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许春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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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许人哑然,胡乱应对了几句就仓皇逃开。眼前的徐然和自己认识的那个徐然大不相同,浑身散发着一种陌生的阴暗气息。
那天之后,何许人就再也没有见过徐然了。
最近一次听到“徐然”这两个字,还是在距中考不到一个月的时候。那时何许人正在吱呀的电风扇下推算着化学反应,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站着一个面容枯槁却衣着光鲜的妇人,一见到何许人就按住他的肩膀:“同学,你最近一次见到徐然是什么时候?他说了什么?”
何许人被徐然母亲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简单地交代了最后一次见面的时间。
班主任稳住徐然的母亲,挥手让他回教室:“何许人是和徐然玩得最好的朋友,他说没再见过也没有办法了…”
何许人麻木地回到座位,继续推算着下一步的反应,脑袋里却空空如也,想不出任何的知识点。
第11章 咫尺
中考当天,恰逢端午,天阴沉沉的。
何许人的考场被随机分配到了市北四小,步入考试区,家长禁止入内,推拉门外的父母目光殷切,注视着自己的孩子迎接第一场学习生涯的考验。
考生提前在备考教室外等候,考前半个小时开始入考场。
何许人提着透明考试袋的尼龙绳,在考场外反复核对着考试用品是否备齐。
“哎,徐然,你这几个月去哪了?”隔壁考场的陈铭十分惊讶。
徐然?何许人迅速从人群中脱身。
徐然站在隔壁考场的同学之中,简单地打着招呼。
一步,两步,三步……何许人走到徐然的身后,有些局促地开口:“嘿,徐然,你也在这考试?”
徐然循声转头,习惯性地拍了拍何许人的头:“加油!我就在你楼上的考场,正对着的,到时候我如果有不会的,你就给我心电感应。”
何许人不知如何作答,这时才发现,短短的三个月,他们之间的疏离已经开始形成一道阻隔的屏障。
“开玩笑的,你是好学生,好好考,我们六班的骄傲。”徐然粲然一笑,把又想伸向何许人头的手尴尬地收回,最后迟迟地拍在他的肩上。
何许人看着徐然挥手和同学再见,转身消失在上行的楼梯口,心中怅然若失,却还是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考场。
一连几个月的刷题,何许人早已游刃有余,提前完成试卷的他只能无聊地干坐在座位上发呆。
目光从试卷上的印刷体巡视到手写体,渐渐又游离向头顶,何许人的视线仿佛可以洞穿这块已经些许发霉的石灰天花板,锁定在某个人的身上。
徐然是不是就在我的正头顶?他是不是也被这道默写给难住了?他紧不紧张?何许人的脑子里浮现出各种猜想。
“啪”地一声,何许人的头被什么给轻轻地砸了一下。
“诶,同学,帮我们捡一下那个纸条。”隔壁桌的考生压低声音凑过头来,同时指了指地上。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何许人见到了那个“纸条”,按实际情况来说,他觉得这个拳头大小的纸团应该被叫做“球”。
何许人全当没听见,低头假装检查答题卡,他可不想在考试里参与舞弊。如果可以,何许人甚至想站起来大声向监考老师揭发这群人。
可何许人还是忍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考前老师曾叮嘱:“如果有人作弊你最好当做没看到,不要影响你自己。”
何爸也不在意:“哪里来的那么多作弊抄袭,你管好你自己,保证你的正常发挥就好。”
何妈则是不屑:“你以为别人都会抄你的吗?就算有人抄,也和你无关。”
“啪——”又一个纸团砸到何许人身上。
“帮忙传一下纸条会死吗?”另一个考生阴阳怪气地说道,“装什么清高,自己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学生。”
何许人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突然站起身来。
坐在讲台上看报纸的监考老师立刻注意到了何许人的动作,厉声问道:“这位考生,你站起来干嘛?”
