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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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全部的实话。全部的实话是吕知良打了退堂鼓,凌言胜算无多。
可是这一句“心软”也是真的,他念他的恩情,念他的教导,他念他在无数次绝境中朝他伸出的手,念他无数次解救过的那些困住的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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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心软”也给了这局面转圜的余地。
康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这一招不管凌言真情还是假意,他都接住了,他眼底的泪光刺痛了他,他收了温情的把戏,也不再搞那节制的恐吓,忽然间让了一步。
“我想知道你拉拢的十二个人是谁。”
吕知良不足为虑,他要直接釜底抽薪。
凌言红着眼,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我这里有名单。”
他没有给他,他扶着楼梯后退两步,站到台阶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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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言的软弱只在瞬间,他在静默中站立着,不动也不说话。
康澤问他,“你想要什么?”
“签署法案。”
“我再问你一遍,你想要什么?”
他对他太了解了,伸手直接掀开他的底牌。
凌言忽然感觉那压力山一样地压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那些他渴望已久的东西,渴望到甚至惧怕宣之于口,他压着嘴唇的颤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离开你。”
康澤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好像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个孩子是真的长大了一样。
他点点头,“明白了,你是来找我道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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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翼已丰的雏鸟早晚离家,康澤早就预料过这一天,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罢了。他年纪大了,对人与人间的体面越发看重,他其实很满意,眼前的孩子并没有选择最惨烈的方式,而是用这样温和体面的方法做个谢幕收场。
他的眼底是一团抚不平的、揉皱的纸,但还是温和地笑了一下,问,“你是谈恋爱了吧?”
凌言轻轻嗯了一下,把那一片纸放在地板上,“小妖我今天带走,我以后就不来这儿了。”
“是祁家那孩子?”
起身的那一瞬间,凌言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不知道康澤是从哪打听到的,但是他几忽然没有考虑,脱口直呼康澤大名,他那么无礼,眼底有冷冽的寒光,“康澤,我是认真的,他不是孟时昶,你若是动他,我跟你拼命。”
第三十六章
凌言那天都记不住自己是怎么从康澤家离开的,康澤在他面前做了保证,他就一刻也等不及地抱着小妖离开了,他快步穿过康澤那个经常被各种同僚戏称“每天对着都能吟出诗”的庭院,几乎是飞奔着上了车。
Mash今天没有跟着他,他的情绪在激动紧张和精疲力竭之间大起大落,根本不敢自己开车,设定了自动驾驶,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唐什街。
南乐街他外祖父的那套房子是在半山腰上,国家发的,为感谢他外祖父一生卓越贡献,坐车的时候,他空茫茫的大脑走马灯一样闪过了太多的东西,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水落石出:祁思明忙完今晚的慈善晚会明天就可以来了,那房子好久没人住了,他得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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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7:00
凌言抱着小妖刷开外祖别墅的门,一进门就把小妖连上那房子的智能管家接口,拉闸开灯,通风换气,调节室内温湿度。
空置太久的旧宅在黑夜中发出一声叹息,随后,一楼二楼的灯光渐次亮起,照出凌言曾经记忆中的模样——房间里的家具都是几十年前的款式了,还是棕色调的,据说这些都是他外祖母当年置办,外祖母去世后,外祖睹物思人,一直没有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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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言想着给祁思明惊喜,并没有告诉他今天就来外祖父家了,他还骗他说他工作忙,要周末跟他一起打扫。凌言忽然有点开心,那种偷偷准备礼物的开心。
小妖指挥着储藏室的清扫机器人进行家庭大扫除,那俩一看就不知道落后了几代的废铜烂铁,在沉睡中被强行叫起,活动着吱呀乱叫的身体吭哧吭哧地开始了的劳动改造。
