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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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们又回到了一言不合就互掐的状态,只是这互掐如今怎么看都太暧昧。
比如,赵荼黎不爱吃水煮蛋,沈谣坚持每天早上煮两个。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赵荼黎捏着鼻子吃了一半,剩下的义无反顾扔到垃圾桶了。
沈谣扔垃圾时看见跟被老鼠啃掉一半似的可怜兮兮的鸡蛋,嘴上什么也没说,第二天照煮不误,只是切成丁拌进沙拉。对方吃到一半猛然发现真相,立即揭竿而起,舀了一大勺往沈谣嘴里塞,最终以两败俱伤收场,沙拉也被浪费掉了。
这些打闹多数无关痛痒,江久根本懒得劝。两个人掐累了,自然就会停。最坏的情况不过也就按在床上挠痒痒,实在很没眼看。
他们心无旁骛的上了几天学,大三时光过半,课业多以实践为主,赵荼黎如鱼得水,当堂的表演片段经常被同学po上微博,转发四位数。有次帮粉丝捡书,网友们夸他不仅敬业还是个暖男。
沈谣:“呸!连吃个鸡蛋都要打架!暖个屁!”
维持着这样莫名的相处模式和日益增加的肢体接触,沈谣发现赵荼黎确实让人讨厌不起来,而也忘了他本是个很讨厌与别人亲近的人。
他的示好不会反感,短暂的心旷神怡之后这人却迅速的蹬鼻子上脸。偶尔捏把脸,弹下额头,或者像此前演唱会那次一样,把沈谣头发弄得乱成一团鸡窝。沈谣每次要发作,又被他一颗糖一盘水果哄好了。
如果光是伺机牵手,偶尔一起散步看电影,沈谣会以为赵荼黎喜欢他。
可是这么大的人,哪有好感是要靠恶作剧和不轻不重的小动作来体现的,又不是小学生。
……喜欢与否,夹在两个极端中间的灰色地带。
沈谣没把这些东西跟别人说,他埋在心里惴惴不安了很久,等来了沈钧的消息。
这部片初定名叫做《春日绿闪》,取的是主角之间很有渊源的一幅画名。要分别在国内和欧洲取景。
国内场景的拍摄地点选定在本地一所美术学院,恰好是当年故事里画家做过客座教授的地方。沈钧和校方好不容易谈下来,租了一间画室当固定几个棚拍的场景,其他就要上课时间去人烟稀少的校道了。
他们过去倒是很方便,公交车三站路。沈谣收拾好东西,把假条给老师留了,他提着行李要走,赵荼黎从房间里出来叫住他。
“你等我一下。”
这话一出,沈谣心里咯噔,他起先那个有些离谱的推测就在这样的无形中化为现实。
从第一场春雨到现在,南方城市升温很快,树枝上的新芽不过一朝一夕,绿叶便在风中瑟瑟发抖起来。
上课时间,公交又不算热门线,人少,于是沈谣和赵荼黎难得的坐了个公车。一前一后的位置,沈谣靠着玻璃窗睡觉,他迷糊中觉得有人把脑袋挪往中间,再枕过去的时候,抵住的材质比玻璃要柔软不少。
赵荼黎的手垫在沈谣的脑袋和玻璃窗之间,胳膊伸直。前面那人的发旋在一片黑色毛茸茸的头发中显得格外突出,他想,这人睡觉雷打不醒,此时又在打盹,便大胆地揉了揉沈谣的耳垂。
他心满意足,继续充当人肉靠枕。额头埋在椅背,虽然硌出一条红痕看上去很滑稽,赵荼黎的嘴角一直上扬着。
只是前面那人心不在焉地睁开眼,就着没变的姿势,飞快地摸了把自己的脸。
微凉指尖接触到,连沈谣都被略高的体温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谣又开始经常被动地“害羞”,他上次这么容易脸红还是因为沈诀,这几乎是沈谣某种心情的预兆了。
沈诀也喜欢逗他,可没赵荼黎那么露骨。他一不高兴,沈诀就收手了,可如果是赵荼黎的话,一定变本加厉。
心里那点惴惴不安被放大,沈谣的太阳穴贴着赵荼黎的掌心。
对方以平日罕见的耐心,一直维持这个对自己而言很不舒服的姿势。赵荼黎的手指微微收拢,覆盖在沈谣的眼皮上,指尖似是而非地拂过他的睫毛。
