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尔-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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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避免由于自己的疏忽而错过了他们为她提供的其它一些什么公务信息,即使明知应该已经没有了,祁安还是开始在房内一些醒目的摆放位置上一一查看起来。
在音响装置旁小圆桌上的收纳盒里,整齐地摆放着十几盒唱碟。她趿着棉拖跪在地毯上,一碟一碟地拿起那些专辑来看,一些较新,一些陈旧。一张简单封套包装的单曲,《No Fate Awaits Me》;同样配置的还有一首Matt Simons的《Catch&Release》;Glenn Gould 1981年版本的,《Johann Sebastian Bach:Goldberg Variations》;Herbert von Karajan同Alexis Weissenberg合作的《Sergei Rachmaninoff:Piano ncerto No。2 In C Minor》;ldplay的《A Rush Of Blood To The Head》、《Viva La Vida or Death and All His Friends》;Blur的单曲《Sweet Song》……
大果盘中精致有序地摆满着新鲜干净的水果,香蕉、奇异果、红苹果、草莓、橄榄,以及尚未开封的一袋袋干果,还有两盒金黄锡纸包裹的巧克力。旁边的茶罐子里装着的,是纯粹的玫瑰。
“正因为你在里面,所有曾经属于理想的疼惜和怜悯也都变得真实起来,是这样子吗?”她是那么容易感动。
她从未去祈求过什么,而是怀着开放的心一步步地面对眼前到来的一切,然后那一切也自然而然地自主顺到身后。
祁安手提着自己的电脑包,带上文件夹和放了书的帆布袋,拿走两根香蕉和三颗巧克力,去书房在四方木桌上放下。用马克杯倒来热开水,拿出自己的几颗法兰西玫瑰,泡在里面。
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连上网络,调出文字软件。翻开文件夹,开始研读意大利语原文,不作笔记,只在心里默念着,并计划着以最妥帖的中文代替着自然说出,又根据流程里所提示的细节猜测可能发生的中意语境情境。英文虽然不作为主要语言,可还是做了第二手准备。在网上搜寻他们的品牌信息,和相关的到场高层和媒体,以及发布会会场中约定俗成的着装打扮和商务礼仪,并在文档里做着相关的简洁记录。据此,将手头所有资料统筹整合,最后一次查看和轻声口头转译文件夹中的信息,并在另一新建的文档上做下最后的重点记录。及至所有与工作相关的细枝末节都结束了,杯底几厘米高的茶水已经微凉,香蕉和巧克力依旧完好无损地静待在桌子上。祁安不知道,她已经无休无止地在电脑前埋首工作了整整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感觉已经完结,她拿出手机,在电脑上连接上数据线,把自己记录下来的重要信息文件转移到手机上,而非直接打印出来。
鲜少联网的手机上有未读简讯,她打开一看,像是裸体字,未着任何符号标点。
“又快要到周末了又要开始烦恼了”
看着这条信息,祁安的第一直觉反应是,又是那个在感情上遭遇瓶颈的陌生广州号码。然而,再一瞥那一串手机号码,才发现这信息竟然是那身在北京杂志社的编辑传来的。简讯的送达时间是今早七点半,而现在已经快要中午十二点了。
“你怎么了?”她输入回复栏然后发送。
没有得到即刻的回信。
她端起自己的杯子喝掉杯底的冷茶,倏尔想起此前与自己缠绵在一起的他并未安全设防,而她又未曾计算过自己的生理期和安全期。然而,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去做,甚至什么都不想去回避,想着如果可能的话,那就随着它自由发生吧。她用手掌捂着肚子,不由悠悠想起他的双眼看着自己的样子。
她的右肩挎着电脑包,他的左手提着她的两个袋子,他的右手在中间撑着伞,她的左手挽在他的右边胳膊上,两人向北沿着外滩观景大道走。半晌的相互之间默默无言,他们只是看着前方的路,看着飘下的雪,慢慢地行走着。两人脚步一致,积雪被鞋踏下后齐声吱响,在身后留下两串流线型的深深印记。
