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落平阳-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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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换药的时间,冯洛焉将热水舀到木盆中,适当添了些冷水,伸下两根手指试探了一下温度,恰好。他将木盆端到床边的凳子上,轻轻叫了几声男人:“公子,公子,你醒着吗?”
男人没反应,好似睡了过去。
但冯洛焉知晓他定是醒着,只是不想理睬自己罢了。那好,也罢,只能径自动手了。
冯洛焉伸手掀开一角被子,刚把被子撩起来,电光火石间手腕竟被人一下子扼住,又被狠狠一扯,冯洛焉猝不及防十分狼狈地摔在男人身上,手腕也是火辣辣的疼。
“啊,好痛!……”冯洛焉天旋地转间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头晕眼花皱起五官来。
男人闷哼一声,刚想鲤鱼打挺般地跳起来,却被重物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压回了床板上。
冯洛焉四肢无力,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摆放,他与男人交着颈,身贴身,姿势好不暧昧。
“你、你做什么?”冯洛焉委屈地斥责男人,“我,我不过是想给你换个药……”
男人的耳朵因冯洛焉呼出的热热的气息,而敏感地痒起来,抽了下嘴角,道:“我怎知你要做什么……”
冯洛焉笨拙地支起身来,两手撑在男人的两侧,低头俯瞰男人,这姿势像是自己强行将男人压倒了一般,想到这儿,他耳根微微发烫,赶紧爬了起来。
“受了伤力气还这般大,”冯洛焉抱怨似的说,“方才压着你伤口没?让我看看。”
男人也坐了起来,头一偏,孤傲地拒绝他:“不必。”
冯洛焉气极,状似凶狠道:“你不愿也没用,我偏要看。”说着伸手去解男人的外衣。
男人用宽大遒劲的掌心一把裹住冯洛焉的手,制止道:“你是女人么?”
“当、当然!”冯洛焉心惊肉跳地说。
男人意外他的爽快,自己倒有些不爽了,额上青筋跳突,冷硬道:“男女,授受不亲,你难道不懂?”
冯洛焉诧异,这人一派英姿,骨子里却是个保守的迂腐人士。其实相比城中的大户,乡野的农家倒是在男女方面没啥忌讳,因此冯洛焉头一次听说男女要授受不亲这回事。
“我管你亲不亲,你这药一定得换,不然这伤是好不了了。”冯洛焉一口断决。
他从男人长着薄茧的掌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仍是自顾自解起男人的衣服,刚扯开衣襟,男人赶紧捂上,冯洛焉不依不饶,又使劲儿拉扯他的衣服,两人暗暗较上了劲儿,你来我往,各自发狠。
男人眼睛看不见,对黑暗的环境很陌生,反应自然较以往慢一拍,和冯洛焉两人你扯我捂争执了半天,他终是忍无可忍怒道:“放手!怎会有你这般不守贞洁的女人?!”
冯洛焉道:“我如何不守贞洁了?”
男人虽是面冷,但周身散发的黑色气息已昭示了他的不满,“窥看男人的身子,也不知害臊?简直放荡!”
本是想捉弄一下男人,哪知他竟放出如此令人难堪的言语,冯洛焉脸上稍稍有些挂不住,显得异常窘迫,口不择言道:“放荡?你浑身上下哪出我没见过?这亵裤还是我脱下来晾过又将它穿回去的呢。”
男人一下子僵住了,难以置信,结巴道:“你、你脱我裤子?”
“是呀,”冯洛焉索性一装装到底,“你昏迷时,每日都是我为你擦身,换药,你左边大腿内侧,是不是有朵小花儿?”
这下男人彻底呆了,半天回不过神,冯洛焉捂嘴暗笑,男人这模样真是逗人,别看他人凶话毒,其实还挺有意思的。至于他大腿内侧的那朵小花儿,还真是冯洛焉替他擦身时不小心看见的,本来对着男人的下身他就感到羞耻,无法抑制莫名的悸动,所以动作格外慢,生怕惊醒男人,这精工慢活,自然看出了些名堂。一开始还纳闷,一个大男人,为何文了一朵五瓣儿的小花,式样还十分简单普通。后细想,这是人家的事儿,自己瞎琢磨啥呢。
“既然我都看过了,你不介意我替你擦身换药了吧?哎呀,这水都要凉了。”
男人像是默许了,忍着想逃的冲动,硬是坚持住了,他的锻袄被脱了下来,上身的绷带一圈一圈地被绕下来,一块温湿的热毛巾贴着他的胸膛一点一点地擦拭,动作轻柔,和煦温暖。透过毛巾的热度好像可以感受到那人细腻柔和的性子,不急躁,踏踏实实,令人安心。男人眨动着幽暗的眸子,心中似乎对那不守贞洁的女人有了些改观。
冯洛焉把捣烂的草药敷在了男人的伤口上,这几道深深浅浅的伤口已渐渐愈合,粉色的新肉也长了出来。
“嘶——”男人胸膛一抽,倒吸一口凉气。
冯洛焉吓得立即停下动作,“怎么,弄疼你了吗?”