被维护着,不言说也不邀功。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也不能拿去比较,是赵荼黎。
沈谣不着痕迹地靠在椅背,□□的后颈恰如其分地被赵荼黎的头发扫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一天早上11点没有更新
可能是存稿箱抽风/我睡过头了(doge
☆、初吻
进组第一天晚上,沈钧悄无声息地摸进了赵荼黎和沈谣的房间。他见门没锁,象征性敲了两下,便登堂入室了。
赵荼黎正在床上躺尸,剧本摊开盖着脸,不知道他在默背还是纯划水。另一个把床躺成了贵妃椅,剧本摆在面前,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剥花生,看书啃零食互不耽搁。泾渭分明的画面,安静又正常。
可沈钧只看了一眼,就翻了个白眼想,这个状态下去得坏菜。
他下午苦口婆心地跟赵荼黎和沈谣做了思想工作,这两人答应得好好的会认真工作,结果关起门来还是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这个片吧,说隐晦,其实也很露骨,还有两段可有可无的床戏。沈钧原来想,能脱了架上去拍,当然是最好,要是感情实在培养不起就拉个灯。
可现在这样子简直连拉灯都拍不出想要的缠绵。
沈谣听到动静,冲他抬了抬下巴,连眼皮的位置都没挪动,就算是打了招呼。被无视了的长辈架子卷土重来,沈钧冷笑一声,使出了杀手锏。
“沈小二我警告你,别仗着是导演家属就给我玩忽职守,回头再这么不配合,我就打电话给你哥——反正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沈谣嗑花生的动作停了一拍,仔细地开始琢磨沈钧到底知不知道他和沈诀那点破事。
然而还没等他想个透彻,沈钧就冷酷无情地拆穿了他:“别当我跟你爸妈似的好糊弄,叔叔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什么没见过?”
不等他发问,沈钧邪魅狂狷地哼了一声:“你哥这个童年不圆满的阴影儿童,以前经常找我玩——他动动手指头,我就晓得他在想什么。这事吧他的责任多点,你刚上大学那会儿,我在戛纳看到他,替你爸动手揍了他一顿。”
他留尚在思考画面的沈谣在风中凌乱,转手拿走了赵荼黎的剧本。
赵荼黎被灯光一照,本就吵得他半醒不醒,这下再也睡不了。他翻了个身,像是终于找到了脊椎骨,抱着被子揉了揉眼睛。
“谁、谁把我剧本拿走了?”嗓子还有点哑,最后一个音卡在喉咙。
沈谣隔着两张床之间的距离把自己的剧本递给他:“导演来过,让我们用一个剧本背台词。我要睡了,你拿去背吧。”
要是识相,看得出他心情不怎么美丽,大概就坡下驴地从了。可赵荼黎偏不走寻常路,他直接在沈谣的床沿落座,把剧本拿过来摊在两人中间,兴奋地说:“那就一起看吧,你背到哪里了?”
感情他直接忽略了后半句。
沈谣默默地盯了赵荼黎一会儿,发现这人实在不会识趣,于是只好答道:“第五场,童素明请章译言做他的模特,然后给他讲绿闪的由来。”
赵荼黎:“我往后面背了两场,不如和你来对台词吧?”
沈谣妄图从这人脸上找出一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然后把他一脚踢开,未果。他想了想,张嘴平铺直叙地说了一句台词:
“译言,最近教授有个油画作业,不太急,我想……”
“请我帮忙?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给报酬——”赵荼黎显然比他入戏,情绪沾染了没有七分也有一半。
大约被他带动,沈谣拿起手中的剧本轻轻拍在赵荼黎头上:“跟我谈钱?”