凌言背着手先是去厨房转了一圈,惊喜地发现这厨房真是朴素,只有最简单的智能操作,他一开心,立刻致电何小姐,让她推荐比较好的能在线上下单的厨具品牌。
他之前对何小姐的印象一直都是特别能买买买,但是自从见到祁思明跟何小姐讨论女士化妆品和床上用品品牌后,就本能地开始迷信何小姐的品味。何小姐被他忽如其来的要求弄得一头雾水,随口说了几个耳熟能详的大品牌,摸不着头脑地问他需不需要销售员线上致电他为他介绍,凌言有点不自在,说不用,他自己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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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姐办事儿一向靠谱,闻一知十的本事更是登峰造极,三分钟内她就列好了清单,不仅仅有厨具品牌,还要其他方方面面的家居品牌。
凌言之前哪里打理过这种小事儿,他窝在没有软硬调节功能的沙发上,点着浮光蓝屏,一家家一件件地看过去。消费提醒一个接一个地弹出来,凌言像是忽然学会智能机的中老年人,觉得新奇又有趣,硬生生把钱花出了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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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8:00
凌言眼花缭乱地看了五分钟碗筷,陷入了可怕的选择困难症,苦恼中,他劳逸结合地起身,上楼检视了一下机器人的工作情况。
凌言没搞过家务,所以这些事情总显得有点笨拙,他观察了那俩机器人半分钟,感觉他俩距离报废估计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这么晚定家用智能产品也不会立刻发货,他犹豫着,想到开车来时看到的一户亮灯的人家。
凌言平时不工作的时候,属于典型的社恐人员,他不喜欢说废话,所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找博奇沟通家事,他也是开心了看博奇的拖鞋,不开心了看自己的拖鞋。
但是家里那个机器人实在是年纪太大了,他没了办法,只能套上外套开着车走一趟。邻居家住的是一对和善的中年夫妻,凌言看他们眼熟,心里估算着应该是某科学院院士。
那女人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凌言紧张又害羞地问她,能不能借两台家用清洁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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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新搬来的吗?”
“是啊,正在大扫除,”凌言笑得很腼腆,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后我和我爱人就住您隔壁了,还请多多关照。”
黑夜在后,灯光在前,他笑得太耀眼,几乎像个天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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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9:00
凌言捧着邻居给他盛的满满一大碗的排骨炖莲藕,领着两个一看就很年轻的清洁机器人回了家。
邻居家厨艺了得,他捧着碗的时候就饿了,进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让饭煲自动煮饭。他傻,用的陈米也不知道,还兴致勃勃地拍了照片,想着祁思明如果晚上问他吃什么,他就发给他。
祁思明是九点多的时候给他发的信息,当时凌言正在下明天的鲜花和水果的订单,看到消息祁思明说不用他接了,凌言一瞬间没读懂,第一反应是那他认路吗?他怎么来呢?
他反复拆解着那几个字,然后一转念,问自己:他是不打算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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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言忽然感觉牙有点疼,像是碰到了哪里一条细微的神经,忽然窜出来尖锐的疼痛。
凌言一下子就咬住自己的后牙。
他很久没有牙疼过了,除了小时候换牙的时候,他早就忘记了牙疼的感觉,这疼痛让他有点诧异,所以调出家里的医疗舱,熟练地嚼了两片止痛片。止痛片过没过期他没看,但吞完之后挺有心里安慰作用的。
然后他下意识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可是下一刻忽然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他原地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得上楼看着那俩机器人,不然他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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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12:00
半夜的时候,凌言感觉自己仍然没法入睡。
明天是工作日,原定今晚应该看完的法案草拟他还没有看完,康澤、吕知良的事情还不算彻底解决,他还要亲眼去看看,可是他的肠胃像是被冻住了,冻得他浑身僵冷,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发消息给他的特勤人员,他有安排人保护祁思明的安全,他之前没有意外从来不过问祁思明的行踪,可是他今天真的忍不住了。特勤还没睡,回复他很快,说祁先生今晚是和一位女士一起离开的。
