷地打量了尹煦一眼，对他说，“魏思远不在。”
“我知道。”尹煦看着他，“我就是想来问他去了哪里。”
魏恺霖走到门外，把门掩上，父亲去工作了，母亲也去了见朋友，家里只有佣人和他，他不想外人听到他们家的事情，“出去说。”
尹煦默默跟上，走在去往小区车站的小道上，听见魏恺霖语气轻松地说，“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你。”
“你什么意思？”尹煦盯着魏恺霖的眼神开始发暗，怒火在他的心口翻腾，紧紧捏着拳头。
“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不起你，觉得你这种人根本没资格被我哥喜欢。”魏恺霖坦然地迎上尹煦愠怒的视线，“他喜欢你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不要觉得浪子回头的戏码很感人，认真对待感情的人有的是。魏思远生在这个家就已经够可怜的了，我辈份小，帮不了他什么，就希望他离你这种会让他更难过的人远点。”
“我不会再让他难过的，我会好好对他。”尹煦把恼火的情绪忍下去了，那种失去魏思远的恐惧好像长着荆刺的藤蔓一样缠在他的心脏上，“拜托你告诉我魏思远在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是他让我不要告诉你的。”魏恺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魏思远不想被你找到。我现在算是有点好奇了，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把他逼到这种绝境？你也知道我的父母的，根本就不理他，他连出国的机票食宿都要自己掏钱，而且秋季才开学他现在就迫不及待要离开，说是转学，不如说是逃走。”
尹煦不说话了，心慌意乱，觉得心里的苦闷发酵出了一阵浓重的孤寂和悔恨，像是被酿坏了的酒，潮湿的土壤里腐烂的毒蘑菇。
他从十六岁遇见魏思远开始，就知道他在这个险恶的世界的夹缝里生存有多不容易，知道过他的孤单，窥见过他的软弱，却没有握住他的手，把他留在自己这个有温情存留的世界里。
不但没有留住他，还把他一把推了出去，让他一个人在天寒地冻里，将他因为喜欢着自己而剩余的那一点温暖都消磨殆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