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6-孤山-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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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挽住艾伦的胳膊，往灯火通明的大门走去。
宾客们正在陆续进入，轮到他们时，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微笑。
“晚上好。先生，女士，可以看一下你们的请柬吗？”
“当然可以。”艾伦回答。
露比打开手提袋，从里面拿出那个紫色信封。他始终不露笑容，对这个负责查看请柬的年轻人表露出一种刻薄的傲慢，似乎根本不把对方看在眼里。
“盖洛先生，雪莱小姐，欢迎两位光临今晚的聚会，希望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年轻人的目光在艾伦和露比脸上轻轻扫过，既尽到了职责又不失礼节。艾伦坦然面对他的目光，露比则在看着周围那些身穿华服的贵妇名媛。这是一次赌博，打赌对方只会按照请柬办事，不可能记得每一位宾客的长相。
“请进。”
他们没有遭到怀疑和阻拦，顺利通过了大门。
“真的没有搜身环节。”艾伦失望地说。
“当然没有，这里的每一件衣服都价值连城，穿着它们的人更是珍稀动物。怎么可能有人忍受得了像犯人一样被搜身。”
“我应该把枪带进来。”
“麦克的车里有的是枪。”
“我们在宴会上享用美酒佳肴，麦克在车里和那个混账小子吃快餐喝速溶咖啡，真是心酸。”
“你会觉得有点酸，主要原因还是麦克决定带上里昂。专心一点，把面具戴好。”
艾伦戴上面具，穿过回廊，终于来到这个黑道家族的宴会大厅。身为富豪之子的斯蒂夫·盖洛不该对任何豪华场面显露出惊讶之情，艾伦表现得非常自然，但在内心深处，他对卜伦诺家族的府邸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这里一点也没有犯罪帝国龙潭虎穴的模样，灯光柔和、环境优雅、音乐美妙动人，整个宴会大厅显现出主人高雅不凡的品味，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沉浸于血腥杀戮的黑手党头目的家。老卜伦诺亲手改造了这个家园，它像一副不朽的作品，典雅而美丽，注重艺术感，散发出令人心动的魅力。
“你可能以为它是个魔窟，可它看起来却像个乐园。”
露比望着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空气里甚至还有温和的淡香，这会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宴会。想象一下，如果他真是个失意的女演员，突然有机会进入这个纸醉金迷的名利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一对戴着漂亮面具的年轻情侣迎面而来，目光一直望着他们。
真的，面具起不了什么作用，别相信那些主角戴上半幅面具就可以化身成另一个人的故事。露比几乎立刻就辨认出了这对情侣的身份，他的手上有宴会宾客的完整名单，为了能够对号入座，他和艾伦一起花了整个下午在电脑上辨认照片，熟记来宾的名字。
走在前面的女孩是谢瑞尔珠宝集团的继承人，身穿昂贵礼服，佩戴的珠宝价值超过百万。露比对她投去符合此刻身份的羡慕又不屑的目光。这些衣服和首饰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白猎鹰的价值是以生命来衡量的，巨额财富唯一可以对应的只有委托目标的身份和地位，在生命面前一切身外之物都会显得廉价。
“晚上好。”海伦娜·谢瑞尔主动向艾伦打招呼，“请问你是斯蒂夫·盖洛吗？”
这下连艾伦都觉得有些意外，他看过真正的斯蒂夫·盖洛的照片，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和他并没有什么神似之处，他能做的也只有染个相同颜色的头发而已。
“你认识我吗？”艾伦故作惊讶地问，“海伦娜小姐。”
“你也认识我？”海伦娜吃惊地朝自己的男伴看了一眼，确切地说是未婚夫，不过最近有传闻他们的婚约不太牢固。
“说实话，这里的大多数人我都不太认得，但谢瑞尔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整个世界都知道。我倒是很惊讶你能叫出我的名字，我哪里露相了吗？”艾伦摸了摸脸上的面具。
“没有，只是刚才进门时我听到门卫说了你们的名字。”海伦娜向露比看了一眼，目光中流露着友善和温和，但露比完全可以感觉到那只不过是被教养克制住的轻视和傲慢。
艾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认为这世上只有露比是傲慢的专家，因此很想看看他在此情此景之下的反应。然而露比做出一副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用意的模样，目光只瞧着海伦娜脖子上那条珠光宝气的钻石项链。
