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2吞海-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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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之间,再结合裹尸袋上的微量化学元素分析,各项证据都显示凶案现场就发生在城郊化肥厂附近,那里的荒地也适合凶手作案的条件。”王九龄敲敲桌上的理化检验分析结果,凝重道:“但关键是,上百人次的警力在附近搜索了七天七夜,连垃圾桶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任何痕迹,来证明那里曾经发生过凶杀或抛尸。”
桌上放着几个巨大的物证纸箱,电线、被害者衣物、裹尸袋被一片一片编号放在透明袋里,大摞大摞的技术分析报告摊了满桌子。
视侦、理化、痕检、法医各自都有一堆事要忙,现在却只能围坐在长桌两侧打哈欠,眼巴巴瞅着站在桌边凝神看报告的步重华。
“老步?”王九龄从老花镜上方缝隙里瞅过来,问:“你有什么意见?”
良久后步重华终于放下材料,皱眉道:“我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去翻垃圾桶?”
王九龄双手一摊:“不然呢?翻那城郊千顷荒地吗?”
“固体垃圾要经过垃圾转运车、二级转运站、分拣、收缩、再运送,最终才到达津海市北道村填埋场,凶手难道不怕在任一环节中被人发现尸体吗?”
“很明显他不怕啊。”
“不像。”步重华沉吟道,“凶手代号‘三七’,真名姓向,是道上有名的掮客兼杀手,案底应该是非常丰富的。根据刁建发交代,他在对陈元量动手前很可能是杀死年小萍、高宝康两人的凶手,即便年小萍暴雨被害和高宝康尸体被船桨打碎这两个案子有一定巧合成分,也不能忽视凶手本人强大的反侦察能力,以及对现场清理的极度缜密。这样的人不会放任尸体在转移过程中随时可能被人发现,倒不是因为怕不怕,而是……这种可能性本身代表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我觉得以凶手的控制欲,是不太能接受的。”
“有道理哎。”王九龄撑着下巴思索:“那如果凶手自己把尸体送进了填埋场呢?北郊金河路离北道村垃圾填埋场车程近一个小时,也不是不可能……等等,谁他妈三更半夜大张旗鼓地开汽车去填埋场啊?”
王九龄自己把自己给驳倒了,索性问:“你觉得呢,步同志?”
步重华呼了口气,揉着额角,半晌缓缓道:“我觉得你要考虑一个七十岁老人的行动能力。如果凶手约他出去见面,陈元量是不会大半夜往金河路那种荒郊野岭跑的,他应该能想到‘三七’是个杀人犯,而且他对自己有灭口动机。”
王九龄在办案时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肯听人劝,想了想说:“我寻思着也是,如果陈元量一个老头大半夜打车去了荒郊野岭,司机应该是能记得的,不至于完全没有印象呀……那难道被害地点不是北郊金河路,手机信号和裹尸袋都是故意迷惑警方的手段?”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正的凶案地点又在哪呢?
“先散了吧,坐在这里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步重华撑着额角一挥手,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物证留在这,我自己再看看,下午叫廖刚他们把痕检从金河路带回来吧,暂时别去翻垃圾桶了。”
技侦们唉声叹气地稀稀拉拉往外走,王九龄唏嘘拍拍步重华的肩,又叮嘱几句,然后把文件包往自己咯吱窝底下一夹,离开了会议室。
屋里只剩下步重华一人面对着满桌物证袋,他剑眉微微拧着,目光沉静凝定,脑子里不知道在飞速思索什么,突然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吴雩:【领导在哪儿呢?】
“……”步重华嘴角不自觉浮起一丝肉眼几乎难见的角度,言简意赅回复了一条:【开案情会。】
他放下手机,想了想又没忍住,再次拿起来一字字输入:【你来吗?】
然而还没点击发送,突然身后虚掩的会议室门被咚咚叩了两下,随即响起吴雩幽幽的声音:“领导,你竟然开会玩手机,晚上给我吃鱼我就不举报你。”
步重华一回头,只见吴雩一肩靠着门框,歪头微微挑眉,眼底闪烁着戏谑的神采。
步重华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你来找领导干什么?”
“来教领导拥抱生活,”吴雩揶揄道。然后他起身走到会议桌边,望着满眼琳琅的物证袋,随意扬了扬下巴:“你们这是在……”
话没出口,突然他被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从后裹住了,身体向前被顶在桌沿上,好闻的雨林气息顿时从上而下笼罩全身。
“不用教,学会了。”步重华问,“然后呢?”
