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西泮-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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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洗碗收拾完,陆厉行已经准备出门,催着他,“快换衣服,要迟了。”
他犹豫一下,“临城县派出所给我打电话了。”
陆厉行一怔,眉头皱起,“什么事?”
但很快陆厉行也反应过来,还能有什么事。
宋槿书说:“我必须得去,这是为了找出杀害江苒的真凶。”
陆厉行略一思忖,肯定是没法拦的,也没什么立场拦,他拿出手机,“我把工作安排一下,我陪你去。”
他摇头,“陆厉行,你别这样好吗?”
陆厉行动作停住,看着他。
他手攥了攥,狠了狠心,“我……你,你别这样对我,我知道你很关心我,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只有你和肖麒这两个朋友……”
他嗓音艰涩,“我不想我们到最后就连朋友都做不了,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我……我很抱歉但是我没有办法……”
陆厉行不语。
宋槿书看着他,鼻尖发涩,眼底无意识的有些哀伤,“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没法忘了他,你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吗?我不想欠你更多了。”
陆厉行在原地站着,脊背紧绷,脑子很是空了一阵子。
拒绝的话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悦耳,这可能也正是宋槿书一直在竭力回避的原因,陆厉行徒然生出些窘迫和无措,只是不想让他看穿,低头迈步,很快离开了房间。
步伐竟是慌乱的,他心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没被人拒绝过,难堪多少是有,但更多是无措,他已经尽力,已经很努力地不想去催他,他用了十足的耐心,他想哪怕要等也无所谓,甚至几年都没关系。
但宋槿书就连心存幻想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样果决,一再地斩断他所有念想。
……
等车的空儿里,宋槿书心里有些难受,陆厉行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好,他在卧室发着愣,又觉得犯愁,好像没法在这里住下去了,但是回到锦绣路可能会遇到穆千珩,现在就离开也不可能,他还欠着陆厉行的钱。
他没想出结果,接他的车已经到小区门口,上车往前扫了一眼他就愣住。
驾驶座上是一个警察,副驾驶上居然是许弋。
许弋视线也在车内后视镜看他,但没太大表情,也不做解释。
宋槿书想了想还是没说话,安静地坐在后座上。
临城县在下雨。
下车时候他踩在地面上,有片刻的恍惚,仿佛做梦一样,他居然回到了临城县。
他在这里成长,整整十七年,可现在这座小城镇他几乎快要认不出,很多建筑变了。
被带进去的时候,他缓慢地想,如果妈妈不是选择那种方式离开,那他也许还有个可以祭拜的地方。
但是没有如果,那天他被警察带走,妈妈支离破碎的身体被人清扫,什么都没留下给他。
其实多年前他被审问的时候已经做过笔录,但由于现在叶宁翻供,很多事情已经被推翻,他也必须重新录口供。
警察翻着他之前的笔录,案发当天的情景他再度描述出来和他第一次受审的结果是一样的,警察直接问了:“那你后来直接认罪的原因呢?”
其实答案警察也不是不知道,叶宁和校长那些人都交代过了,只是该有的形式还是得有。
宋槿书面色苍白,微微低下头,喉咙里似塞了东西,沉默几秒,才慢慢开口:“我……我收了钱。”
他手抬起,掌心在额头来回蹭两下,“班主任和校长还有叶宁的亲戚,还有当时负责江苒案子的那个警察……他们给我看监控,说有证据证明是我欺负江苒,而且叶宁会做证人……”
他哽了下,呼吸有些困难,深深吸了两口气,“我……我知道我逃不过了,但是我当时,我很害怕……我说了不是我做的,我还求班主任了,他们没人理我……”
“班主任告诉我说,不论我认不认罪都会被顶罪,认罪的话至少还可以拿到钱……”
隔着单向透视玻璃,穆千珩站在外面,静静注视着里面的人。
脑海中竟脑补出画面,记忆里那个少年被那些人围困,他们要他认罪,要他屈服,威逼利诱。
他攥紧拳。
宋槿书有什么错呢,他那时候和宋妈妈的生活过得有多困窘他不是不知道,他的手受伤很严重都没有钱去诊所处理,宋妈妈没钱买药就更频繁地发病,每次发病都会打他……
在结果已经注定的情况下,他想要钱,又有什么错。
他很想现在冲进去,想抱紧他想安抚他,但是他不能。
他没有勇气,也没脸见他,他的多少苦难都是他带来的。
江苒是他间接害死的,江妈妈也是。
他自己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沉默地看着宋槿书为了忍住眼泪几度攥紧双拳,心若刀绞,许弋这时走过来,“先生,现在证据基本齐了,警方这边也就剩后续的工作,在准备结案,会处理当年涉案的这些人,临城二中那边也要问责,检察院那边也沟通过了,但是媒体那边,您看……”
他最后看审讯室里的人一眼,转身迈步往外走,嗓音嘶哑,“事情已经闹大,人多嘴杂,媒体跟得这么紧,就算压着也没法全面封锁消息,公开吧。”
……
第176章
宋槿书被审问完,见警察关掉录音笔合上文件,忍不住地问:“现在江苒的案子到底什么情况?”