察觉了他目光所到之处，海伦娜也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项链上的彩色钻石。
艾伦轻轻咳嗽一声，对海伦娜的未婚夫说：“这位是戴维德先生？晚上好。”
“你好。”对方礼节性地回应，大概是刚才被冷落了，并不乐意和他闲聊。
海伦娜的心情却相当好，问道：“你们要不要和我的朋友一起聊聊，她们就在那边。”
“当然好。”艾伦答应了，而且故意没有征询那位戴维德先生的意见。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因为看起来这位珠宝商的小女儿根本没想让“斯蒂夫·盖洛”身旁的明星小姐一起加入她们高尚的聊天，而艾伦所担负的使命就是在吸引住别人的注意之后，让露比有自由行动的机会。
“我们过去吧。”艾伦对露比说，“多认识一些朋友是有好处的。”
“我也这么想，海伦娜小姐，很高兴你邀请我们加入，这是个美好的夜晚。”
艾伦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即使是演戏，这大概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露比用这么受宠若惊、讨好他人的态度在说话。他演技真好，对待每个人的态度都有不一样的表现，对门卫的高傲轻慢，对其他宾客的好奇关注，对富豪千金那一身华丽礼服和昂贵首饰无法掩饰的艳羡嫉妒，以及受到邀请时那种迫不及待的惊喜雀跃，简直是个了不起的专业演员。
艾伦很好奇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技巧，不过仔细想一想，一个真正的演员最需要做的正是揣摩他人的心理，再用恰当的方法表演出来。毫无疑问，露比对别人心中所想的那些事可说了如指掌，他是探究心灵的高手，玩弄情绪的大师。艾伦心想，没准他不是开玩笑的，如果当初选择去当个演员而不是杀手，现在说不定他们都已成了赫赫有名的人物。
海伦娜对露比的话没有什么特别回应，只是在面具之下微微笑了笑，这是她能表现出来的最大的友善，她对“斯蒂夫·盖洛”带来的这个没什么名望的女友一点兴趣也没有。
艾伦跟着她来到几个正在闲聊的男女之间，都是些年纪相仿的富家子弟。海伦娜的几个最要好的名媛朋友在听完艾伦自我介绍之后，立刻愉快地交谈起来。
“我们以前从没见过你。”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女孩说。
“是我的父亲把我藏得太好了。”艾伦说，“实际上在学校里也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盖洛先生今晚来了吗？”
“没有，但他委托我为他捐赠一笔慈善钱款，我想你们应该也是为此而来。”
“是的，只是没想到可以认识新面孔。”海伦娜说，“这个圈子无聊透了，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个人。”
“看来今晚我会成为焦点了。”艾伦向她微微一笑。
“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女孩说，“等一下能和我跳第一支舞吗？”
艾伦想说自己带了舞伴，但回头去看时，发现露比已经被女孩们挤出了圈子。真正的梵妮·雪莱应该感谢他们，如果今晚她亲自出席这个宴会，没准受到的打击会比被绑架还要沉重。
这些年轻姑娘，她们的父亲无一不是有钱有势的社会名流，数不清的跨国企业总裁、投资商、银行家、石油大亨、珠宝设计师，令人眼花缭乱。她们只想和自己身份相当的人玩，海伦娜和她的几个朋友想要将这个新来的漂亮年轻人拉进她们的圈子。艾伦没有拒绝，不管谁和他说话他都专注地看着对方，就像一眼见到了初恋情人。他天生有一双勾引别人的眼睛，如果不是有意戒备，很难有女孩能抗拒这样的深情凝视。
露比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以梵妮·雪莱的身份做了最后一次挣扎，试图挤进女孩们的包围圈，结果当然是以失败告终。艾伦体贴地对他说：“去吃点东西吧。”然后露比就得以“愤愤不平”地独自走开了。
一个制服笔挺的侍者从他面前走过。露比顺手拿了一杯香槟，一饮而尽，又把杯子放回对方的托盘。大厅四周的餐桌上放满各种美食，他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仔细打量每一个出入口。
要了解一栋宅邸的内部结构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在卜伦诺家族买下这里之前，它属于一个做马场生意的富翁，老卜伦诺对它一见钟情，花费巨资买下它。露比觉得这其中一定还有内情，因为宅邸的主人，那个曾经拥有无数纯种种马的马场主不久之后就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
露比搞到了这座旧宅邸的建造图，宴会上能利用的时间不多，他本来就不喜欢走路，更别提走冤枉路了。
