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你走-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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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满热茶的茶壶直直地向谢潮声砸了过来,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身。陷入暴怒的梁父指着谢潮声,大声喝道:“你和刚才那个畜生有什么区别?”
谢潮声闭了闭眼,反驳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有的,我爱梁屿。”
第四十四章 爱情
走出茶馆,谢潮声走在太阳底下,猛烈的阳光让他近乎晕眩。刚才滚热的茶水迎面泼来,他没有躲,现在置身于炽热的日光下,反而让他生出逃跑的念头。
回到家,半个小时前还给他打过电话的梁屿,此时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右手握着手机,耳机线还缠绕在脖子上。谢潮声绕过茶几走到沙发另一头,身体挡住窗外刺眼的光线,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梁屿。
几缕碎发散落在额前,谢潮声伸手替他拨开。仿佛过于贪恋皮肤的温度,手指一时间舍不得移开,顺着侧脸、下颌线,谢潮声轻轻地抚摸梁屿的脸庞。而后仍嫌不够似的,他缓缓蹲下,俯身在那润泽的唇上亲了亲。
摘下梁屿左耳的耳机,谢潮声塞进自己耳朵里,一个独特慵懒的女声在耳边低吟浅唱。
谢潮声眯起眼睛,顿时觉得窗外的日光似乎没那么刺目。他从半蹲变成完全坐下,脑袋挨在沙发边上,和梁屿只有一根耳机线的距离。
梁屿睡得很香,也许歌声也一同入梦了,不然不会连嘴角都有隐约的笑意。
耳边的女声始终没变,莫文蔚的《爱情》,1998年的歌。发行至今比梁屿的年龄还要大上一两岁。
谢潮声曾问过梁屿,为什么喜欢听那么老的歌。梁屿说没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管老还是新。就跟喜欢上老师一样,梁屿冲他调皮地眨眨眼。
谢潮声不说话了,年龄差始终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谁知梁屿白了他一眼,好像看穿他在想什么,神情严肃道,爱情前面人人平等,性别都不在意了,更何况年龄。
谢潮声莞尔,梁屿又问,这是陪伴老师度过青春期的歌吗?
谢潮声认真地想了想,很不解风情地否认了。他说这是他小时候的歌,当年还是个小毛孩,哪里听得懂这种隽永的情歌。
梁屿问他,现在听懂了没?谢潮声故意逗他,说还是不太懂,劳烦他这个学生来教一教老师。梁屿那时候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满口答应下来。再然后,就又是一场回想起来都会脸红心跳的情事了。
“爱是折磨人的东西
却又舍不得这样放弃”
谢潮声惊觉,原来他们已经有那么多可以回忆的往事。包括从这一刻开始的每分每秒,都将成为可供追忆的过去。
隔天,谢潮声起得很早,并且将还在熟睡中的梁屿也叫醒了。梁屿打着哈欠问为什么起那么早,谢潮声让他坐好,把要穿的衣服逐件往他身上套。梁屿笑得东倒西歪,然后乖乖地举高手臂,方便谢潮声给他穿衣服。
“老师好像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梁屿嘟囔道。
谢潮声没说话,找来一双棉袜,从袜子口卷起来。梁屿配合地抬高小腿,谢潮声蹲下来,抓住他的脚踝,袜子刚要套进去,梁屿忽然坏心眼地踢了他一脚。
谢潮声在梁屿脚背上拍了拍,说了句“不听话”,然后他做了件梁屿意想不到的事——他低下脑袋,摁住作乱的那只脚,在脚背和脚底板上各亲了一下。
梁屿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虾子,谢潮声还想继续亲,他立即往后退,小腿也倏地收回来。
“老师,脏,你怎么可以亲那里?”梁屿支支吾吾道。
谢潮声说:“哪里脏了,昨晚是我给你洗的澡。”
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某些画面,梁屿猛地甩了甩脑袋,在谢潮声揶揄的目光下,小声地骂了句“老师混蛋。”
谢潮声只是看着他笑,并没有接话。
