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4-第2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竟不知道,他竟是这么恨他。
*
何小姐没法不为康澤议长感到悲凉。
她出席过旁国会的厅辩,这是每周的重头戏,康澤永远在最高的席位上,她见过他看向凌言的眼神,在无数次凌言下场辩论的时候,那么强悍的男人,他看凌言的目光永远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欢喜骄傲。
可凌言从来没有用那样柔情的眼神看过他。
他在人前对康澤永远中规中矩,就事论事,完美保持着一个后辈、一个下属的得体和尊敬,就算被康澤叫了去,他也从来不在康澤家里过夜。
有一次夜里疾风骤雨,Mash的女儿进了急诊,何小姐半夜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出去接凌言,那天她一念之差进了康澤的宅邸想要喝口水,没想到正撞见两个人在客厅办事儿,就在康澤家里那个楼梯上,闪电凌空刺破黑暗,她眼看着康澤握着凌言的腰,硬生生地把人整个拖了下来。
凌言就那么呻吟着,爬伏着,苍白的手臂扣着楼梯,虬结伸展,五指绷直。
*
何小姐吓坏了,她没想过这么体面的两个人,做爱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客厅没开灯,何小姐的视野只有一瞬间的真切,但是随即的黑暗里,光是听那肉体撞击的声音,她也能想象那做爱有多激烈。
那一年,凌言十九岁,康澤四十五岁。
纳博科夫说,美丽少女是成熟男人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是他的罪恶与灵魂。
何小姐想,康澤一定很迷恋他。
*
那天的收场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两个人发现了何小姐这个入侵者,也就停下了。康澤开了灯,凌言赤身裸体地从他身下爬起来的时候,冷淡地扫了何小姐一眼,然后他提着睡衣披上,赤着脚,踩着楼梯上楼清洗去了。
等他淋着雨从康澤房里出来,进了车里,整个人就是大写的八个字:“赶紧开车,不想多说”。
那是何小姐唯一一次窥见的两个人的私下接触,窥见那过度的欲望和贪婪的**。
而更多的时候,他们工作上上传下达,执行推进,默契甚至甚于凌言与博奇父子,国会大楼里,康澤给他机会,为他引路,从不吝惜点拨指导,他当凌言是他的眼睛,他的亲信,他的左膀右臂,处处提携,处处维护。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啊?
六年呐,就算一只猫儿狗儿一直亲密接触也该生了感情了,可凌言居然就那么冷静、按部就班地展开行动,他像是复仇的王子,之前都是忍辱负重,这一次他快马疾行。
*
何小姐一直觉得要不是吕知良这个怂货临阵脱逃,凌言肯定就要成功了。
吕知良是在周四的傍晚忽然闯进凌言办公室的。竞选在即,好几个人过来向他示好,暗示自己会支持他,一个两个他还摸不着头脑,等到了第三个他也察觉出不对,他暴跳如雷地冲进凌言的办公室,直接质问他是不是在暗中搞鬼。
“已经有三个人现在偷偷跑来跟我说要支持我……”
何小姐在吕知良身后轻轻扣紧办公室门,眼见着凌言在办公桌后边悠闲地转了小半圈转椅,微笑道,“不是三个,是十二个。”
凌言语气温文尔雅,毫不畏惧地仰视着这个怒火中烧的老人,一个一个地开始报名字。
“吕叔您应该高兴啊,再加上我,一共十三个,您算一算国会我们的人有多少,可能下个星期五我就得对您改称呼了。”他语气轻巧,甚至有一瞬间的天真。
吕知良就算再蠢,也能知道凌言拿他当枪使了。
人老了都所求不多,对议长的位置他也只有一转念的贪心,真正盼着的更多是几年荣休后的晚年生活,可谁能想,眼前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年轻人,点了火,要架着一把年纪的他在上面烤。
吕知良感觉凌言简直疯了,指着他手都在发抖,“这件事……这件事康澤如果知道了,你知道有什么后果?!你不怕我现在就去找康澤?!”
“去说啊。”凌言好整以暇,笑容冷得像是某种冷血动物,“据我所知,议长不是个可以容人的人,他要是知道这么多人支持您,您猜猜他怎么想?”
