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西泮-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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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上，现在我们去医院，您直接去医院吧……”
报了医院名称，他挂断电话，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个时候告诉穆千珩，他听那端声响，大抵是追尾，不知道严不严重。
……
穆千珩的车子在追尾之后又闯了红灯，并为了抄近路在一个不能右转的路口右转。
市内限速，追尾并不严重，闯红灯和右转是毫无疑问被拍照了，他也不知道一路是怎么将车开到医院的，下车的时候脑海还是空白的，然后他看到还在鸣笛的救护车就停在门诊大楼门口。
他走过去，脚步是轻的，他好像踩不到地面，这个过程很漫长，他看到上面救护车上推下来的担架床，最后他看到宋槿书苍白的脸。
他停下了脚步。
距离救护车还有几步，他走不过去，他连迈开腿的力气都没有。
许弋下车看到他，叫了他几声，但他毫无反应，医生已经将担架床往门诊楼里面推，小柯跟着去了。
许弋又叫穆千珩，“先生，现在已经去抢救了，您不进去吗？”
他有些恍惚，视线慢慢看向许弋。
他面无血色，眼底空茫，许弋没见过他这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此刻不是谈话的时候，许弋说：“已经去抢救了，说不定没事的，先生，我们进去吧！”
他又怔了几秒，才往门诊楼里面走。
走得并不快，他脑子里还是空的，什么都想不起，只剩下宋槿书苍白的脸。
他一定痛死了，他那么怕疼。
……
宋槿书被推进手术室，有护士拿了手术风险通知和病危通知来找家属签字，并和几个人说了一下情况。
孩子是肯定保不住的，现在就看大人能不能好好活下来，长椅上穆千珩和许弋还有小柯并排坐着，穆千珩没有反应，许弋先接过来了。
许弋将单子拿给穆千珩，穆千珩动作很慢，拿起笔，手有些发抖，他用另一只手按了按，然后一笔一划在上面签字。
然后要签下一张，护士指着一处空白提醒，“这里要写清和病人的关系，不管直系还是非直系都得填的。”
他盯着空白看了几秒，又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他写得有些快，许弋也没来得及看清写的是什么。
护士收走了单子，穆千珩坐在椅子上，其实一直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安静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宛若一尊雕塑。
手术中有个助理医师从手术室出来了一回，和护士站通知要补充血浆和血小板，又去问他们宋槿书的过往病史。
穆千珩没反应，木头一样，许弋和小柯凑着把他们知道的说了，助理医师说：“你们得做好准备，现在情况很危险，他的身体特殊，而且体质太差，失血太多，凝血也有问题，本身又贫血……”
这时候一个嘶哑的男声忽然响起，“只是流产。”
几个人不约而同循声看去，穆千珩这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
他看着助理医师又慢慢地说：“只是个流产手术。”
对方皱眉，“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他的身体太差，体质又特殊，这事情放别人身上也许不致命，但是他不行，他的身体很糟糕，很脆弱，现在已经很危险了，刚刚呼吸骤停，是做CPR抢救过来的，这会儿血氧都没冲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失血出现器官衰竭或者呼吸衰竭，我们当然会尽力，但是你们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助理医师走了之后，小柯哭了，许弋给他擦眼泪，他哽咽着道，“我带他走的时候来不及了，我让他上楼，但是他不愿意……夏绯云推我……”
他语无伦次的，“他还不让我叫救护车，他说不想来医院……”
穆千珩缓缓侧过脸看小柯，话音还是有些缓冲不过来的慢，“……他不让你叫救护车？”
小柯擦着眼泪点头。
他手无意识攥了攥，但攥不紧，身体有些无力，他哑声问：“他还说什么了。”
小柯哽咽着：“他叫了妈妈……”
………………
手术的过程中，穆千珩是感觉不到时间的。