出门时谢潮声把门反锁了,梁屿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得意地晃了晃,道:“这次我记得带钥匙了。”谢潮声盯着他手里的那串钥匙,好一会儿才勉强扯了扯嘴角。
谢潮声提前叫了出租车,梁屿没有问他要去哪,上了车就靠着他的肩补眠。司机称最近不少路段都在升级改造,他们需要绕路而行。谢潮声“嗯”了一声,扭头看着闭目养神的梁屿。
原本正常车程不会超过二十分钟,然而现在开了将近半个小时,司机看着前方堵塞的路段唉声叹气。谢潮声看了眼时间,上午10:57分,梁屿抱着他的胳膊睡得香甜,神情放松而惬意,对于他们将要去的地方毫不知情。
11:20分,抵达下一个路口,红灯。司机说接下来准是一路红灯,谢潮声看着车窗外逐渐变得熟悉的街景,再次低头反复确认时间。突然间,他抬头道:“改去汽车站。”
“确定吗?”司机问,谢潮声看着身旁梁屿熟睡的脸,回答道:“确定。”
去汽车站倒是一路畅通无阻,下车前谢潮声把梁屿叫醒,梁屿睡懵了,睁开眼睛习惯性搂住谢潮声的脖子,下巴在他肩窝里蹭了蹭。谢潮声拍拍他的背,空出一只手付了账。司机感叹道:“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谢潮声笑了笑,梁屿却扭过头,认真说道:“不是,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下了车,梁屿看到人潮拥挤的汽车站有些茫然,谢潮声主动牵起他的手。梁屿眨了眨眼睛,看着谢潮声的脸,看到他僵硬的嘴角、努力扯出的怪异的笑,以及不知为何显得异常难过的双眸。
心里没来由的慌,梁屿双手反握住谢潮声的手,问:“老师,我们去哪?”
谢潮声动了动嘴唇,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带你走。”
售票大厅电子显示屏上的车次信息不断更新,梁屿挨着谢潮声坐,看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扛着大包小包、行色匆匆的返乡人群。
“老师,他们都去哪?”
谢潮声划拉手机屏幕的手一顿,梁屿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老师你看,他们都是去哪的?”
“回家,快过年了大家都赶着回家。”
“那我们呢?”梁屿问道。
“你想去哪?”谢潮声看向梁屿。
梁屿把脑袋凑过去,看着谢潮声手机里的购票页面,目的地那一栏赫然是空的。他戳了戳屏幕,随便选了个目的地,页面跳转出现所有车次信息。梁屿指着最近一班车,语气轻快道:“老师这一趟车,半个小时后发车,我们就去这个地方好不好?”
谢潮声没回应,梁屿又再问了一遍:“我们去那儿过年好吗?”
“老师不说话,我就当答应了。”梁屿夺过谢潮声的手机,输入两人的信息准备买票。谢潮声按住他的手,梁屿歪头道:“老师如果不喜欢那里,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漠河怎么样?还是老师喜欢暖和一点的地方。”
谢潮声压下喉咙的酸楚,抚着梁屿的脑袋:“乖,我们回家好吗?”
哽在喉头的那两个字像是终于寻到了合适的机会,谢潮声又重复了遍:“我送你回家。”
“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我不想回去。”
梁屿撇了撇嘴,心情跌落到谷底。他并没有仔细分辨谢潮声话里的含义,也不知道“送你回家”和“我们回家”究竟有怎样细微的差别。
“老师,没得商量吗?”梁屿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他碰了碰谢潮声的胳膊,想让他看看自己。然而当他凑近看谢潮声的脸,蓦地发现他的眼圈似乎有点红。
梁屿无措地看着谢潮声,谢潮声忽地倾身吻住他,他们在人来人往中接吻。
唇分时,谢潮声说:“等下次,下次我一定带你去。”
回去的路上,天色变得阴沉沉的,梁屿扒着窗户看外面的街景,谢潮声揉着他的后脑勺:“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会下雨吗?天气预报没说有雨。”睡着之前,梁屿惦记的仍是会不会下雨,他还是没有问谢潮声他们要去哪。不管去哪他们都会在一起,这段时间以来他逐渐把这当成理所当然,没有过哪怕一秒钟的怀疑。
下午1:59分,谢潮声最后看了看时间。
昨天梁父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今天必须把梁屿送回家。他不记得自己答应了没有,但是他想,他总该做一件正确的事。
下车后,梁屿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他正站在自己家楼下。
“老师,是来家访吗?”
