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无情-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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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什么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这让我一时间还难以适应。我反思自己,好像没答应他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应该没有!
但显然杨从白不是这么想的。
客厅角落的那个单人沙发已经被他让给猫猫了。我坐在地板上陪小鬼们拼乐高,他就在我身后的沙发上,手里什么也不拿,连电视都不开。
我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
芒刺在背,我终于忍不住回头问他,“你自己找点事做不行吗?”
他眨了眨眼睛,“我又没妨碍你。”
“……你看得我难受!”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的?”
“我后脑勺长眼睛了行不行啊?!你自己找点事做!?”
他想了想,“那我看可可和悠悠行吗?”
“……”
我站起来走过去想把他撵走,可刚走到跟前,他突然伸手拉了我一把。我一个没站稳,结结实实地摔倒了沙发上。小鬼们被我滑稽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我气得爬起来想揍他,可他很无辜。
“你让我找点别的事做啊。”
“你?!”
我伸手要弹他的额头,他反应也快,抓住我的手腕就是不让。一时间势均力敌,难分胜负,小鬼们各自喊着“爸爸加油!”场面真是热闹非凡。我卯足了劲儿也闹不过他,眼看要落下风,我急了。
“你快让我弹一下!不然我就回家了!”
这句话咒语一般,立刻就见了效。他松了手,看我确实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只好闭上了眼睛,“那好吧。”
……靠,他睫毛可真长!
小鬼们屏住呼吸等着看我这“致命一击”,可我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快点。”他还催我。
我就这样看着他,而看到的,却是那个漫天飞雪的冬日。他等在小区的门口,我傻乎乎地跑过去问他,“师兄你等外卖啊?”他低下头微笑,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温柔又剔透,但是他不作回答。
我忽然很想吻他。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也睁开眼睛来看我。
“啊!爸爸睁眼睛了!”
“爸爸快点啊!”
我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起身走了。
自从我开始坐杨从白的车上班,郝梦他们每天都要找点借口提到杨大夫,而我呢,当然也越来越淡定了。
毕竟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了,不找点乐子怎么活啊?
而且我是很有自觉的。帅哥嘛,让群众们八卦一下也是应该的。
“于经理,”早上郝梦一进来就问我,“就之前来找过你的那个医生,不是杨大夫的那个……”
“苏哲?”
“啊对对!苏医生!我早上在公交车站看见他了!”
“你看见他?”
我有点奇怪,苏哲平时都是开车上班。他家远,地铁得换两次线,公交倒是有直达,但他尤其不喜欢挤公交,只要没开车,肯定就是打车来。杨从白还说过他,有打车的那些钱,还不如当初就买个近一点的房子。
“是啊,我也奇怪呢,我以前也没看见过他。”
郝梦说着,贼兮兮地看了一眼门口。屋里就我们两个人,她压低声音问,“于经理,苏医生有没有女朋友呀?”
我一个激动,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泼出去。
“你胆子挺肥啊,连他的主意你都敢打?”
“什么啊?!”郝梦大呼冤枉,“我的意思是说,他昨天是不是没回家啊?我才没打他的主意呢!苏医生这种禁欲系美男就不是我的菜!”
我有如五雷轰顶,当场就石化了。
郝梦一定不知道她自己说的这两句话到底有多吓人,而且是一句比一句吓人!苏哲哪来的什么女朋友?他夜不归宿?别开玩笑了!紧接着我把郝梦说苏哲说是“禁欲系美男”这件事发给了杨从白,心想大雷劈下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受死,结果半天都也没收到回复,估计他也阵亡了吧。直到中午杨从白才回信说,“我们全科上下都传阅了一遍,这五个字够我们笑一年了。”
没想到我不仁,杨从白也不义。
但苏医生也是要面子的呀!
我赶紧发了个消息给当事人,“师弟御下不严,出言不逊多有冒犯,还望师兄海涵!”
