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西泮-第2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被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他问:“哪来的?”
“影楼拍照用的道具,估计十元店买的吧,我跟一个女孩子搭档展示一套新人礼服的,戒指是一对儿。”
宋槿书的手指修长,皮肤很白,廉价的戒指戴着也很好看,他手指在他掌心动了动,“好看吧?”
“还行。”
他将那个戒指取下来了,“我看看,你先去换衣服。”
“戒指要一起还给影楼的……你看戒指干嘛啊。”
他没回答他的问题,“你先去,等下我给你送过去。”
“那你快点啊。”
他起身要走,又被他拉住,“你手机也给我,你衣服没兜,小心掉了。”
他确实也不想拿东西,将手里的手机和冰箱贴都给了他。
宋槿书走了之后,穆千珩先将他手机里刚才那些照片都传到自己手机里,然后用自己的手机给这个廉价的戒指拍照。
各种角度拍了足有十几张。
……
第38章
俩人离开影楼,宋槿书还处在兴奋之中,摆弄那个冰箱贴,“我好久没收到过礼物了。”
穆千珩无语,“那不是礼物,那是人家派发不完剩下的,随手给了你两个。”
但他还是很得意,“那不还是送的,送的就是礼物。”
他笑说:“你真容易满足。”
“我真的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他靠过来,挽着他手臂,“其实工作挺好的,虽然辛苦,但我还是很开心,有工资,有可以说话的同事,还有小礼品,有你来……”
穆千珩皮笑肉不笑,“哦?我是在小礼品的后面?”
宋槿书赶紧说:“越重要的越靠后,压轴的。”
穆千珩笑着捏了下他的脸,“走吧,回家。”
带着这个男人,宋槿书拉不下脸坐公交,忍痛坐了出租车。
晚饭后他洗澡的时候粗略算了一下钱,只算了一半就不敢再算下去。
有时候他觉得现在应该是比小时候要好了,毕竟和那时候有上顿没下顿不一样,如今按理说怎么都不至于饿死,但是这种没钱带来的压迫感很沉重,没有经历过那种极度穷困处境的人不会懂,他对于贫穷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恐惧。
从浴室出来,男人又坐在他床上翻书。
手里的书还是那一本,宋槿书就只有这一本书,太宰治的《斜阳》。
见他出来,穆千珩将手里的书放床头柜子上,“你怎么喜欢这种书。”
“这书不好吗?”
宋槿书用手抓了抓头发,动作很慢,上了床,喃喃了一句:“幸福感这种东西,会沉在悲哀的河底,隐隐发光,仿佛砂金一般。”
这是书里的话,他靠住床头,“我很喜欢这句话。”
其实他还喜欢太宰治的另一本书《人间失格》,里面有一句话他也很喜欢——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因为一句话喜欢一本书?”
“差不多吧。”
他又调整姿势,刚躺下,他翻身搂住他,动作很快地吻住他的唇。
按照着男人以前的频率,他估计今晚也是跑不了的,所以也不抗拒,乖顺地回应,尽量放空脑子。
今天应该算是这多少年来他最高兴的一天了,他的人生本来就活一天算一天的,他决定不去想那么多,尽量多享受当下。
然而他发现这男人床上有些劣性越来越不受控制,譬如此刻出口的话。
“上次弄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想着穆千珩………”
穆千珩这三个字将宋槿书生生从情Ⅰ欲中拉扯回来,他手抵住他胸膛,喘息凌乱地道:“你真的不要再提他了,我都说了……很变态。”
他手在下,话音半带着调笑,“我这不是为了你?把我当成他,你不是更有感觉么。”
他已经彻底没了兴致,按住他的手腕,“我不想做了。”
两人对视几秒,穆千珩将手收回去,从床头抽纸巾擦,姿态慢斯条理,丝毫没有被拒绝的窘迫,倒是十分从容淡定。
屋内气氛有些僵滞,宋槿书仰面躺着,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些火气,不吐不快。
“你这是报复我上次说你是替身吗?总提他……而且这个时候提起个你甚至都不认识的人,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他将被他解开的睡衣扣子一颗一颗系上,才听见男人的声音。
