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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混音人生-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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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一定下来,到了除夕那天傍晚,按照分工,我跟李谦蓝和乔馨心去年货市场买烟火,顺道买了点零食;夏皆在家里做好饭,炸猪排、薄饼和卤肉之类方便捎带的食物,用餐盒和便当包装好了,提前去了酒吧;而何故早早地把整箱啤酒塞进了车的后备箱,就等我们仨赶回去汇合了。
    我们跟乔馨心也有小半个学期没见了,聚在一起不觉生分,还和以前一样;走了一路,一边看各种新鲜玩意儿一边挑选要买的年货,李谦蓝围着一条快把整张脸遮住的巨大围巾,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时候已经惨烈的翻出了白眼,另一只手还不抛弃不放弃的牵着乔馨心,她跑得鼻子尖儿都红了,一伸手,掏出三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我左手拎着一袋子各色各样的烟火,右手颤巍巍地支起来给他俩拍照留念。
    天黑之后我们开车上山,路上见了不少和我们相同目的地的年轻人,有说有笑的,很热闹。我们把车停在半山腰,那里环绕着山体有好几处视野开阔的瞭望台,修筑有简易的石桌石凳,往前走一段还有供人休息的亭子和便利店。
    我们先趁热乎吃了点东西,天幕降下一片漆黑,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跨年,我们三个孩子坐在远处的大石头上,找好最佳观赏角度,看夏皆和何故一人拿一只烟头,在空地上摆了烟火准备放。
    第一朵烟花腾空而起的时候,我在清冷的北风里放下手中的啤酒瓶,乘着醉意给宫隽夜发了个短信,说新年快乐。
    没想到他把电话打过来了。
    隔壁那群人也点燃了烟火,我在欢呼声中听到他的声音,“新年的第一件事。”
    “让我见你。”
    