有一扇通向内部的门靠近餐桌，他装作去取食物的样子走到门边，发现这真是一个纵览全局的好地方。从大门进入的来宾和散布于周围的客人全都一览无余，而除了一个在餐桌边服务的侍者之外没有任何人会留意他。
露比走到餐桌旁，把整张桌子上的东西都打量了一番。大概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心情恶劣的样子，那个制服挺刮的侍者轻声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女士。”
露比看他一眼，语带挖苦地说：“开心的一晚。”
“希望您愉快。”
“我可愉快了，如果再有一杯酒的话，你去帮我拿酒过来怎么样？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当然可以。”侍者问了他想喝的酒的品种之后就走开了。
露比一扫周围的宾客，没有感到多余的视线，这已经是个很好的时机，不过他觉得还可以再等一下。等到侍者端着酒杯回来时，大厅中的灯光缓缓暗淡。
第55章 魔窟与乐园
露比一直在想该如何评价庞德·卜伦诺这个人。
他对他的了解真不算多，大概是因为这位卜伦诺家族的继承人很少在公众面前表露自我。不管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出现在镜头前，就会变成一个几近完美的公众人物。他的身世背景容易遭人诟病，老卜伦诺双手染满鲜血，像一尊死神一样站在他身后，可出人意料的是，这反而成了庞德·卜伦诺备受正面评价的重要因素。甚至这一段令人闻之色变的父子关系还为他增添了几分悲情色彩。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即使有一个那样的父亲也没有沦落成杀人狂魔，反而醉心慈善事业，关心重病的孩子。如果这并非他的本意，那他就是个不输于专业演员的表演高手。也许比起好人犯错，人们真的更愿意听一个恶人向善的故事。
露比望着大厅墙壁上浮现出的一片投影，预料到庞德本人也许不会出席这个聚会现场。
他的戒心一直都那么强，露比理解他，以这个家族目前的复杂现状来说，现在他几乎是在孤军奋战。
投影连接上了视频，画面在卧室。
庞德·卜伦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灯光下，脸色依然很差。
“晚上好，各位女士，先生。”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虚弱，让传闻又多了几分可信——他伤得很重，至今没有痊愈。露比甚至从那一句平平无奇的开场白中听出了悲壮。他仿佛是个革命者，在父亲死后对抗着家族中不愿舍弃罪恶勾当的旁系亲缘，接下去他无论说些什么话都能让人接受了。
“感谢你们出席这个聚会，我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不能亲自到场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但为了能够尽快痊愈，我不得不听从医生的嘱咐继续静养。也许有人会问，既然无法出席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举办聚会？”庞德停顿了一下，“我想没有我这样一个古板无趣的主人，你们会玩得更开心。”
会场上传来一些轻松的笑声。
“二十五年前的今天，我出生在这里，那时我的父亲已经五十岁了。我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对于他的一生，我不想做太多评价，只能说父亲在他的时代做了他认为必须做的事情。我的母亲是一位儿科护士，工作是照料那些身患绝症的儿童。在父亲坚持己见时，母亲一直在为那些最孤独，最需要帮助的人付出关怀和照料，她的温柔善良改变了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狗屁。
艾伦望着那幅巨大的投影，这个梦幻般豪华的宴会厅中，也许只有庞德·卜伦诺没有戴上面具，但他说不定是唯一一个把面具戴得最牢固的人。如果真如这动人的语言所表述的那样美好，他应该改变的不是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而是在老卜伦诺手操生杀大权时改变父亲对生命的看法。
对于这个家族而言，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没有人是无辜的。老卜伦诺疯狂追杀和他作对的人时，身为他唯一的儿子，庞德什么也没有做，冷眼旁观，只是等待。
现在死神把家族转交到他的手里，他却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慈善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
露比在黑暗的掩映下悄悄往后退去，退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