警察考虑到他也算是受害者之一,便没有隐瞒,“其实江苒确实是自杀的,只是……”
警察说起来心情也沉重,“她被临城二中做水暖的校工性Ⅰ侵,但严格来说也不是……她并没有挣扎,她胆子太小,就连挣扎都不敢,尸检当时就有些被侵犯的迹象,但并没有挣扎和其他施虐迹象,那个校工也已经被逮捕,不承认自己使用暴力,因为……”
警察沉了口气,“他听见江苒在废楼求救,就说会放江苒出来,后来见人没穿衣服,说愿意给她衣服,只是要她听话,江苒那时候,可能是觉得那人真的是来帮她的,但发现的时候可能已经来不及……当时的几个警察都被革职并审问了,其实当时的监控里有江苒晚上十一点多走在教学楼的画面,校工那时候已经回家,所以江苒确实是自杀的。”
“二中当时申请了评建,不敢让这种事被披露发生在自己学校里,校长亲戚在警局,沟通过本来是要按照普通自杀处理的,但警方那边穆家施压非要给个说法,最后……你也知道了,叶宁家里有钱,和校长那些人有交易,商量出这么个结果,不过现在,你的罪名很快就能洗脱。”
宋槿书低着头,眼泪已经忍了很久,但最后还是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这就是江苒生命最后几个小时的真相。
比他所想象的要更残酷,那时候江苒一定害怕极了,被关在黑暗的空间里,终于听见别人的声音,以为会有人帮助她,没有想到,身后是黑暗,往前一步是深渊。
没有想到,禁锢她的空间是黑暗,门外的世界是黑洞。
他那时候为什么没能拉住江苒,他想,早该用各种手段,哪怕真的打江苒呢,留下人就可以,为什么他没有再坚持一下。
走出审讯室时有人递过来纸巾,他道了谢接过,擦干眼角抬眸,朦胧的视线里看到许弋,下意识就问:“他呢……他在哪里?”
许弋微微愣住,隔了几秒才说:“先生去抽烟了。”
他问:“哪里?”
他无法想象穆千珩要怎么接受这个真相。
“不是……”许弋有点懵,“你要见先生吗?”
许弋是没搞清楚两人之间的情况,但穆千珩现在明显是在躲着宋槿书的。
宋槿书哽咽着问:“不能吗?”