第82章
“然后我……就要被监控拍下来……放上墙。”吴雩一字一顿咬牙道; 用力把步重华的手掰开脱出身; 呼了口气:“以风纪不整为理由扣发奖金了!”
步重华莞尔:“没事; 要扣也是咱俩一起,有难同当。”
吴雩对他的塑料感情应声而裂,“那不行; 要扣扣你的,我的奖金就跟祖国领土一样一分也不能少!”
钱是步小花同志最后的倔强,相当于小桂法医的甜筒和蔡麟的午餐盒。步重华终于忍不住笑起来问:“你攒那么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要告诉我真的是为了买房?”
吴雩敷衍道:“造桥修路; 捐希望小学。”
“那是好事啊,我跟你一道捐; 还可以拉着严峫一起捐,怎么样?”
“那不行; 不是我捐的小学我好意思自任当校长吗?”吴雩随手一拉步重华袖子,把注意力转开了; 让他看那张铺满了麻袋碎片和现场照片的会议桌:“你们刚才在这儿讨论什么呢?”
“商量陈元量的被害和抛尸地点。”步重华听出他是想把话题岔掉,知道追问也没用,把刚才的讨论简单重复了一遍; 又说:“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是在北郊化肥厂与金河路交叉口附近荒野里被害的; 但廖刚他们已经带辖区派出所民警轮班搜一个星期了,什么都没有。如果综合当地的地形条件,再考虑被害人的心理跟行动力,我觉得凶手对警方故布疑阵的可能性比较大。”
吴雩点点头,想了想问:“那如果凶杀现场是在一辆车里呢?”
“有可能; 凶案发生第二天下了场雨,可能会冲刷掉现场车辙……但还是没法解释凶手是怎么把尸体弄去北道村垃圾填埋场的。”
“扛着?”
步重华摇头:“死人很沉的,就算陈元量身材瘦小也勉强吧。”
“来,来,实践出真知,”吴雩摩拳擦掌,示意步重华转个身:“你过来咱俩来试试。”
步重华按着桌沿:“等等等等,你再想想……”
“来来来试试嘛。”吴雩不由分说俯下身,一手按着他的背一手勾腿弯,猛然发力“唔!”地一声,步重华不由自主双脚离地,两人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艹!……”
咣当一声步重华回到地面,踉跄几步才站稳,只见吴雩也是扶着桌子不断喘气,说:“十……十秒。你重心太不配合了!”
步重华啼笑皆非:“你就是想公主抱我吧?!”
吴雩:“把你当公主还不乐意了?”
公主抱比肩扛难多了,不过公主没告诉他的是最近自己其实在减肥,因为跟吴雩同居会导致增重,必须先减下几公斤来以备不时之需……
步重华笑着摆手,说:“凶手不可能是把尸体公主……把尸体扛进填埋场的,发现尸体的地方离大门口还有几百米路呢。我看要么是三轮车,要么就是用了拾荒者的板车。”
这比较有可能,凶手可以混在黑夜中零星的拾荒者中间而不被发现。但这又意味着另一件事,就是凶手在填埋场附近必然有一个抛尸中转站,到底是哪里呢?
他俩头顶头研究了会儿,还是毫无线索。吴雩开始还不断提出各种猜测和看法,后来只能拉一张椅子坐下,笑着搓了把脸说:“我不行了,推理这个事情看来我是真的不擅长,还是领导你赶紧行一下吧。”
可能因为确实大海捞针毫无线索,这次步重华心机地回避了他到底行不行的话题,一边把物证袋挨个登记装回纸箱里,一边笑道:“这跟你没关系,刑侦局那么多专家不也束手无策么。再说破案也不是靠推理,摸排走访、监控视频、讯问技巧、现代刑科才是刑警破案的法宝,那些本格推理你看个情节就行了,不要当真。”
吴雩欲言又止,片刻后微微笑着问:“……要不你教我破案呗?”
步重华动作微顿,抬眼一瞥他,面上似乎有点愉悦,但嘴里却淡淡道:“怎么不让你老同学教?人家是警校专门教这个的,以前还是一级警督呢。”
吴雩:“……”
吴雩说:“啊,是啊,谢谢你提醒我。等等我去给他打个电话,看他今晚有没有时间……”
步重华闪电般提溜着吴雩后领把他拉回来,笑着呵斥:“你敢!回来陪领导把这桌上物证清了!”
