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玫瑰上的星星-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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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喻秋笑着说出这句话，格外自然。
男人噎了噎，喻秋说：“沈淮，如果没事儿，我就去忙别的了。”

见喻秋要走，男人忙站起身，说：“你看看这几张照片吧。”
喻秋停住脚，看向桌子上的一摞照片。

他一张张翻着，脸色越发的阴冷，手指勾着照片，拿起来。
里面全是他们俩昨晚的照片，早晨在厨房里亲吻，夜晚，落地窗前的亲密，照片里，喻秋搂着宣筠的脖颈，眼角都是宠溺的笑意，要不是在这种场合，喻秋还真挺想给收藏起来的。
“哪儿来的？”喻秋轻声问。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沈淮深吸了口气。
喻秋有些玩味的打量他，“什么交易？”

“今天有人匿名给我电子邮件了这些照片，我刚打印出来，”沈淮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侧过脸，说，“他说，让我维权，发个微博再重新提下你，他们会发这些照片，他们要拉宣筠下马。”
“嗯。”喻秋应了声，“所以呢？”

“谁发的？”
“虚拟网，查不到地址。”

“我可以不发，”沈淮声音不自知的颤抖，他咽了咽口水，“但你需要……发条微博，内容很简单。”
“什么微博？”

沈淮揉了揉头发，说：“就承认……你那本《桃源间》——是抄袭的就可以。”
“你怎么知道我抄袭的？”喻秋笑着看他，“我记得你笔名是‘九临下’啊，怎么？和‘水青’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律师来起诉维权，我劝你收手，”沈淮说，“不然对谁都没好处。”

他还真猜错了。
喻秋现在穷的一批，别说找律师了，他连微博会员都充不起。不知道沈淮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还不等他说，喻秋便打断他，扔下炸雷。

“我知道是你拿走的U盘。”

沈淮呆住，他抬起眼，看着站着的喻秋，脑袋空白。
“我一直都知道，”喻秋说，“你以为我是顾及旧情所以才没说出这件事的吗？”

“……”
沈淮没说话。

“你错了，”喻秋俯下身子，在他眼前露出笑脸，“我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U盘是我不小心丢在公司的吧，”喻秋说，“我去送稿子，那天来送稿子的，除了你，没有别人，我查了登记单——沈淮，不要把别人想这么傻，这么简单的逻辑，我还能想到哪儿？”
“可是……”

“可是那间屋子没有监控，”喻秋懒得再笑下去，他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有，你早就身败名裂了。”
“你是写网文的，我对网文了解不多，你什么时候发的我也不知道，”喻秋说，“是我疏忽了。”

“你的笔名改了？”喻秋忽然说。
“没有，”沈淮说，“两个笔名，一个写女频，一个写男频……”

一边迎合男性市场，一边迎合女性市场。

“你倒是赚的盆满钵满。”
沈淮扭过头。



“你完全可以照着他们说的做，”喻秋直起身，走到柜台后，“看看，谁笑的时间长。”
“你为什么……在那条头条文章发的时候，不说出来，”沈淮说，声音艰涩，“你明明有机会为自己辩驳。”

“我没有证据，”喻秋说，“如果我是旁观者，我也会骂‘喻秋’，而不是站在他那一边。而且当时，我即便说了，也太过荒谬，没人会信。”
他忽然拿出手机，手机亮着屏。

“不如现在找证据来得实在。”
录音状态的手机，上面的音频微微波动。

沈淮眼睛倏地睁大，下意识要去抢夺手机，钟毓刚好做好咖啡，端了出来，恰巧挡住了他，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到他面前，“您的咖啡好了，小心烫。”
“……好。”

他待钟毓走了，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深吸了口气，忽的露出微笑：“也好哪。”
“我这一年一直提心吊胆，你会突然发出声明，把我从人群中拽出，给我一巴掌，”沈淮说，“我一直觉得自己做的挺不是人的……哪有跟人家分了手，还得从身上榨油的道理，喻秋，真的……很对不起你。”

喻秋淡淡说：“留着跟你粉丝讲讲吧。”
“宣筠……”
“这个不劳担心，”喻秋撩起眼皮，看向漫天白光，“我会保护他。”

沈淮咖啡也没喝完，剩了一半便走了，最后临走前，他犹豫了下，看向喻秋。
“走吧，”喻秋却没有看他，语气漠然，“一路平安。”
“……”