许弋迟疑了下,也不管穆千珩是不是在躲宋槿书了,他知道穆千珩心底里还是在关心宋槿书想见他的,他指了路,“从侧面楼梯下去那边有个过道,先生往那里去了。”
宋槿书快步下楼,他什么也顾不得想了,出楼口有凉丝丝的雨滴落在面颊,空气是潮湿的,他抬头看见不远处抽烟的男人。
男人很不讲究地靠着墙壁,侧影落拓而萧索,眼眸低垂,唇间衔着的烟扯出一道轻纱样的烟雾,又被零散的雨滴打乱。
雨很小很小,但下在他心底里,让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变得沉重。
穆千珩听见脚步声,微微蹙眉转过脸,便对上宋槿书的视线。
他怔了好几秒,站直了身子,面对着宋槿书他浑身都是无措,取下烟,薄唇动了几番,没发出声音。
宋槿书看着他,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穆千珩脑子一空,低哑地出了声:“你不要哭……”
可话才说完,他自己的视线却陷入一片潮湿的雾气。
宋槿书眼泪汹涌不停,抬手胡乱地擦,看到男人眼底的水光他心口疼得厉害,低下头,一时间泣不成声。
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都说不出口,他哭得停不下来。
穆千珩攥了攥拳,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再慢慢抬眼看他,听见他啜泣,他小声,似恳求般地问了句话,“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回答穆千珩的是宋槿书突如其来的动作,他往前两步几乎是扑着到他怀里,手抬起抱住他。
穆千珩甚至被这动作撞得微微退了一步,手中的烟也掉落在地上。
宋槿书手扯着他的衣服,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拦住她的,我没能拦住她……”
他的哭声一点一点变大,穆千珩衬衣的前襟被温热的液体浸润,湿度透进心底里。
他的手慢慢收拢,将怀里的人紧紧拥住,低下头,他的脸在他耳边轻轻蹭两下,头更低,最后脸埋进宋槿书的肩头。
宋槿书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两滴,滴落在他后颈,他将男人抱得更紧。
他们很努力很用力地拥抱彼此,男人的手臂有力,像是要将他嵌入自己身体里去,宋槿书被那力道箍得甚至有些疼,但依旧还是紧紧抱着他。
雨水一点点,滴落在肩头发梢,宋槿书在他怀里哭得脱了力。
到中午雨势已经变大,穆千珩在附近开了钟点房,带宋槿书过去,两个人都被淋得半湿。
宋槿书哭得多了眼睛还是红肿的,穆千珩有些后悔自己也没分寸,要他陪着自己在秋天的雨水里呆那么半天,途中经过服装店给宋槿书买了一套衣服,到房间就催着他去洗澡。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他在窗口点了支烟,靠着窗户边一边抽烟一边俯瞰临城。
比起桥市,小县城的楼层都不高,还有很多平房,这片区域他也不算陌生,多年前刚刚被江妈妈带着来临城,他们在这里住过。
租很小的房子,支着简易床,一家三口挤一间屋子。
他想着想着便有些失神,竟连宋槿书从浴室出来也没听见。
宋槿书已经换过衣服,站在浴室门口隔了段距离望男人的背影,心口一阵一阵紧缩的疼,呆几分钟才慢慢走过去,小声地提醒他。
“你也去洗洗吧,不然容易感冒。”
穆千珩愣了下,侧过脸看他,他脸颊被水蒸气熏染得泛红,他默了几秒,低低道:“没事,我身体不像你。”
宋槿书坚持着,“去吧。”
他又抽了口烟,“听你的。”
他转身到桌子边掐灭烟,“我要了冰袋,等下会送过来,你敷敷眼睛。”
宋槿书等到酒店服务生送来冰块,便拿着敷眼睛,坐在靠窗户的椅子上望着窗外,外面雨已经很大,砸在窗玻璃上,像是天空在歇斯底里地哭泣。
因为哭太久,眼睛本不舒服,敷过后好了点,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地难受,他不知道江苒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后穆千珩是怎么接受这一切的,他也想不到以后他要如何自处,这时想起他床头那瓶氟西汀,甚至觉得那是一种必然。
一切他都能理解,但他心疼得厉害。
他有些迷茫地想,穆千珩以后,要怎么办。
等到仇也报完了,他要怎么办。
他又想,他能回到他身边陪着他吗?答案是否定的,他现在心疼穆千珩,但以后很长的路不是靠着心疼就能走下去的,在派出所冲出去找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思考,这种不计后果的冲动他自己都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更重要的是……
他肆意挥霍的身体已经在报复他了,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一大堆,总在吃药,没有查出结果的病只听医生说也并不乐观,他很确定自己不愿意再受治病的罪,也很确定自己不能拖累穆千珩。
敲门声打断思绪,他过去开门便是一愣。
看到许弋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许弋还带着几个人。
这几张脸他都不陌生,除却叶宁,还有高一七班当时的班主任,校长,叶宁的父亲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