苏哲回复得倒也快,“真是白疼你了。”
大概是读出了他语气里的哀怨,我这一天都过得都很愉快。
其实仔细想一想,郝梦会对苏哲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评价也不奇怪。毕竟她跟苏哲没什么接触,了解不深入,很容易就会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这就跟那些前赴后继地给他递情书的实习生们是一样的。
我忽然很想跟杨从白八卦一下苏哲的个人问题。既然杨从白的事情苏哲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苏哲的事情杨从白想必也都知道。
不行了,我晚上回家一定得问问他!
今天是方阿姨帮忙接孩子,我负责做饭。杨从白说想他吃麻辣香锅,我呢……我当然就只好给他做了。我下班之后直奔超市,心里盘算着得做两份。他喜欢吃辣的,但我和孩子吃不了,好不容易做一次,我也不想委屈他……
我挑好菜正要去结账,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你到家了吗?”
“还没呢。”
“那你先回家等我。”
我答应了一声,又觉得他这话说得有点奇怪,“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那边顿了一下,“你别着急。”
“我不着急我就问问。我在超市买菜呢……”
“……”
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了?”
“于飞,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可可不见了。”
我整个人都懵了。
杨从白说,方阿姨去幼儿园接孩子,可可远远指着一个戴头巾的女人,就说那是妈妈。方阿姨也看见了,背影确实有几分像,但明显个头矮了一些,于是便告诉可可那不是。方阿姨把两个小孩的书包放到副驾驶上,也就是一转身的功夫,可可就不见了。
“已经报警了。方阿姨需要配合警方,悠悠已经被嫂子接走了。于飞,你先回家照顾悠悠。小孩子跑不了多远,可可很快就能找回来的。”
“……”
我异常的震惊,也异常的冷静。是因为他的冷静,他把每一句话说清楚了,没有给我留下任何惊慌失措的余地。
“于飞?”
我终于回过神来,“你在哪啊?我跟你一起去找她!”
“我在派出所,我哥也来了。我们马上要出去,你先回家等我好吗?悠悠真的吓坏了。”
“……”
我很难说清心里的感受。
我是可可的父亲,但现在,他需要我后退一步。
挂断电话,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打车回家,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不争气地哭了。
可可是去找“妈妈”了。
后悔和自责甚至超过了我此时应有的急切和焦虑。
我不是没有觉察到,我甚至前两天还在和他商量这件事,可是已经晚了。
杨从白一定要找到她。
否则我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他。
进门的时候小澄跑出来跟我打招呼,丽姐坐在沙发上抱着悠悠。悠悠已经哭过了,看见我,又哭了。
“爸爸,可可不见了……”
丽姐赶紧把悠悠交给了我,“你快哄哄吧。”
“爸爸,”悠悠搂着我的脖子,眼泪断了线一样地往下掉,“我在帮方奶奶拿书包……我没看见可可。”
“不怪悠悠,不是悠悠的错……”
我把悠悠紧紧抱在怀里,然后丽姐也哭了。小澄抱了好几盒纸巾过来,分给我们一人一盒,他居然是这里最镇定的那一个。
我给悠悠擦掉脸上的眼泪,”可可会回来的。你杨叔叔在找他,警察叔叔也在找她……”
“还有我爸爸也在找!”小澄大声说。
“对,还有小澄的爸爸。他们一定会把可可找回来的。”
我让悠悠相信,也让我自己相信。
“还好杨勋今天出差回来了,”丽姐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安慰我,“让他们找一个小孩还不容易……再说现在到处都是监控,也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那么多人,肯定有谁看见了……于飞,你别害怕。”
我当然害怕。
可是她让我别怕。
她是看着可可长大的伯母,而我只是一个借住的房客。最多,是杨从白的朋友,是悠悠的爸爸。
“于飞,你千万别怪他。”
“丽姐……”
“我们已经知道了。”
“……”
”也就是前两天,他晚下班过来跟我们说的……我们都听傻了。”她顿了一下,又说,“但是爸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能让爸知道。”
小澄很疑惑,“妈,爷爷已经知道了啊,刚才爸爸不是打电话告诉爷爷了吗,说可可走丢了。”
“小孩子别插话。”
“妈,你看你又这样……”
我无法做出一个合适的反应,点一下头,或者答应一声。
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他已经够着急了,你别让他乱了套……于飞,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丽姐拍了拍我的胳膊,“你得挺住了!”