*
康澤刚愎自用,断然不会容忍一个能够随时将他顶替掉的人继续呆在国会,凌言不怕吕知良声张,一来他说的话没人会信,二来信不信都不要紧。
吕知良要么占山为王,要么被赶下山头,二择其一,没有退路。
凌言其实心底里一直看不起这个老头,博奇稳重,康澤硬挣,他们都从容不迫,底线分明,可是眼前这个老头却连他俩的的三分之一都不及,除了会熬资历外,几乎一无是处。
吕知良若是之前找他一起谋划,他还会敬他几分胆色,但是他居然这样没头没尾地跑来指责他,有贼心没贼胆地说他造反的姿势不对。凌言只觉得搞笑。
*
“吕叔,您不要这么紧张,”箭在弦上,凌言也只能萝卜加大棒,尽量和缓道,“我们就要成功了,您的声望实力也完全可以放手一搏,首相和内阁都会乐见这个结果,您完全没有后顾之后啊……”
凌言明明累了一天,邻近下班却要应对这个炸毛的老头,他又恐吓又安抚又画大饼,费劲半天口舌才稳住吕知良,等到终于把人送出办公室,他摊在办公椅上,感觉自己已经精疲力竭。
凌言问何小姐,“你感觉他会说出去吗?”
何小姐也有些拿不定,“应该不会吧。”
凌言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拉开抽屉捡了一瓶香水喷在耳根,慢慢道,“你帮我问问议长今晚有没有空,跟他说今晚我要去他家。”
“啊?”临到此时,何小姐也懵了,“先生,我们不按原计划走了吗?”
凌言那香水的味道极特别,平时只有单独见康澤的时候才会喷一点点,草木的腥气混着麝香味,原始而刺鼻,让人很容易联想起交配季节发情的母兽。有种无可救药的、粗野的性感。
“吕知良不中用了。”凌言看了她一眼,目光像是冬天里的锥子。
局开了一半,队友却可能反杀一刀,现在囚徒困境已成,他也只能当机立断、卸货保底。这也是康澤曾经对他说的:当你开始行动的时候,只要迈出了第一步,那途中任何心慈手软都是不必要的——你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
*
凌言深深地看了何小姐一眼,明明是心意已决的样子,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嘴唇轻轻哆嗦了一下,“Hola我求你个事儿。”
这样示弱的话和他太不搭,何小姐被他一个“求”吓了一跳,赶忙道,“您说您说。”
凌言有些难堪的看着她,“我跟康澤的事儿,你别跟祁思明说……”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是在背叛祁思明吧,神色一时间竟有孩子般的无措,“帮我个忙,一句也不要提,什么都别说,以后我再也不去康澤那了。”
第三十五章
明珠一样的首都府,如果说南乐街是最荣誉的象征,那唐什街就是最铺张的聚集,它大大方方地敞开一派山水,古典别墅群就点缀其中,许多不过尔尔的东西,到了这里,忽然就变得奇崛起来。康澤的宅邸就在唐什街,大门外藤葛拂拂,重又繁密,即使在寸土寸金的首都,远远看去也有它难以想象的威严气象。
凌言刚进会客厅的正门,小妖就扫描到了他,雪白的蚕茧外壳上电子灯眯出笑眼,欢天喜地地在他脚边打转,凌言问它康澤在哪,它就滴溜溜地把他引到了后厅茶室。
康澤看样子也是刚刚到家,何小姐一通电话也不知道把他从哪个宴会上请了出来,二楼上他摘着的袖扣,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扫了凌言一眼,冷冷道,“在那站着干嘛,上楼。”
二楼是他的卧房,凌言站在楼梯底下,没有动。
卧房是谈不了事的,他心有抗拒,问,“书房方便吗?我有事跟你谈。”
康澤紧锁着眉峰,神色冷峻,凌言露出怯意,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了。
*
可那眼神他只给了他匆匆一瞥,不等凌言细看,康澤就已转身。
他没有理会他书房的提议,举步就往里走,这理所当然的漠视忽然激怒了凌言,他两级台阶跨步而上,单刀直入地要抓住康澤的注意力。
“吕知良正在筹备竞选议长,现在除了党派人士,少数党已经有十二票支持他。”
康澤做了这么多年的议长,不会不知道这话里的含义,果然,他听了这话,立刻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凌言屏息观察着他,试图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可是二楼的男人好似丝毫不受影响。
康澤扶着楼梯的红木扶手,波澜不兴地看了他一眼。
在让人心惊的冷静中,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阿言,一般来说,党内有什么情况我都会知道,但是今天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
他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抛还给他,凌言只听得心里咯噔一声。
这一刻他才猛然意识到,眼前人或许就不在乎吕知良这一届跳梁小丑,康澤问鼎权利的巅峰,把控行政机器数十年,在无数次政治斗争的大风大浪中都屹立不倒,这样一个人,或许在凌言在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见过无数个起了不臣之心的后座议员,也见过数不胜数的“逼宫窃位”。
面对康澤,他还是太嫩了。
*
凌言脑袋里一片空白,一时间只能凭直觉应对,“因为是我帮他拉的选票。”
康澤笑了一下,似乎觉得有趣,“他找的你?”