急诊科楼道里弥漫着消毒水气息，没有钟表，有一阵他恍惚地察觉外面天色好像是暗下去一些，他想是不是该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过去多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还是没动。
身体无力靠着长椅椅背，他微微低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的白炽灯亮起了，理石地板反光，他眼底是一片模糊的白光。
他的侧影落拓而清冷，脑子慢到几乎不转，反应也很慢，中途他手机响过几回，电话是穆晚承打来的，他挂断了，不多时又有尚娱高管打来，他再次挂断。
如此往复几回，最后他干脆关机了。
于是清静下来，但依然没法正常地思考，就连眼神都是茫然的，静静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小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哭泣，许弋在旁边细细问了事发时的情况。
穆千珩坐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一些，距离这么近，听的却不真切，整个世界在他的感官里是有些失真的，所闻，所见，都带着一种很虚幻很模糊的感觉。
像一个梦，他有一阵时间也想，会不会等一下他就醒过来了，宋槿书还好好的。
等待漫长，他于是也掐自己手心，指甲重重扣进皮肉里，但就连痛觉都是模糊的。
他醒不来。
许弋和小柯问清楚之后，犹豫了一会儿，转过脸叫穆千珩，“先生，夏绯云那边……您看您需不需要打个电话？”
穆千珩没有反应，木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许弋不得不再出声，“先生？”
穆千珩缓慢地侧过脸看许弋，许弋不得已，重复道：“您看您需不需要给夏绯云那边打个电话，她现在知道宋槿书怀孕，还做出这种事来，我怕她万一回夏家告状什么的……”
穆千珩默了几秒。
许弋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思考，他眼眸里的情绪是有些变化的，但是很细微，最后他摇头。
穆千珩所有决定一向都有自己的考量，许弋不再说话，三个人都很安静，这种令人焦灼的等待一直持续到了八点多，手术终于结束。
流产手术本来不是什么大手术，只是因为宋槿书的身体情况特殊才导致这一切变得很凶险，人从手术室出来并未脱离危险，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去严格监控生命体征。
孩子毫无疑问是没了。
宋槿书被从手术室推往重症监护室的时候穆千珩其实有跟在旁边，也有看到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但他一直没有靠近。
宋槿书是不喜欢他靠近的，他会躲着他，还很讨厌他触碰。
要输药物，输血浆，输血小板，他身上除却这些输液管子外，还有心电监控仪器零散的线，他带着氧气罩，这一大堆的东西就像在他身上沉重的束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力。
重症监护室有一扇玻璃窗，他们只能在外面看他的情况，里面陪着一个护士，医生出来之后，才和他们详细说了下宋槿书的情况。
现在人是重度昏迷，还在危险中，由于进行流产手术失血过多，血氧冲不上去，需要依赖吸氧设备，不然随时有可能呼吸衰竭，而且自身凝血机制太差，尽管在输血小板，但还要注意接下来的出血量，一旦量大也有生命危险。
撞击对孕育孩子的器官造成的伤害很大，也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医生口中的描述令人心惊，小柯眼泪又快出来，许弋扶住他，穆千珩看起来还算平静，问医生，“那他什么时候能脱离危险？”
医生说：“很难说，现在只能继续观察，如果血氧可以稳定下来，出血完全停止，就算是脱离危险。”
医生离开之后已经快十点，穆千珩隔着玻璃看了会儿宋槿书，然后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再折回重症监护室门口，他没什么表情，只是让许弋带着小柯走。
已经深夜了，几个人都没吃饭没休息地熬着，但小柯不愿意走。
几个月了，他对宋槿书做不到冷淡到这个地步，坚持要留下来，许弋自然也不会走。
穆千珩没再勉强，拿出手机开机。
涌进来一堆的短信提示，关机这段时间给他打电话的人不少，大多是尚娱的高层，七点多时也有穆晚承和夏绯云的。
他拿着手机去了楼道尽头，这时医院人已经很少，他在窗口拨通夏绯云的电话。
那边接得有些慢，接通后他没立刻出声，夏绯云也是犹豫了一阵子，才小心问：“千珩？”