喻秋下了班，不出意料在门口看到了宣筠，他倚着单车，冲他扬了扬下巴，朗声：“男朋友，天涯海角走一趟？”

宣筠尚且不知情，喻秋存心想护着他那份难得单纯，这种肮脏不想让他沾染，于是一字未提。

喻秋坐上单车，在背后抱着他，宣筠骑到河边，喻秋大声说：“不是说是天涯海角吗？”

“太远了！”宣筠笑着，也大声说，“吃完饭再去！”

黄昏的光芒照在粼粼波光上，黑暗一点点给光明套上枷锁，地平线最后一点光被吞没的时候，他们站在河岸上亲吻。
背后是万家灯火的高楼大厦，霓虹灯延展到看不到的远方，喻秋睁开眼，看到了星星。

喻秋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我问你个事儿。”
“你说吧！”宣筠眯了眯眼，很享受现在的时刻。

“你是不是给我找律师了？”
“……”宣筠险些跳脚，“我——”

“嘘，”喻秋说，“摇头或者点头就好。”
半晌，宣筠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宣筠忐忑问，“秋哥你别生气，我没想干涉你的事情，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可你把自己也卷进来了。”
“我不在乎我的，”宣筠说，“我只想让你开心。”

喻秋久久的看着他，宣筠躲开他的目光，觉得自己似乎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
半晌后，他忽然感觉手上传来温热，喻秋和他五指紧扣。

“那就只能委屈你和我一起蹚黑水了，”喻秋叹了口气，“男朋友。”
宣筠送了口气，搂抱住喻秋，“求之不得。”

·

但喻秋没想到，新闻来的这么快。
他重新下载了微博，刚登陆了“喻秋”这个账号，几万条私信便迫不及待的涌进来，他一条都没看，直接看了微博热搜。

“宣筠　喻秋　＇爆＇”
“喻秋　抄袭　＇沸＇”
“喻秋　水青　＇沸＇”

他和宣筠的绯闻一出来，喻秋的过往事迹顿时又被挖的一干二净。
沈淮居然真的把他和宣筠的照片发出来了。
不过也不一定是他，那些看热闹的营销号最不怕事大。

电话响起，喻秋看都没看，接起来。
是编辑。

“你这个是怎么回事啊？”
他现在还没和现在的公司解约，喻秋的利益相关和他们还有些联系，编辑看他抄袭的事情又被扒出来，顿时急了。
“我会处理好，”喻秋说，“提前祝您元旦快乐。”

他不等那边说话，挂了电话，关机。
敲门声响起，喻秋刚打开门，便被抱个满怀，宣筠不停的顺着他的脊背，“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你怎么过来了？现在肯定有狗仔在外面。”喻秋皱眉，“你先回去。”

“我回去干什么？”宣筠说，“反正也爆出来了，我就是和你在一起了，他们没说错。”
喻秋最终还是让步，“行吧。”

喻秋本来想，尽量撇开他和宣筠的关系。
宣筠刚火起来，就怕黑料。他被骂习惯了，但不想看到宣筠因为他的原因被骂。

网络暴力不是一把剑，而是一面嵌满了断刃的墙不由分说的刺穿肉体凡胎，无差别的攻击，被扯入那盆黑水，便被按上“有罪”的名牌。

“经纪人和你说什么了吗？”喻秋让他坐下，给他沏了杯茶。
“什么都没说。”宣筠拿起，刚要喝，喻秋便轻轻按住他的手，“慢点，烫。”

“是不是让你发条微博，说图是P的，”喻秋笑着看他，“然后说，你跟我没关系，咱俩不是一对儿。”
宣筠瞒不住事儿，撒谎也有些拙劣，一听到喻秋这话，愣了愣，说不出话了。

喻秋猜了八九分。
宣筠低头：“可我不想。”
“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凭什么让那些，我都没见过的人的话，给生生扯开。”
“我不放手。”

喻秋吻住他。
他尝到了宣筠口中的茶叶香。
宣筠扣住他的后脑勺，仿佛是末日前最后一个亲吻。

喻秋松开他，说：“放心，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
他拿出手机，将录音转为MP3文件，里面的杂话太多，他需要进行剪辑，将主要部分一开始就给爆出来。
“我会保护好自己。”