可是好像有什么将我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我仿佛又回到了芝加哥那间没有阳光的客厅。那些恐惧,悲伤,和深深的懊悔,像一堵厚厚的墙。
“你倒是说句话呀!”丽姐真的急了,“你也安慰安慰我行吗?!”
小澄轻轻地把手搭在了丽姐的肩膀上。
我得去找她。
“丽姐,你和小澄先在这看家。”我又问怀里的悠悠,“爸爸要去找可可,你在家等还是跟爸爸一起去?”
他毫不犹豫,“我跟爸爸一起!”
我猜也是。
带上悠悠绝对不是在帮忙,甚至连我本身,可能都帮不上任何的忙。
但我不能等下去了。
我匆匆安慰了丽姐两句,抱着悠悠走到玄关,手机响了。
是杨从白。
我攥紧了手机,就好像攥紧了我的命运。
“可可找到了。”
他语气平静,让人读不出悲喜。
“可可说想吃肯德基,你打电话叫一下吧。”
就是这一瞬间,我整个人松懈下来,差点把悠悠摔到地上。
可可回来的时候已经睡着了。桌子上全都是外卖,但我们几个大人谁也没有胃口。小澄一家走的时候我本来想给他们带一点,但丽姐偷偷跟我说杨勋不让小孩吃垃圾食品,于是我只好作罢。
杨勋似乎有话要对我说,他几次欲言又止,直到他们离开,也没有开口。
“你吃饭了吗?”杨从白问我。
“……还没。”
“那我去煮点面条。”
我去安顿悠悠睡下,又悄悄过去看可可。她脸还是花的,头发也乱蓬蓬的,辫子编得乱七八糟,确实是一副刚被捡回来的模样。
杨从白说可可遇到了好心路人,听说家长是附属医院的医生,就把可可送到了医院。当时苏哲正好在,可可的辫子就是他的杰作……怎么说呢,苏哲那双手做手术做得那么好,但小辫实在是太外行了……
我轻轻摸着可可的脸,她惨兮兮的模样有点好笑,我想笑,可是眼睛却热了。
我偷偷吻了她一下。
杨从白过来叫我,说面煮好了。我们在餐厅相对而坐,一起吃他煮的面条。我听他讲起那些琐碎的细节,我不断地追问,他一一耐心地回答。他说幸好是繁华地带,监控很多;他说本来想感谢那个好心路人,但是对方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他说可可一见到他就嚎啕大哭,一直要他抱,说什么也不肯下来;他还说方阿姨真是吓坏了,以后在她面前千万不要提这件事……
他说得很平淡。那些惊心动魄,他讲述起来就只是平铺直叙。他既不提自己的情绪,也不问我的感受。就好像只要我们吃完了眼前的面条,这一切就都会过去。
是他先吃完了。
“我有点累,我先去洗澡了。”
他说着站起来走了。
我一个人吃完了剩下的面,然后去收拾了厨房。
一场有惊无险,真是福大命大。
如论如何,今天总算是过去了。我拿着换下来的衣服要去洗,路过浴室的时候觉得有些异样。
灯亮着,门是关着的,外面也没有换下来的衣服,里面太安静了。
我停下来仔细听,隐约听见里面有哭声,压抑着,不甚分明。
“你在里面吗?”
没有等到回答,我犹豫了一下,推开了浴室的门。
那里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杨从白。
他坐在浴缸的边缘,满脸泪痕,就像一头斗败了的野兽。
他抬起头看我。
我们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就这样对视着,然后我也哭了。
我走过去,他搂住我把脸埋在我的胸口。
他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这是我们的大难不死,也是劫后余生。
他在哽咽里挣扎着说,“你相信我……不会再这样了。”
“……我当然相信你。”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不知道这一句相信,是否真的能安慰他。
“……你让我带她去见伍忆桐,可我害怕……我怕她会把可可抢走……就像她当年抢走你一样。”
“不会的。”我想尽我所能,擦掉他脸上的泪,就只好任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