他攥紧手机，骨节发白，语气还是淡然的，“你晚上给我打电话了。”
“嗯……”夏绯云声音不大，似乎是底气不足，“其实没什么，穆叔过来了，想找你，但是你不在家，他等到刚刚才走，他有些生气，好像是找你有什么要紧事，不然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嗯，”穆千珩应下，又道：“你在家里？”
夏绯云迟疑着，最后还是说：“对。”
下午运气算好，她跑得快，没被小区保安抓住，但打车离开之后方才觉得后怕，她居然做出这种事来，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宋槿书的孩子是肯定没有了，只是不知道宋槿书本人怎么样了，她回到家里之后其实也想，穆千珩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找她算账，她要不要回夏家去避避。
她都开始收拾东西了，但是收拾的不快，她心底有侥幸——
上一回被绑架的时候，穆千珩明明是更重视她的，很在乎她的安危，那些男人对她不怀好意，穆千珩甚至提出让宋槿书代替她去陪那些男人，可见他对宋槿书也算不得多上心，如果这样，孩子就是纯粹的意外，他应该也不会多在乎。
她这么踟蹰不决一阵子，穆晚承上了门，她一下子便也走不开，穆晚承才走，她看着自己的行李，又接到了穆千珩这个电话。
但她不敢主动提及宋槿书的事情，许弋下午就要过去，她自然也很清楚，穆千珩现在一定已经知道了。
她不知道穆千珩是个什么态度，他目前话音淡淡的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情绪。
她也觉得委屈，毕竟穆千珩又和宋槿书纠缠不清还有了孩子，她想，穆千珩是没有理由责怪她的，她可是他的未婚妻，她觉得她有这个权利解决掉宋槿书肚子里这个孩子。
于情于理，她认为她做的事情并不过分。
穆千珩低沉嗓音又传过来：“我今晚有事，不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夏绯云不提，他便也不说破，现在夏绯云还迷之自信，镇定到回到婚房留着，他要是戳破，夏绯云跑回夏家，想要找人就会麻烦很多。
夏绯云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急急出声：“你先别挂！”
穆千珩不语，静静等。
她沉默几秒，“你是不是在医院陪宋槿书。”
他明显是打算粉饰太平所以不提，而她本来是因为怕他追究才不提，可现在他的态度让她意识到，他确实如她所想，没有那么重视宋槿书，因为他并不打算追究她的责任。
这样一来，她不那么害怕了，心里也就有了些底气。
她冒着被人看到的风险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宋槿书彻彻底底消失？
可现在，穆千珩彻夜不归地守着宋槿书，这和她想要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穆千珩也不否认，“是。”
她攥紧手机，横了横心，问：“他……孩子没了吗？”
“你觉得呢。”男人话音还是很淡。
她听不出他有没有生气，她沉默几秒说：“你怪我吗？”
穆千珩靠住窗口看着外面夜空，又过了会儿才说：“你是我未婚妻。”
一句话虽没有直接回答，但这样戳明她身份，就是承认了她做这件事的权利。
夏绯云的心总算是彻彻底底落下去，只要穆千珩心还在她这里，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她说：“你明理就好，既然如此，你也不要陪着他了，千珩，我们好好过行不行？你别再管他了，他流掉孩子应该也不会再缠着你的。”
夏绯云很想当然，哪怕是第三者，宋槿书在这种情况下流掉孩子，心里一定难受死了，这时候穆千珩再不管他，他肯定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粘着穆千珩。
穆千珩觉得讽刺，其实宋槿书早就不想留在他身边了，他说：“你其实应该来找我，那样你就会知道，这个孩子我本来就是要让他拿掉的，你这么着急，不顾自己身份跑来，一旦被什么人看到或者发现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夏绯云心口一动，这时候竟觉得很感动，他这些话还是为她着想，她语气便软了许多，“是我冲动了……但我也是真的着急啊，千珩，你回来好不好，你不回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很难受……”
她是绝对不能让穆千珩这个时候守着宋槿书的，宋槿书这会儿刚没了孩子，大概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