谢潮声摇摇头:“家访已经结束了。”
“那是为什么?”梁屿下意识去握谢潮声的手,谢潮声的手暖烘烘的,天气越冷他越离不开这样的温暖。
谢潮声把他的手揣进口袋里,嘱咐道:“少碰冷水,晚上用热水泡脚,睡觉不许踢被子。还有不许喝太多冷饮,正餐必须好好吃饭,不可以吃太多零食。”
“老师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谢潮声说:“你总是不会照顾自己。”
“可是有老师在啊。”
谢潮声问:“如果我不在呢?”
“你怎么会不在?”
“学校选派援疆教师,要去一年半,我报名了,而且通过了考核,过完年就出发。”
梁屿愣了几秒,怔怔地看着谢潮声:“不能不去吗,去援疆有什么好的?”
谢潮声自嘲地笑了笑,他想说好处还挺多的,待遇优厚,回来就能评职称。但是这些话他通通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要怎么对着他年轻的恋人解释这些俗气至极的事情。
最终他问梁屿:“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梁屿说,老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谢潮声说:“你错了,我很糟糕,脾气差,没有魄力,缺乏远见,做事优柔寡断,品行也不好。我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好。”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梁屿急着否认,但是他看到谢潮声脸上的笑,好像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
“等你以后见识到更多的人,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你会发现,在你17岁时喜欢上的人其实很差劲,在你18岁就把你拐上床的人有多么卑劣。我怕你后悔。”
梁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不想弄懂谢潮声话里的意思,他只知道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决绝。他毫不怀疑就算面前是万丈深渊,谢潮声也会面不改色地跳下去。
明明没有下雨,但是他渐渐看不清眼前人的脸,梁屿刹那间就明白了谢潮声的意图。
“老师,你想跟我分开是吗?”
第四十五章 烙印
最终谢潮声只是摸了摸他的脸颊,暖过他冷冰冰双手的大手,指尖仿佛也沾染上那一点凉意。
梁屿确认,谢潮声眼底分明蕴藏着浓浓的眷恋和不舍,然而当他为了不让盈眶的泪水掉落而眨了眨眼睛,再看时谢潮声眼里的情绪已不剩分毫。
梁屿听见他的老师用平静的语调对他说,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睡觉,认真读书。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谢潮声忽然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好像看到了什么人,然后很用力地抱住了他,以要将他捏碎的力度。
你好好的,说完这四个字,谢潮声松开双臂,转身就走。
梁屿觉得他从听到谢潮声说的那些话开始,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走了。但是当他看着谢潮声背过身,身体迸发的力量驱使他上前一步,紧紧箍着谢潮声的腰。
梁屿听见自己带着哭腔说道,你不要走,我舍不得你。
谢潮声身体猛地一颤,他握住圈在腰间的那双手,接着狠心掰开,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全身的力气直到这一刻才被彻底抽空,双臂无力地垂着,梁屿看着谢潮声越来越远的背影,只能徒劳地站在原地,竟没有一点力气追上去。
“他还不至于错得太离谱。”背后响起一个久未听过的声音,梁屿回过头,他的父亲就站在不远处。
“你去找他了?是你让他走的?”
梁父皱眉看着面如死灰的梁屿,不悦道:“是你的老师自己来找我的,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都多大了,还胡闹?”
“他找你做什么?他不会扔下我的,他一定不会扔下我的。”梁屿眼睛通红,嘴里漠然地重复这句话,拔腿就要去追早已不见踪影的谢潮声。然而没跑几步,突然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膝盖重重地磕到地上。
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梁屿看着谢潮声走远的方向,忍了好久的泪水在此刻终于决堤。
直到梁屿被梁父搀扶起来回了家,谢潮声才从角落里出来。他走到刚才梁屿摔倒的地方,蹲下来看,水泥路面上还有未湮灭的泪痕。
谢潮声看着地上那一点水渍,方才阴沉的天空像是错觉,午后的太阳忠实地执行它的使命,地面上那点水迹很快就干透了,再找不到任何痕迹。
但他知道,那点泪痕已经在他心里成为了烙印。
站起来的那一刻,谢潮声觉得他心里的某个部分也随之死去了。
在父亲给他膝盖的淤肿冰敷的时候,梁屿得知事情的原委,但直觉错过了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