“没有……你继续。”
“哦。”
包扎好了伤口,冯洛焉将带着血渍的毛巾过水清洗了一下,拧干后又擦洗了男人的脖颈,肩头,这一段时间里男人都闷声不吭,像是默默承受着刑罚似的,咬牙挺着。冯洛焉对此很不满意,好心好意伺候他,倒像是为难他,真作孽。
“你躺下,我替你脱了裤子,擦一下两条腿。”
男人瞬间震惊了,一把按住自己的裤头,勒紧,宁死不从道:“免了。”
见他如此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冯洛焉直想笑,他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么奇异的事情了,一个大男人偏像一个小媳妇儿似的,生怕失了身。
“你怕我吃了你不成?只是擦个身子,又不是吃你豆腐。”冯洛焉伸出手指戳戳男人的腹部,硬邦邦的。
男人气急败坏道:“放肆,你这个荡、荡妇!”
“我是荡妇?好,你赶紧起来滚出荡妇的家啊,快呀!”
“你!——”
“我什么?没胆量就不要说些不尊重人的话,你这条小命都是我救的,摸一下你这人又怎么了?”冯洛焉从不与人争闹,这回偏偏对上男人这炸药似的臭脾气,格外来气,忍不住想与他斗气。
男人一下子消沉了下去,揪着裤头的手也松了,认命般道:“是,你说得对,寄人篱下,应当低头。”
冯洛焉赢得了暂时的胜利,十分优越地解起了男人的裤头,替男人褪下了裤子,那巨物猛地映入眼帘,冯洛焉看得心惊肉跳,两眼恍惚,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男人感觉到胯间凉飕飕的,十分不自在道:“你、你要擦快擦,磨磨蹭蹭做什么?有、有什么好看的?”
“谁要看?你当我想看?”冯洛焉红着脸恶狠狠道,“今后能下地了,非得让你劈柴挑水还这债!”
男人一怔,脸色立马黑了。
瞎了眼的人,如何能劈柴挑水?简直就是笑话。
冯洛焉恨不能抽自己一个耳刮子,嘴巴总是说错话,唉,干脆甭说了。于是,冯洛焉闭嘴了,乖乖地替男人擦起他的两条大长腿来。这腿部的肌肉结实漂亮,线条流畅,能够令人浮想起男人长腿一跨,跃马奔驰的飒爽英姿。
擦着擦着,冯洛焉脸上的红晕只深不退,大冬天的,完全不觉冷。这是要出事呀,冯洛焉着急忙慌地替男人提上裤子,系好裤头,再一看男人的脸,也是浮起诡异的暗红色。
“我去倒水。”
一盆水泼出去,门前的积雪被融了一层。这几日已不再落雪,埋到小腿肚的积雪日渐消融,菜畦上覆盖的稻草也露出了梢头。到了初春,有些菜籽就可以下播了。等到初夏,绿油油的菜叶便会舒展,迎风轻舞。
想到这些,心中便会充满期待,有了鲜亮的展望。冯洛焉甩干了盆中的水,往药庐走去。
看着一日少比一日的柴堆,冯洛焉的心情又沉了下去,现实的问题很棘手,他不得不面对啊。
“阿冯……阿冯……”
隐隐的,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声音不太真切,像是从前屋传来的。
冯洛焉赶紧走出去,绕到前屋,只见林芝对着门砰砰直敲,敲一会儿又把耳贴在门板上细细听着什么。
完了!
“林芝,你在做什么?”冯洛焉快步走过去。
林芝听见冯洛焉的声音,扭头一看,“你不在屋啊?难怪敲了那么久也没人开门,我还想你去哪儿了呢。”
冯洛焉慌慌张张地笑道:“这时你倒挺有礼貌,也不一脚踹开就进去。”
“你不是养了只獐子么?我怕它受惊。”林芝摊手道。
冯洛焉一把拉过她,带她远离柴门,“晓得獐子容易受惊,你还那么不停拍门。说吧,找我何事?”