她向左侧方微微仰头,只看到他静默在暗影中的圆润下巴。她紧紧地盯起来。瞬然,他向着肩膀右俯下头,又如一个机器人一般就着一个动作快速朝她转过侧脸来,嘴角处凹出幽暗的深涡,只容人隐约见着不到完整四颗亮着白光的门牙,双唇各自弯曲出俏皮的弧线,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蓝白狡黠。向后微微倾斜佩戴着贝雷帽的他搭上如此动作神态,净是释放出了一脸孩子气的顽皮可爱,就差在胸前交叉起双臂了。仿佛什么奸计得了逞,又或是正好将坏蛋抓了个正着而得意洋洋。
她盯着这样的他,突然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便转头不去看他,却还是停不下来。他状似惊讶又委屈,将自己的头向她进一步蹭近,她佯装羞恼,从他的胳臂弯抽回自己的左手,扬手去拍打他握着伞柄的右手。不料,他拿着的伞,竟被她拍落在地,两人于瞬间被淋在落雪里。
两人都停下了脚步,相视着相对着。一秒间的傻眉楞眼,旋即大笑起来,她笑得毫无顾忌,笑弯了腰,近乎神经质,右肩上的电脑包都颤颤巍巍起来。一对拥着胳膊的年轻不眠男女,不声不响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几步之后,突然忍不住了似的爆发出嬉笑,并不时地朝后向他们转过脸来。
“对不起,只是我没有想到,你高大的身躯竟然这么地,虚弱!”祁安嘲笑他,依然止不住笑声。
“伟大人物怎么就,手无缚鸡之力了呢!”英文之后,她又加了一句中文。
“不许笑,你这个坏女孩儿!”
他在雪地里立正,面对着她交叉起双手环在胸前,佯装恼怒,操着浓浓自个儿乡音的中文嗔怪她。
祁安转眼一见他的姿势,只能放任自己笑得越发起劲了。为了防止自己放肆到肚子疼的程度,她裸手一把抓起地上的白雪,向面前的他砸去。他侧向闪躲,机灵地径直闪到她的身后,张开双臂一把将她紧紧地拥抱在了自己怀里。
“嗨,宝贝女孩儿!”
他下压下巴轻轻停靠在她的左耳耳轮上。那声音于她听来,便是那般的清晰可触,实为强烈的有形存在。
她在他的怀抱圈内,缴械投降一般的缓缓转过身去,面对他,将脸下俯贴在他的胸前。隔着层层衣服,也依然感受得到他的温度。揪着他围巾外的衣领,她安静地任他拥抱着。
“太晚了,灯都早已熄灭了……”她用意大利语跟他说。
“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像你能看见我的脖子上有一颗痣一样,我也能看清你长在耳珠上的小黑点,还有你眉心还没消失的小痘点。”他用英文作答。
“诶,你真的很不幽默欸!”
“那,你也跟我见过的其他很多女孩子都不一样,你知道吗?”
“因为我不像其他一些的东方女孩一样需要染发?”她仰头从下往上望他的脸颊。
他俯下脸来,与她额头相贴。
“因为,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预感到自己可以永远地把你铭记在心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心理体验。”
“你知道,‘你’也是有词性的吗?”
“我知道,我喜欢它所代表的各种不同的形态。”
“你知道,‘可是思想是一回事,行动是另一回事,行动的表象又是另一回事’吗?”
“也许我永远不会真正懂得那些哲学,可我是多么地想要抓紧你!”
“风随着意思吹,你听得见风的响声,却不晓得它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她凭着微弱的记忆,念出《圣经》里的词句。
“可是即使是风,也不会彻底抛弃它的爱和希望啊,我亲爱的女孩儿!”
“我多么希望是在一个偏僻贫穷的小山村再遇见你啊,而不是在这里。”
“这里也曾经偏僻贫穷呀,它的白天曾经就像现在的黑夜一样黯淡静寂。”
“在更早更早更早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你,你可知道呢?”
“什么时候?会比我更早吗?”
“……也许,是在梦里。”她微笑起来。
“我也曾见过你,在某座高地上,风向后卷起你的长发,你头也不回地远远离我而去,不是在梦里。”
“也许,是我的目光在那座高地上追着你,而你甚至不曾看我一眼就攀上了另一座高峰呢!”
“那我愿意用你要求的所有时间来弥补。”
“我们都是有各自要前进的方向的,我还没有领悟生命意义的自由,你也仍然在追求,我的追求可以使我通宵不寐,也过于清醒,可我又怎能将你拖累!”