何许人很想大声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我做完了,我要提前交卷。”
话毕,何许人把准考证和笔一股脑全部塞进文件袋里,拿起试卷和答题卡交给老师就出了考场。
离收卷清算还有十几分钟,整个校区还是封锁着的。何许人提起倒在走廊上的伞就下了楼,校门的推拉门外已经围满了等待的家长,何许人踮脚眺望了一圈,不出意料地在人头之中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等待收卷铃声响起的途中,天空开始飘起了蒙蒙细雨,雨丝渐密,滞留的学生越来越多,聊天声嘈杂密集。
一把把伞次第绽开,每一片帆布下都聚集着几个人头,谈笑间绝口不提分别的离愁。
“何许人,考得肯定不错吧。”
“还可以,比模拟要简单。”
“加油啊!我看好你!”
“谢谢,你也是。”
“你准备去哪个中学读高中?”
“我准备还在市一中读。”
“我也是,可是一中二中都在一个选项,到时候怕是会随机分配。”
“是这样的吗?”
“没事,到时候你和老班说说,反正也就一个电话的事。”
“嗯……”何许人敷衍地回答,目光从攒动的人头中准确地寻找到徐然的身影。
何许人撑开伞,一步一步挤过人海,直到和徐然只有一步之遥。
方格的伞面越过徐然的上空,遮挡住飘落的雨丝,何许人突然很想和他说一说话。
何许人想知道徐然这几个月都去了哪里,想知道他为什么离校,想知道他为什么变得那么陌生,想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何许人向前迈出最后那一小步,提气开口:“徐……”
“校门开了,快走快走……”校区解封,推拉门缓缓移开。
徐然没有意识到头上的雨伞来自于谁,何许人尴尬地看着他大步走出人群,然后被后方疯狂涌出的人潮拍打出校门。
徐然淋着雨消失在朦胧的街道尽头,何许人收起伞坐上了何爸骑来的小电驴。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再说话。
何许人坚信徐然还会继续上市一中,坚信他们还有时间再谈天说地。
“考得怎么样?别有压力,正常发挥就好。”何爸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何许人摇摇头:“没有压力,还行。”
何许人真希望自己能早一点迈出那一步,和徐然多说一句话。
何许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考试顺利,这场考验的压力已经消失,可在不远的将来,他总感觉会有更大的压力会把自己给碾碎。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12章 参商
何许人也没有想到,他的高中,整整读了四年。
中考成绩出来时,表姑的电话如约而至:“何许人,考得不错吧,想继续留在一中还是分到二中啊?”
何许人攥紧了父亲的手机,如实报出了早就做好的选择:“还是继续在市一中读吧,毕竟师资力量还是一中的强。”
电话那头的表姑连连点头赞同,何许人的成绩考得不错,将来很有可能是一中的优秀资源。
“那个……表姑?”何许人看了看坐在厨房门口择菜的父亲,又迟疑地开口:“徐然他也在一中吗?”
“他还没打电话和我说,不过应该也差不多……”表姑的话又转向了对自己未来的期许与鼓励,“……好好读书,考个重点大学……”
何许人尴尬地应和着,等着表姑先挂断电话。
可是,直到开学,军训结束,第一次月考,何许人都没有再见过徐然。
徐然没有人为择校,分配系统也不孚何许人所望,把徐然的档案投进了二中。
没有徐然在身边的时间里,何许人对高中的排斥越来越大。
初入高中,何许人还是保持着初中的学习势头,一路高歌猛进,成绩一度徘徊在全校前五十。
可渐渐与同学失去交流与沟通的何许人终究是适应不了高中这种知识量远倍于初中的学习生活的,把徐然当做沟通外界窗口的何许人又重新变回了那个闷声不响的书呆子。
遇到问题,羞于提出,何许人只会死记硬背,严格按照老师课堂和课本辅导书的方法一步一步套算,再好的知识幼苗也会被闷死。
先是物理,跳崖式下跌;再是化学,持续性滑落;最后是数学,溃败性崩盘。
何许人的成绩,仅仅是靠文科分数苦苦拉扯着才不至于太没眼看。
高一下学期的最后一场考试,何许人面容憔悴地抱着凳子又出考场,心中对于分数的估算又了然了几分。
“等会儿去校外吃饭吗?”熟悉的声音又从不远处传来。
何许人的眼神瞬间被教学楼花坛阶梯上的徐然给点亮,那个少年干净又明亮,挺拔如白杨,正提着凳子随着楼梯口边交错的人潮行进着,一如往常,笑容慵懒且阳光。
何许人的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面色又迅速衰败下去。
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我已经不再优秀。
“何许人!你在这呀!”喧闹的人潮中投掷出一声响亮的呼喊,文艺委员易橙抱着凳子匆匆追上何许人,“人太多了,我们先等等吧。”
易橙身材高挑,笑容甜美,是整个班级里对何许人施加善意最多的人。
何许人紧张地看着徐然循声转头,却在他视野框住自己的前一秒落荒而逃。
徐然在听到何许人名字的那一刻,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可人海茫茫,哪里有何许人的身影?