他看了一眼,冷静地回复了他一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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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去吃个饭。
这个黑下去的房子静悄悄的,让他有种他的亲人还在这个房子里的错觉,他偷偷潜下楼,生怕惊动谁一样,轻轻踩着拖鞋踱进厨房。
米饭已经冷掉了,他晚上的时候没有吃,橱柜里的碗筷又太脏了,所以他沉默地抱住饭锅,席地而坐。
夜凉像是跗骨之蛆,一点点从地砖上渗上来,凌言靠着墙,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了锅里。
他吃得一点声响也没有,掏着米饭就往嘴里塞,有那么一瞬间,凌言感觉自己像个生痰血肉的野兽,甚至省略了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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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母去世之后他断食过相当长的时间,后来胃部病变,切掉了一半,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吃东西,也知道自己是发病了,可是他根本停不下来。等他抓完了一整锅的饭,他又在厨房的边角找到了几袋不知何年何月的面饼。
包装袋被一个个轻巧地撕开,面饼一块块地被他机械性地扔进嘴里。
他那么专注,那些干硬的东西就卡在咽部,因为挤压,它们被不断从腮壁涌出的口水濡湿,然后慢慢松动。后来有几块实在有些大,他束手无策地往下咽,头上的虚汗雨一样冒出来,直到让他吃出血的味道。
第三十七章
第二天凌言进办公室的时候,脸色照比往常苍白。
何小姐踩着恨天高看到他就贴过来,跟他念叨一天的行程,然后心急火燎地催他几个文件的签名,就这她还能见缝插针地吐槽八卦,“商务部那些孙子又来开始要拨款了,还威胁我们说要是不给钱就关闭网站!”
那几天的大事儿其实是与R国的国际贸易,R国商务部宣布科技制裁,禁止R国公司向H国STD公司销售传感器技术和元件,为期长达5年。虽然两国高端产业之争由来已久,但是以前的科技战一直绵里藏针,所以之前整个首都府都也是一直持乐观态度,认为两国相互亮好武器,冷静的兵棋推演后、预估损失后,总可以重回谈判桌。
但是STD这个国内市值排名第三的科技巨头公司,就是这么不争气,去年“世界发明专利授权量排名高居榜首”的新闻还没彻底冷下来,两国交战时爆出了它的关键技术、核心零件仍旧严重依赖进口的问题。
R国之前开出的一长列加税名单不足为虑,却在小小的传感器技术上一剑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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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务部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接了个STD的大活儿,结果现在坐地起价,紧赶慢赶地跑国会来要钱。
何小姐就这么嘚吧嘚吧地说了五分钟,见凌言都稳稳坐下看反垄断调查了,居然连让她“别说废话,没事儿出去”都没说,这才开口问他怎么了。
凌言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摆了摆手。
“嗓子痛?感冒了吗?”何小姐一脸诧异,昨晚他还精神头挺好的啊,怎么忽然病了。
她问,“那咖啡换成润喉茶?”
凌言摇摇头,示意不用,摆手让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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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凌言也不是说不了话,就是嗓子疼。他很累,有可能昨晚失眠的原因,前两天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劲儿一下子就消散了,工作起来什么都是强打精神。
一整天,凌言都是面无表情,面无表情地看着博奇的幕僚们起草对R国的反科技垄断调查,面无表情地用电子笔划定R国芯片巨头,让相关机构根据持续涨价问题去约谈,面无表情地提议让人去找法律漏洞,给R国智能媒体公司开天价罚单……
R国一纸禁令,让DST公司立刻进入休克状态,凌言也知道,现在西斯敏特宫能拿得出手的这些反制措施,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动不了人家的根骨。
山雨欲来风满楼。因为一切按部就班,他不恐慌,就只是疲惫。
下午的时候何小姐偷偷来跟他说,康澤手起刀落掀出了吕知良的重大违规,新的多数党领袖,雷诺刚刚走马上任。凌言眼皮轻轻一抬:雷诺,那十二张选票的核心人物,康澤这么敲山震虎、恩威并施也在意料之中。
凌言昨夜几乎一夜未睡,黄昏的时候,他忍不住趴在办公桌上眯了一会儿,可能是姿势不对的原因,他一直在做梦,那梦他其实没记得很多,只记得像是蒙太奇的镜头,迅速切换,纷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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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十年里凌言回去过XXI区,在祁思明还在念大学的时候,有几次人潮汹涌,他们就要重逢了,是凌言到最后临阵脱逃。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第一次凌言正好撞见祁思明在Le Bistro的小酒馆外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