林芝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麦芽糖饼,塞到冯洛焉手中,窃窃道:“我上街给你买的,可甜了。”
“喂,我又不是阿棉,不爱吃糖,你送她吧。”
“可笑,你以为我会漏了她这小狼崽子?早把另一块给她了,啃着蹦着跑哪儿去也不知道了。”林芝怨道。
冯洛焉小时候挺爱吃娘亲做的糖糕,白白香香的,咬一口满嘴糯甜,回味无穷,可惜娘亲过逝后他就再也没向往过甜食了。
“谢谢你,林芝。”
“有啥?呼,我走累了,进屋去坐会儿吧。顺便倒碗水给我喝喝,渴死了。”说着林芝拉着他就要进屋。
冯洛焉睁大着眼满脸惊恐,“等等,等等,林芝!!”
“啊?你干嘛吼那么大声啊?我听得到啦。”林芝回头看他。
“我有事,有事找你。”冯洛焉吞吞吐吐道。
林芝捏捏下巴,一脸坏笑,走过来一把勾住冯洛焉的肩,颇感兴趣道:“说吧,阿冯妹妹,啥事要拜托你林姐姐呀?可不要是思春想托我介绍夫家了吧?”
冯洛焉一脸黑,无奈道:“我现在还不需要夫家,不劳你费心。我只是想……借点柴火。我的柴快用完了。”
林芝不解道:“入冬时你不还跟我说你今年囤了不少柴,肯定够过冬的嘛?怎么用的那么快?你天天烧水泡澡啊?”
天天烧水是真……泡澡就……呵呵。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最近才发现有几捆柴堆在药庐后头没收进来,全湿了,不能用了。”冯洛焉简直一头汗,为了那个嘴巴巨毒的男人他撒了多少谎啊,完全够天打雷劈啊!
林芝啧啧摇头,“说你什么好,老说我心粗,你又细到哪儿去呢?走吧,跟我回家去扛柴火吧,幸好我囤得多。”
冯洛焉揣着一块麦芽糖饼,稀里糊涂地跟着林芝走了,他担忧地回望自己的屋子一眼,心道,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
☆、07危命英雄
冯洛焉抱着一捆柴进了屋子,坐在床上的人猛地回头,警觉道:“谁?”
“我啦,还有谁?”冯洛焉为他的反应感到好笑,“大惊小怪,又没人冲进来打家劫舍。”
男人听见冯洛焉的打趣才放松了下来,不自在道:“方才又是谁在敲门?”
“方才?哦,是我发小,叫林芝。”冯洛焉蹲下身来开始整理柴火准备生火做饭,嘴上倒还是闲不住地唠起来,“她这人脾气有些暴躁,的确不太像个姑娘,刚才她拍门把你吓着了?”
男人的确心有余悸,他以为是那批人追过来了,心倏地悬了起来,拳头狠狠紧握,打算冲上去拼死一搏。还好,还好不是。
男人隐约感觉到自己脚似乎麻木了,一点知觉也没有,伸手过去摸,只能碰到一团布条裹起来的肿得像是一块大馒头似的东西,那真是自己的脚?
冯洛焉抬眼见到了男人的动作,解释道:“你这脚差点废了,冻得全是烂疮,要不是我及时发现治疗,现在你定是少了两只脚。”
男人静静地回想起了前几日在山中漫无目的到处游荡的情景,漫天的大雪覆盖了整片山林,眼中除了白色便是夜幕后的浓黑,寒冷、饥饿紧密交织,将他啮噬得体无完肤,咬着牙走了几日,他终是倒在了雪里,无论心中的执念如何催促他站起来前进,他睁眼,只能看见睫毛上沾满的霜花。
后来……后来他竟又醒了过来,那是在黑夜,他看到了山下几盏零星的灯火,他发紫的双唇颤抖起来,本已冻得毫无知觉的四肢竟然奋力地挣扎起,一路摔滚,一路爬,他快要接近那束温暖的光源了,快了……然而,他却又倒下了。
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身上盖着的棉被,男人在心中喟叹,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想不到柳暗花明,命不该绝。只是他的眼睛……男人迟疑了一会儿,抬手将指腹轻轻贴在眼睛上,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毫无痛楚,但是,它却是瞎的。
冯洛焉端着饭走过来,轻轻道:“好了,先吃饭吧。”
男人立即把手放下,恢复到那个冷漠的样子,“我自己来。”
冯洛焉置若罔闻:“我喂你,来,张嘴。”
“我自己来。”
“别闹,张嘴。”
男人忍无可忍,青筋浮起,“我自己可以,不劳烦你。”
对于他的强硬态度,冯洛焉也展现了自己难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