    第50章
    
    “在哪儿呢?”
    听见他问我,我不知为什么被刚咽下去的一口啤酒冷得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说,我在环山公路二号段,跟人跨年看烟火。
    比起我这边,他那边的杂音不多,但听得出旁边有人,我捂住另一边的耳朵才能听见他说话,“我离你不远哎。”
    “在哪?”我忽然有点好奇他在哪过年。
    没记错的话他父母早就离世了,丢下他一个,连我还不如。
    “在我朋友家吃年夜饭,”他说,“我五分钟就到,别跑啊。”
    “跑什么啊。”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坐在我左边的乔馨心看了我一眼。
    “嗯,等着。”
    挂掉电话之后,乔馨心让我又帮她打了一瓶酒,从我手里接过去的时候,表情无异、但显然是心领神会地说,谈恋爱了吧。
    我吓了一跳。
    女孩子的洞察力果真不容小觑。我暗想,在这方面李谦蓝足够被甩出十条街,所以他现在都晕晕乎乎的指着一团烟火傻笑,头靠在我肩上一晃一摇。
    最后我沉吟了片刻,把新启开的酒递过去跟她碰响。
    “快了。”
    这话绝对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夏皆点了一根仙女棒非要塞进我手里。
    跳动的冷焰火照亮我的脸,我站起来,和她走向远方铺展开来的夜景,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安然的匍匐在我们脚下,我想,在我甚至不相信我能活下来的年纪,也从未奢望过这样的风景。
    我捏着快要燃尽的仙女棒在半空中画着圈,说,妈妈,你新的一年愿望是什么?
    夏皆在风里抱着胳膊,往我身边靠了靠,说,不知道啊,觉得自己什么都想要,但其实什么都不缺,像这样过下去就行。
    我张开手抱住她,借着一个烟火腾空而起的光,看到了公路边裹着羊毛大衣的男人。
    他看上去不像是来了很久,隐匿在幸福与喜悦的人群里,而我仍然能找到他,他身上可能生着一种特殊的物质,让他在人海中熠熠发光,好多人看见他,好多人爱着他,好多人围绕着他,可我并不为此难过,因为这光消失之后,只有我找得到他。
    我告诉夏皆我要走开一会儿,去找一样东西。说完我就向他走去。他可能知道我发现了他,也可能不知道,这条路如此漫长,被我身后短暂的光源照亮,空气中飘散着硫磺的味道,当我进入那片“有他存在”的领域,那句话就埋在我胸口,连着心脏,呼之欲出。
    可我什么都没说,站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烟火。
    “天真冷。”他说。
    “嗯,”我跺了跺脚,“看天气预报,明天要下雪。”
    他没说话,侧脸上的光明明灭灭,转过头看我。
    一个烟花在离我们极近处炸开了,耳朵有一瞬间的失聪,头顶夜空被照得宛若白昼,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勇气支配了我,在几秒钟之内镇压了所有的不安和困惑。
    我伸出手,擦过他的嘴唇,像是着了魔。
    我指尖冻得麻木,一点儿细微的热度都被放大成焦灼,唯恐冰到他,只是在那我渴望的柔软上方轻轻掠过。
    当他用一种陌生的神情望向我,我说,没什么,沾了点儿灰。
    他隔着黑暗中微茫的光亮,瞳孔里有一整片沉沦的夜色,深得连烟火都熄灭。
    他是一句暗语,一场劫难,一只漂亮而野蛮的动物,擅自闯入把我的一切都变混乱。
    “嘿。”
    他看似在笑,声音却被风吹得嘶哑,像是从渺远的地方传来,又接近得不到一公分。
    “你不能这么对我。”
    然后用力反握住我的手,嘴唇欺了上来。
    ——我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我少年时代的终点。
    我曾在照片里,电影里,和我不同的人的世界里见过亲吻,在他之前,这些东西就像折纸一样,它有形状却没有实感,而我走马观花却不心驰神往。当我用这种方式触碰到他,一切因果命运之间都有了联系。
    我想也许我们大概都会遇上这么一个人,他没什么特别的,和你和这个庸俗的人世一样,但他又无所不能,实现你所有虚幻的妄想。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我们俩什么都没说,好像刚才是被抛进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异次元,等我们俩回到现实世界,那些只有我们知晓的秘密就可以不再被提起——为了避免一些令人一时无法招架的后续。
    良久没人说话,气氛乍暖还寒,我平息了一下沸腾的情绪,听见他说,新年快乐。
    “我记得有一年除夕,我刚去参加完母亲的葬礼。”他做了一个平淡异常的开场,“在一家唱片店门口碰见你。”
    “你那时候几岁?十一岁?你还不到我的胸口那么高。”
    “你叫我房东,看人的眼神总有防备,我刚说了一句话,你就要跑。”
    “我沮丧极了。但又拿你没辙。”
    我觉得他的余温像烙印一样留在了我的嘴唇上,现在还灼灼的发着烫,说不出话来,又着急怕他要走,歪着身子用一只脚在地上胡乱划了两下,没头没脑地解释了一句,那我今后不跑了。
    他咳嗽了一声,像是被呛着了,后面跟了一串意味不明的笑,笑得我又窘又恼。
    “我得回去了,”我说,“我朋友在那边等我。”
    “行。”他点点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我也走。”
    “开车慢点,这条路弯多,”我冲他摆了一下手,“注意安全。”
    我沿着人行横道跨过马路。
    我突然有种越来越浓的感觉。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可是没人反对,甚至没人提出来,就这么放任它继续下去,朝着一个我们都朦胧预见到的方向前行。
    