“对。”凌言供认不讳,卖起来吕知良来一个贲儿都不打。
“可你为什么帮他?”
“教育法案,你迟迟不肯签字,快要把内阁逼急了。”
康澤沉吟了一下,“我怎么确定你说的真实性?”
凌言应答间并不停滞,“十几张选票而已,我能不能做到您心里最清楚,没必要诓您。”
*
优雅庄重的前庭后院,新式古典的吊顶灯阻隔了惶惑不安的夜幕,康澤拾级而下,在惊心动魄地的灯光中,居高临下地走了下来。
这个人的压迫感这么强烈,凌言迎着他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不胆寒是假的,这个曾翻手给他炙热的权利,覆手给他冰冷的惩罚的男人。凌言怕透了。
只见康澤在他面前停下,忽然抬起手摸他的脸——这是康澤做惯了的动作,可是凌言这一次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头一偏,避了过去。
康澤手势一滞,那一瞬间凌言甚至做了迎接他巴掌的准备,可是眼前的男人什么都没做,他放下手掌,忽然百感交集地喊了他一声小言。
他说,“我疼你一场,没想到换你这样防我。”
*
他的话里有令人心惊的脆弱,一瞬间凌言甚至感觉自己听错了。
凌言太紧绷了。
他像只惊弓的鸟,直到此时才抽出一丝注意力端详起眼前的男人。
这一看他才发现他瘦了,他瘦了好多,医院连日的消磨抽掉了他的精气神,鬓角又生新的白发,只见康澤目光沉郁,就那么低头看着他,缓缓问,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很久没联系过我了。
凌言不敢说话,他咬着嘴唇,心念迟钝的转动着:这个男人今年五十一岁了啊。
*
那是种情不自禁的哀伤,凌言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康澤的时候,这个人身材高大,身板挺直,一行医护人员里那么引人注目,他拦住他,像是祈求救世主一般拦住他。他那时候真强大啊,他眼见着他姿态强硬地把他抢走,把他从那个精神疾病中心的鬼地方救出来。
他明明是最恨自己见老的啊,他和自己在一起之后,明明一直精心保养,明明从未疏于锻炼,可是他还是老了,他的身材还是一天天消瘦下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合身地穿上标准剪裁的西装,跟他同床的夜里,凌言能感觉出他很用力,甚至暴戾,那股狠劲狠狠地宣泄在他身上,他却仍是能感觉到他强作下的力不从心。
*
那真是一种无计可施的悲凉。
原来没有人可以抵抗这种衰老啊。原来康澤也不行。
*
康澤再次抬手摸他脸颊的时候,这一次凌言没有躲。
他缓缓问他,“你明明可以借机扳倒我,你又为什么来告诉我?”
康澤不是看不出这不是善意提醒,善意的提醒应该发生在事前,而凌言是在拿着筹码跟他谈判,可他不问他的用心不良,却只问他为何改弦更张。
凌言眼睛一酸,那一刻几乎落下泪来。
明明有一套严谨的说辞,可是到了嘴边,他却脱口而道,“因为我心软了。”
*
这不是全部的实话。全部的实话是吕知良打了退堂鼓,凌言胜算无多。
可是这一句“心软”也是真的,他念他的恩情,念他的教导,他念他在无数次绝境中朝他伸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