她早已在他怀里低下头来,像是自言自语,说着似乎只有自己能懂的话语,而不在乎身旁那人是否在听或能否听得懂,即使她讲着英语。
“Ann,亲爱的,我们都像山上的树一样,被看不见的手极其厉害地弄弯和折磨,可我们都同样地想要触摸头顶上的那面星空,同样渴望与头顶上掠过的闪电亲密相触,我们又怎不能够一起往上成长呢?”
祁安听出他的认真,揪着他的衣服的双手,不禁伸至他的身后,抱紧他。
“我很抱歉,我怎么这么变态,总是容易挑起一些让人很累的话题。”她自责着。
“不,亲爱的,你是一个很棒的女孩儿!”
又是半晌的两两默默无言,他们拥抱着,互相的温度在两人之间传递着。
“于我,好像再没有什么比这刻更真实,更有意义,能够这样拥抱着你。我的另外一半,我曾经失去了你,现在你又出现在我的身边。”她用温州方言说着,好像听见了另外的什么声音,悠然传来,如哀歌叹惋。她默默地流出泪来。
“宝贝女孩儿,你说什么?”
她一吸鼻子,“没什么,我在用自己的家乡方言祈祷,我今夜可以就站在这里靠在你的怀里,安安心心地睡到天亮呢,被雪覆盖也不怕,你同意吗?”
“哈,一千万个不同意,我要把你抱走!”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祁安感觉自己的双脚已经离了地,被他打横着抱起。她赶紧抓紧右肩上的电脑包带子,却惊觉电脑包已被他提进了手里。感觉整个身子已升至半空,又慌忙伸左手去揽他的脖子,却见他向她投来狡黠一笑。她竟觉得那笑里不乏一丝妩媚并温柔。
“伞!”他半屈着腿将她等待。
她一惊,硬是愣了小半拍,才将被她拍落在地的伞柄握住拾起,摇去积雪,撑住两人。
他抱着她,坚决拒绝她落地,一直抱到北京东路路口处。那里竟然泊着他的车。他放下她,打开后座车门。为她收了伞,连着电脑包和两只袋子,便是整整一摞累在他的右手上。他将她小心翼翼地送进后座,又给她扣上安全带。而后,俯身弯腰往车子底下用视线扫描一遍。
如此细致的一个男人……
她坐在后排的正中央,开了暖气的车内并没有开灯,她亦看不清他。为了离他更近一些,她解开安全带,往他驾驶位的正后方挪。
“系好安全带!”这是他给出的,仅有的妥协性提示。
本想坐直了身体以靠近他,整个人却是近乎软趴趴地跌进了舒适的靠背里。在此密闭空间中的疲乏是那样突如其来,轻易地将她俘获。窗外,是早已熟悉了质地的白茫茫一片。她闭上双眼,感觉着车子平平缓缓地行进着,开得非常小心,猜测着应是驶得极慢的。还有好些话想要开口跟他说,却失去了翻动舌头的力气。又好似正于半睡半醒的蒙昧之际,挣扎着从这场匪夷所思的梦境中醒来,奈何已经不由自主地懒得去费哪怕半分心力。
她想,她是注定会将他的心意辜负的,即使他于她是多么地契合多么地完美。
只要闭上双眼,她就会从这场梦中苏醒过来了,正如她借哲言向他言明的自己,她因追求那份自由而彻夜不寐,眼睛睁得过于清醒。然而现在,她需要睡去,一如已经发出低电量警告的手机找到电源和插头为自己充电,好将那于清醒之际看到的幻象摆脱,以希冀获得真正的自由,即使那也许是另一层真正披着缘分的假象。
恍恍惚惚间,她听见正前方有男子的轻呼声,那声音似从远方飘来,充满异域的磁性魔力,却克制。心里在发出请求原谅的低吟,眼皮多么想要睁开,得到了安适就休憩的意识却已被黑暗吞噬……
有人在动她的身体!像是突然感觉到了危险的动机,祁安猛然睁开来眼睛,同时也已经向前狠狠挥出了一只手臂,打在那人的身上。
“啊!”他克制的,似痛呼。
“啊,对不起!”她与他异口同声。
“我们好像没有走错地方。”他站在车门外,上半身探进车厢里,俯着,向她伸着手臂,像是正打算将她抱出车子。
“等等,我自己走。”祁安阻止他。
“本来是不想打扰你睡觉的,却是我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