“我以为,你会希望是他抱你。”
“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我没有这种想法,”他摸着高热未散的面颊,“我不做那种梦,穆千珩有喜欢的人,而且他最讨厌我。”
穆千珩背对着他,还在擦手,力道变重,纸巾都被擦破了,他低低问了句:“你做什么了,让他讨厌。”
宋槿书不说话了,翻身背对着他,阖上眼眸。
穆千珩将纸巾扔掉回来,关掉了床头的台灯,房间陷入黑暗中。
听得见彼此的呼吸,氛围极为诡异,宋槿书突然说了句,“我都没有对你以前的事情好奇,你为什么要好奇我的事。”
他的气息并未像之前的夜里一样靠近,声音在夜里听起来竟有些苍凉,“我只是想不通,你真有你说的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做让他讨厌的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做那些事,你们可能就有机会,说不定……”
他顿了顿,“说不定现在在一起。”
那样,他们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掌心攥紧,有种情绪很尖锐地在胸口涌动,好像随时都能变成犀利的刀刃,刺破这种他刻意维持的假象。
宋槿书手盖住脸,鼻尖发涩,声音闷闷的,“我和他不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我配不上他,而且……”停了几秒,“他喜欢的是一个女孩。”
穆千珩默了几秒,“他们在一起么。”
“没有。”
“原因呢?”
这下换来更久的沉默,他静静听,就连他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他闭上眼,他以为宋槿书不会回答。
但很久后他说话了。
“那个女孩死了。”
这一夜他没有去抱他,宋槿书就像之前一样,睡在紧靠着床边的位置,他想这个糟糕的睡觉习惯他是改不了了。
这个夜里宋槿书做了梦。
梦境十分混乱——
他站在教学楼下,他看到从楼顶坠落的人影,重重砸在水泥地上,血液飞溅起来,他喘息着看自己的手,掌心里是血字的检讨书,他站在全校面前。
他在认罪。
将血字的检讨书读出来,他抬眸就对上穆千珩的视线。
他站得很远,但他却清楚地感受到他眼底汹涌的恨意,他丢掉手中的检讨,想要向他走去,想解释,但迈不动步子,有冰凉的手,抓他的腿,他低头就看到鲜血淋漓的一具身体,抱紧他的腿……
梦里面的情绪那么真实,他满心恐惧,只是不得动弹,嘶哑地说着对不起,再抬头,他竟站在铁轨上,有火车驶来。
这个场景他在梦中已经再次经历过无数回,他不想被困在这里,明明知道是梦却无法挣脱,这个梦魇这样真实,铁轨的两边围着很多人,那些脸他不看也知道是谁,火车越来越近,他害怕了,想要逃离,但是总有人伸手把他推回到铁轨中央。
包括那双沾着血的手,包括穆千珩的手。
最后他抱着脑袋在铁轨上跪下来哭叫出声,耳边是火车的鸣笛声,视线里出现扑向火车的女人,他眼帘里只剩下一片血色,他尖叫起来。
……
从梦境里惊醒,宋槿书浑身是冷汗,他喘着气坐起身,手摸着额头,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滑落。
他浑身都在打哆嗦,一旁的穆千珩睡得并不沉,也醒过来,沙哑地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
话出口,他发觉声线都在打颤。
穆千珩觉察不对,揉了下眉心坐起身靠过来,“没事吧?你怎么了。”
他还在发抖,踉跄着下床,“我没事……你睡吧,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
他话没说完,被他打断,“我自己去,你别管我了。”
他甚至没穿拖鞋,赤着脚出去,关上了卧室门,转身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扶着墙跌跌撞撞走到了客厅的那个洗手间,打亮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他摸了摸脸,只摸到眼泪。
没有血。
当然没有,那是个梦。
但他总觉得有血溅在身上。
他眼睛红的,眼泪还在涌出来,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他扶着洗手台,浑身瘫软地跪下去,喉咙里哽咽着,手还在发抖。