江停对步重华产生的微妙心理刺激简直是百试百灵,再这样下去就要发展为杀手锏了。吴雩笑着回来,帮步重华收起上百张现场照片,再一笔一笔写物证登记表,把林林总总几十个编了号的透明袋依次装回去,突然手臂被步重华轻一拍:“不对,编号26654的电线要跟其他几袋电线分开登记。”
“为什么?”吴雩斜着一抬头。
“其他几段是捆绑尸体用的,只有这一段用来扎住裹尸袋口,你放装麻袋的物证箱里去。”
吴雩心说你事儿可真多,依言起身把那个编号26654的物证袋放去另一个纸箱,然后坐下继续写登记表,写着写着笔突然停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拿起其余几袋电线观察片刻,又把编号26654的电线拿回来对比了一会。
“怎么了?”步重华停下手上的事情。
“……26654比其他电线更新。”
“更新?”
“唔,你看它颜色比其他所有线都更鲜亮一点。”
步重华接过两袋电线,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少顷突然道:“……不,不是,铜丝老化程度是一样的,只是其他线的包漆有点褪色,而且……”
而且褪色不是整条电线都褪,是一段一段呈规律状的,没褪色的部分油漆鲜明度和26654差不多。
——这代表什么?
仿佛深水下某种巨物模模糊糊现出轮廓,步重华隐约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他拿起另外几条捆绑尸体的电线,发现虽然每条电线褪色部分的长短都有所区别,有的每隔四五厘米左右褪一段,有的每隔三十厘米左右才褪一段;但总体都呈现出一定的规律性,就好像是……
“!!”
闪电猝然划过混沌,步重华整个人醍醐灌顶,一把抓起手套戴上,三下五除二拆开物证袋,把那几条血迹斑斑的电线抓在手里,扭头问吴雩:“帮我把宋卉找来。”
吴雩愕然道:“干嘛?”
“捆她!”
五分钟后,支队长办公室。
宋卉:“………………”
吴雩:“………………”
气氛一片凝固,就在那死一样的安静里,宋卉终于颤声发出了来自灵魂的质问:
“就算你要拒绝我表白,也不至于用捆过尸体的绳子把我绑起来塞麻袋里去吧?!”
“自己缠上,快点。”步重华指着面前那盒刚从公安局食堂抢来的保鲜膜言简意赅地吩咐。然后他大概看到宋卉一脸人生被颠覆的表情,叹了口气说:“全支队只有你身材跟被害人最相似,我有什么办法?”
宋卉一脸欲哭无泪看向吴雩,吴雩立马摊手表示爱莫能助:“没事,就绑一会,领导都安慰你了。”
宋卉悲愤欲绝:“说我身材像一个七十岁老头原来算安慰吗?!”
步重华坚持那是安慰,宋卉无计可施,在绝望的气氛中抽抽噎噎用保鲜膜把自己胳膊腿都一一缠了起来。步重华还盯着看她缠得够不够密,有没有留下缝隙,不时吩咐:“别省保鲜膜,对,这儿再多缠两圈。”
“他怕保鲜膜磨破绳子沾到你,”吴雩善意地安慰。
宋卉还没来得及感到一点点聊胜于无的慰藉,只听步重华诧异道:“什么?我怕证物上的DNA碰到她就被污染了啊。”
宋卉:“………………”
但凡宋卉对上热搜的恐惧稍微轻一些,她现在就已经哭嚎着冲出门找稽查组告状去了。
“对,你别那么僵硬,放松点,被害人当时还没有产生尸僵。”步重华捆得很快,把她双膝并在一块用电线虚虚地缠绕上去,起身逡巡两眼,抬手就把吴雩拉了过来:“你们看这电线。”
宋卉额头抵在膝盖上望着自己的大腿麻木道:“没有们,谢谢。”
吴雩定睛一看,瞬间发现了异样——
以被害人在裹尸袋里被捆绑的姿势,再结合体型腿围,电线变色的部分都统一在身体左边,整齐划一贴着裹尸袋内侧。
也就是说,这部分电线不是被使用过才变色的,而是在抛尸那一路上,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