“也可以是别的。”
接下来是一片空白的沉默,赵荼黎心中忐忑,可他都说到这份上了。
在沈谣作出“沉思”的动作时,抿有些干燥的嘴唇,考虑了这个要求。正要答应他,赵荼黎凑过去,飞快在沈谣脸颊落下一吻。
有些颤抖的紧张,他的手撑在两个人之间细小罅隙的床单上,无意识地抓出一道褶皱。没闭眼,贴上便放开。
和想象中一样,纵然沈谣一身疲倦。
可那一点喜欢仿佛落在新叶上的雨滴,顺其自然地低垂,经过一道又一道的险阻,汇入了溪流。还将汇入江河与尽头宽广无垠的海洋。
他扬起一个爽朗的笑:“行啦。你什么时候需要,打电话给我。”
说完这句台词,赵荼黎飞快地顺着墙角溜到阳台关门。他隔着一扇玻璃心惊胆战地等待沈谣的发作,应对策略全都否定。
赵荼黎破罐破摔地想,管他的呢,我亲都亲了。
他没看到很怂的逃跑时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等他回头,沈谣盘腿坐在床上,表情十分的波澜不惊,愣是没显出一点生气。沈谣走到阳台前敲了敲那扇玻璃门,声音模糊又遥远:
“哪有对台词还真亲的,下不为例啊。”
然后转身拿了睡衣去洗澡,赵荼黎从那背影里看出一点欢快,怀疑自己是花了眼。
是夜赵荼黎难得地做了个美梦。
二十岁的喜欢表达出来也未必能比十五岁好到哪里去,不谙世事的时候,一样的青涩幼稚。梦里他又亲了沈谣一下,可还没回味过来,就被闹钟无情地叫醒了。
今天拖延的变成沈谣。
等导演的忍耐到了一个限度才出门,路上从餐厅顺了一屉小笼包。
沈钧看着他俩笑:“香菇馅儿还是韭菜馅儿啊?待会儿遭罪的可是你们。”
然后在沈谣和赵荼黎的不明就里中,以一种近乎欠揍的语气宣布:“我昨晚想了一宿,你们俩放不放的开全看第一天了,所以今天就拍吻戏吧。”
沈谣面无表情,用眼神表达着“我要把你送上天”这个信息。对方不愧修炼多年,用剧本搭着眼睛,假装回避过于灼热的太阳。
赵荼黎慌里慌张地扭向经纪人楼陌:“姐姐!你带漱口水了吗……口香糖也行啊!”
旁边的剧组人员训练有素,无视了年轻人的不顺畅,自行准备着拍摄工作。沈钧像个监工,扣一顶棒球帽,在旁边抱着手,偶尔指点两句。
四周喧嚣,赵荼黎从楼陌那儿要了两个口香糖,思来想去纠结许久,戳了戳沈谣。
“……你吃吗?”
“早知道就不吃韭菜包子了。”沈谣似乎已经接受事实,语气里都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无奈,他接过口香糖,剥了包装塞进嘴里,然后在赵荼黎惊悚得无所适从的目光里拍了下他的脑袋,“嫌弃我啊?”
赵荼黎:“还不都是一样的韭菜。”
这一幕是整个剧本的第一场吻戏。前因后果很简单,彼时作画的合作刚刚谈妥,互相暗恋也很明显,于是画家在定下时间后借由“之前的报酬太敷衍”,亲了上去。
赵荼黎脸上泛起一层薄红,他拿剧本扇风,化妆师正紧张地检查最后一遍妆容。
沈谣和沈钧正在说着别的什么事,他看上去表情十分的坦荡。赵荼黎掐了把自己手心,心道这却显得我很不敬业了。
须臾的脑内空白,沈谣朝他走来时,赵荼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对方察觉到他的不自然,忽地笑了一下。这次笑得仿佛猜透了什么秘密,沈谣抓住赵荼黎一边肩膀,紧接着就凑近了些,鼻尖之间距离拉拢,他眨眼时睫毛像只蝴蝶似的,赵荼黎觉得心跳都快骤停了。
“你不会……”唇角弧度扩大了些,“是初吻吧?”
这也看得出?
沉默让沈谣仿佛印证了这个猜想,他放开赵荼黎,还没来得及嘲笑他,沈钧就在旁边拿个小喇叭吼各部门准备了。
从迫近的紧张中挣扎出来,赵荼黎看向后退一步的沈谣。
他的头发被剪短了些,配合款式过时的白衬衫,背着画板,一手提着装笔的小桶。只松了一颗扣子,风偶尔掀起半个角,硬是从满身的清爽中看出了点禁欲。
赵荼黎不太好,他试图把目光移开,或者不让它看上去那么的期待这个吻。
他们说台词仿佛都因为彼此的严肃在传染而显得僵硬不少,沈钧恨铁不成钢地捂住了脸,无力地脑补接吻时会发生的惨相。
沈谣要主动,他故作轻松:“上一次的报酬太敷衍,我心里不太过得去。”
角色“章译言”的玩世不恭被赵荼黎活生生演出青春年少的恋爱感,沈谣站在他对面都忍不住要笑场,听他把台词念成了诗朗诵:
“再多几次我也不介意的。”
“是吗?”
沈谣朝前走一步。他空余的那只手轻轻地握住赵荼黎的右手腕,往下缩进他的掌心里。这一个动作缓慢又悱恻,带着夏天将至的温热,随后闭了眼。
南方的春天几乎转瞬即逝,湖水上涨,朝露待日晞,小荷才露尖尖角。
沈谣的唇贴上赵荼黎的,握着他的手没放。触感柔软,唇膏是橙味的,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