脑子里浮现许久前自己见过的铁轨,上面的断肢,碎的内脏,大片的血……
他干呕了几声,手捂住脸,快要压抑不住哭出声。
他已经跪在地上,挪了下,几乎是扑着将洗手间的门关上,然后整个人瘫软地捂着脸靠着门啜泣起来。
也不敢哭很大声,毕竟隔音有限,这里到卧室的距离也就这么一段。
穆千珩没开灯,在黑暗里慢慢走到客厅,也听见了洗手间里压抑的哭声。
他靠住墙站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宋槿书梦见什么,他看起来很害怕。
多年前他是没有见过他哭的,那时候他话很少,尽管他的生活不尽人意但也从不会在他跟前抱怨多少。
他没有见过他一滴眼泪,更别说像这样哭泣。
他好像很害怕别人发现他的软弱,那个晚上也是,他以为他离开了才敢放声哭泣。
他缓缓迈步,走到洗手间门口,手抬起,快要触到门把,又停住。
门板上有磨砂玻璃的一块区域,他能看得见他的身影,他们之间仅一门之隔。
他将手收了回去,任由他的哭声重石一般碾在他心口。
一直站到里面哭声渐渐停歇,他转身回到了卧室,这一夜直到天亮宋槿书都没再回到卧室来。
他躺在床上,思绪一片混沌,他想,宋槿书到底是做了亏心事的……
不然,怎么能被一个梦吓成这样。
……
第39章
宋槿书知道,一做那个梦,他这一晚上肯定是没办法睡觉的。
以前也梦到过,即便情绪平复之后再合眼,脑海中也会不断浮现那些景象,每一次在这种梦境之后他已经形成习惯,彻底放弃睡觉这件事。
其实他近来已经很少做这种梦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Jade提到过去,居然又梦到,哭累了之后他在洗手间洗过脸出来,就在客厅沙发上缩了一团抽烟。
这个夜晚变得无限漫长,和很多个在少管所里的夜一样,他只能在黑暗中睁着眼等待天明。
手头的烟本来就只剩下小半包,都打发光才熬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他只穿了睡衣,浑身都发冷,活动了下关节起身,蹑手蹑脚回到卧室里先把拖鞋穿上,心底暗嘲自己的狼狈,又悄悄去了外面洗手间洗漱。
之后回了卧室一趟,是想拿了自己手机直接出门的,进去却发现男人已经醒来了。
穆千珩靠着床头正抽烟,看见他进来,叼着烟抬头睨着他。
他眼睛冰敷过了,但还有些肿,倒是不太明显,他手抓了下头发,笑得不太自然,“你醒了。”
他把烟拿下架在床头柜上面的烟灰缸,对他伸出手,“过来。”
宋槿书愣了下。
“过来啊。”
他重复一遍,语气很低很软,像是已经忘了头天晚上的不快,他慢慢走过去,被他拉住了手。
穆千珩摩挲着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半个晚上穿一件单薄的睡衣也不盖被子,他的手很凉,他拽了下,宋槿书没办法地坐在床边。
他微微起身,抱住他,头低着,下巴抵在他肩头。
手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抚。
宋槿书怔了会儿,抬起手也抱住他。
他的体温高,被这么个热源搂紧,宋槿书觉得温暖许多,这种温暖好像从皮肤的表层一点一点地渗入到了血液里面,传递到了心里面,他慢慢闭上眼靠住他。
他们这样安静地拥抱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今天还要当模特么?”
“不当了……”他叹口气,“聂荀昨天说请假的模特今天会回来。”
“不当更好,”他侧过头,唇轻轻落在他脸颊上,磨蹭两下,“天气凉了,昨天摸你脖子都是冷的,你抵抗力本来就不好,穿衣服应该多注意点。”
他抱得更紧,他都觉得被勒的有些痛了,“疼……”
穆千珩像是才恍然回神,慢慢放开他。
宋槿书隐隐约约觉得他情绪不对,小心看着他,“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他摇摇头,眼底有血丝,显得有些疲累,“有些累,我再睡一会儿。”
宋槿书走了之后,他其实也没有睡,拿着手机看头天的那些照片,照片里宋槿书身着新郎礼服,笑得很灿烂。
17岁的宋槿书是没有对他这样笑过的。
他不知道在做了那些事之后,他怎么还能这样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