“徐然,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听错了,以为有人叫我。”
“你从二中转过来都一个月了,还适应吗?”
“当然适应了,反正怎么考成绩都那个衰样,哈哈哈……”
各个考场的考生如鸟归巢般回到了教室,整个校园又恢复了学习的安静。
何许人搬着凳子绕了教学楼大半圈,反而是最早一个到教室的。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何许人满头大汗地坐在角落,埋头在课桌上气喘吁吁地流着眼泪。
何许人原以为自己对徐然的那种龌龊的情感只是错觉,可当徐然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种日积月累相处间产生的好感又卷土重来了。
何许人大概也猜到了,自己是个同性恋,喜欢着徐然的同性恋。
这一结论一经得出,何许人就越发地惶恐,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合常理的。
何许人还记得中考结束没多久时,自己和父母一起看电视时,母亲刷到一条消息时的鄙夷与调侃。
“哎呦喂,现在的神经病真是越来越多了,火灾快死的时候居然打电话给自己的兄弟,还说什么‘永远爱你’的,恶不恶心啦!”
“妈,你说的是同性恋?”
“什么同性恋啊?就是变态!不给家里传宗接代,还和男的搞在一起,真不要脸!烧死了活该!”
“可是这是他们的恋爱自由,而且,你怎么能说活该……”
“他们这种人就是活该,脑子有病,多少艾滋病都是他们乱搞出来的……”
“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我站在你妈这边,反正我是不会允许家里出这种人的,真是有辱家门。”
……
这些话,恍如昨日种种,在何许人的耳边时时激荡。
我是个变态?何许人的眼泪止住了,教室也逐渐被同学填满。
何许人发了一晚自习的呆,脑海中交战了无数次。
回到寝室,何许人找上铺的人借用了手机,偷偷打开浏览器,小心地输入“同性恋是病吗?”。
点击搜索,潮水般的信息铺天盖地地袭来。何许人一个又一个地点开,收获一个又一个的褒贬看法。
有人说,这是以爱为名,行苟且之事,什么时候人类可以同性繁殖了,你们就合法了。
有人说,真爱至上,同性无罪。
……
何许人脑子里充斥着两种声音,一个在高呼着同性恋无罪,一个在厉声呵斥着这是变态疾病行径。
看得越多,何许人就越迷茫。
“你用完了吗?马上要查寝了。”
“哦……用完了,用完了,谢谢你。”
何许人手忙脚乱地清除浏览历史,把手机还给了上铺的兄弟。
我是个神经病吗?何许人做梦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转眼就到了高二的文理分科,按照何爸何妈的意思,是想让何许人报理科学医的。可何许人眼下的成绩,进理科实验班是没多少可能了的,没办法,何许人只能填报了文科。
玄之又玄,何许人靠着高一上学期的成绩优势,硬生生地挺进了文科前六十名,刚好压线进了文科实验班。
文理分科放榜那天,徐然在文科红榜上看到了何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