    第51章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呆到快一点,一车人才听着车载音响的午夜电台、梦游一般的颠簸回去。
    我坐在副驾驶,玩闹时的兴奋过后便是一波一波涌上来的睡意,被车里的暖风一吹,眼睛都睁不开。开到半路何故实在是瞌睡,李谦蓝和乔馨心并排坐在后座也快睡着了,所以换了相对来说稍微精神点儿的夏皆开车。
    然后何故刚坐到后面,斜靠在座椅背上,不到一分钟便鼾声如雷,直接把李谦蓝从座儿里炸了起来,“我靠地震了!?”
    乔馨心面无表情的把他脑袋扒拉过来顺了顺毛。
    这下我们所有人都不困了。
    这个点儿大街上还有人,基本都是夜店打烊或者狂欢散场的,我们把车停到酒吧,叫醒何故,就各自回家了。
    无所事事的假期一眨眼过去,大年初六我们便回校上起了自习。大雪连下了好几天,几乎压垮了大半个严寒的冬季。教室里暖气充足,我们隔着玻璃看外面纷纷扬扬的落雪,下课了去操场上糟蹋那片白皑皑的雪地,不到一节课又覆盖掉一层。
    趁现在晚上没课,我又见缝插针的回酒吧打起了工,实际上是因为我很久没唱过歌了,这就跟一门手艺似的不能荒废,隔一段时间必须复习,维持唱功的娴熟。李谦蓝在假期里学会了作曲,在酒吧休息的时间拿来给我和乔馨心填词,何故照旧跟我们厮混在一起,生意不忙的时候过来掺和一脚,还搬出乐器来一边弹一边唱,有时候则是负责起哄,或是一声令下赶我们去工作。
    正式开学的前一晚我给宫隽夜打了个电话,口气装作很无心的聊他的近况。其实是我想他了,又不知道从何谈起。对我来说“主动”已经是最大的突破,我还想试试再为一个人多做些什么,体贴也好,迁就也好,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问问他的想法。
    ——那天你为什么亲我?
    这个问题我终究是没问出口,在不确定对方是否肯宽容我的前提下,难度系数太高,不敢妄自挑战。
    可我又觉得我们心里其实都有答案,只是没到恰当的时机坦白。他是个大人,有他自己的故事和经历,并且多数是我短时间内不能体会的。我做不到以己度人,只能静静等着。
    就像等待自己长大,足够配得起他。
    三月,生活步入正轨。开学的第一个周五,学校组织了动员大会,家长作为旁听,看着一群病怏怏的高三学生跟打了鸡血的邪教教徒似的,站在红旗下吼叫着宣誓,要为高考榨干最后一滴青春。
    这场景可把我妈吓坏了,诸如“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此类耸人听闻的台词深深地刺激了这位年轻的母亲,她当着我们全班家长的面一把抱住我,强行把比她高一个头的儿子护在了怀里,脆弱而拼命的哭诉,“这他妈太疯狂了!我们不高考了好不好宝宝!呜呜呜呜呜呜!!!”
    周围的家长和老师:“……”
    我一脸木然地安抚她,“妈,这是考试,不是要去参加自杀式爆炸。”
    她仍是不依不饶,“我不!我就这一个儿子!还他妈是捡的!”
    “……”
    说实话,我压力也挺大的。
    有天晚上做题到夜里十二点,突然间鬼迷心窍似的从家里跑了出去,绕着我们家小区所在的街道跑到大马路上又跑回来,出了一身汗,脱了外套蒙住头,穿着背心在路灯下面一直坐到天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买了早餐回家去,洗澡,上学。
    那使人痛苦却又难以发泄的,是对于未来的无知和无力。我的成绩很可能就这样了,堪堪够在重本分数线的悬崖边,一不小心松了劲儿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夏皆用她自己的亲身经历作为反面教材,告诉我她当年也是拼得头破血流考上了大学,还是个一本,这在她那个年代是非常了不起的。“然而我上了大学之后,只发现了两件事。第一,我的所得和我的努力不成正比,我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第二,老师骗了我三年,有朝一日锦衣还乡,走夜路别他妈被我碰见。”
    我:“……”
    “所以,”她穿着白色的男式衬衫和牛仔短裤坐在地板上,在两句话之间嘬了一口烟,抖抖烟灰:“你需要摆正心态、观其本质的是,老师一遍遍给你们灌输的思想,作用仅仅是激励你们扛过这几个月,等同于肾上腺素,药不能当饭吃,与其尊崇这所谓的普世价值观,去追求一个你不一定想不想要的东西,在这之前不如好好给自己定个目标,‘上大学’这个程序应当是包含在你这个目标里,是‘我要为了这个目标读大学’,而不是‘我的目标就是上大学,上完提裤子就走’,我希望你搞清楚这里面的区别。”
    “不用管我会不会失望。我永远都不会对你失望。”
    我看着她,已经完全想不起之前跟她谈心的内容,只觉得十二年前能被这个女人捡回家,是何等的幸运。
    
    第52章
    
    直到高考前我都跟宫隽夜都保持着三天一通电话的频率,像是某种彼此默许的约定。我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我也清楚自己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能由着性子沉溺于儿女情长。
    可越是临近高考,我们反而沉淀下来了,大概也因为冲刺到了后半段,所有人都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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