011

网络上乌烟瘴气，有些不知道喻秋的，在各路人的普及下，也走上了反抄袭的路子，喻秋剪辑着音频，累了便翻起了评论。

“我操了，太恶心了，本来以为他悔过自新了，合着这是憋着，准备来个大新闻呢。”
“喻秋这人，人品太低劣了。”
“挑梁小丑出来耍啦？你爹没空看呢。”
“姐妹来品品他写的这句话，我日，太恶心了＇图＇。”
喻秋点开了图片，是他小说的一个片段截图。

“他拥抱着他，在温热的感觉里，恍然找到了在母亲子宫里的那种安全感，不必畏惧任何东西，无非理会今天是雨还是雷，轰鸣中，他蜷缩着身子，喟叹着。”

“我日好恶心啊，哪有把恋人的怀抱比喻成子宫的？”
“这人脑子里除了子宫还有别的吗？”
“这是出生的时候把脑子忘子宫去了，呕呕呕！”
“还有还有，姐妹们看看这个！＇图＇”

喻秋没再点开，只是看了评论。
“我日，这回齐全了，女性器官齐了哈哈哈哈哈！！”
“我看喻秋是学医的叭，牛逼@喻秋。”
“写什么文啊，干女人去吧。”
“色胚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喻秋，提狗头来挨打。”

喻秋的手攥紧了手机。
宣筠进书房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一幕——喻秋仿佛自残一般，眼睛都不眨着看评论，眼底泛红，手指却还在不停的朝下翻。

宣筠心下一疼，夺下他的手机，不容拒绝的抱住了喻秋，挡开了他的视线。
喻秋声音沙哑：“怎么了？”
“别看了，”宣筠说，“他们都没见过你，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不要……听他们说。”

“我知道，”喻秋说。
虽然现在网上都说，反对网络暴力，反对键盘侠，可他们，却辨认不出键盘侠。大势所趋总是没错，大部分人的决定，总是没错。就像小时候写作业，即便自己的答案经过验算，当看到大部分同学的答案与自己不同时，还是会选择改变。

“宣筠……”喻秋轻声说，“我有点累。”
宣筠说：“那你睡会儿。”
“我不睡了，”喻秋轻轻推开他，“你帮我泡杯咖啡，我今天下午剪辑完，发出去。”

话音未落，电脑忽然接进一个通话。
他手机虽然关机，但是电脑和手机用的同一个账户，电脑可以接进另一个设备的电话。
喻秋看到那串号码，浑身忽然颤抖起来。

“谁啊？”宣筠皱眉。
喻秋用鼠标，点下了接通。

电话那头嘈杂了半天，忽然传出妇女的声音。
“儿啊。”

喻秋本以为，自己够坚强了，但还是在听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被击溃了，他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顺着下巴滴下来，洇湿了衣襟。
他不见父母四年，何尝不思念。

他从来都不是个孝子，除了钱，他什么都没能给他们，到头来，还要因为各种新闻让他们备受困扰，让他们难做。
他内心涌起强烈的情感，太过酸楚的情感冲击的他说不出话。

“哎，孩儿他爹，你号码找对了么？”女人喊了声，“这边咋还没声呢？”

宣筠抽了纸巾，替他擦干净眼泪。
宣筠低声说：“我先出去了。”

喻秋哑着嗓子说：“妈，是我。”
他说的家乡方言，好久没说，说出口才发现，有些东西刻在骨子了，不仅忘不了，也不该被遗忘。
“儿啊，你现在咋样啦？”喻母说，“你现在搁哪儿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是很清楚，在安静的空间里，电流杂音却仿佛一下把他拉回到过往的岁月，他眼眶一酸，又掉下眼泪。

我这几年，真的是做对了吗？喻秋茫然的想，我到底在做什么？我为什么不回家？

“我……”喻秋清了清嗓子，说，“我搁北边来着……”
“我明天收拾收拾坐车去找你哈，”喻母说，喻秋想，她的声音好像老了很多，明明，只过了四年。
“你这个孩子啊，”喻母说，“太不让人省心了。以前你也是，现在啊，你说我和你爸又不看啥新闻的，要不是隔壁李大哥给我说，你指不定瞒我多久！”

“不用，妈……”喻秋说，“你别来，我回头处理完，我——”
“我回家。”

“妈不放心哪！”喻母重重叹了口气，“你给妈说，你到底，抄没抄哪？”
“没抄，”喻秋低声重复了遍，“我没有。”
“我就说！”喻母转过头，“他爸！你听着了没！你别偷听了！咱儿子说他没抄，我就说，咱儿子啥都会，干啥抄别人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