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墨-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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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飞奔上楼，赵阿姨紧跟着，都围着江母，江海河一时急得不行：“妈，妈，你别吓我，你看看我……”
江海生说：“我打120吧！”说完拿起手机要拨号……
江妈妈隐隐听到有人叫她，远远地传来好熟悉的声音，好像年轻时候的小河爸爸啊。她听到小河爸爸说：“你快看看我啊……”
后来缓缓过来了，眼神慢慢回了焦，眼前好像有熟悉的人啊，仿佛年轻时候的爱人就在眼前。她慢慢伸了伸手，想摸一下他，但是她听到了儿子叫：“妈，妈，看看我啊，妈！”她又被拉了回来了，看清了眼前的两个儿子，一时眼泪就又迷了双眼，不敢想，更难以面对……
江海河和赵阿姨想要扶她起来，她艰难地坐了起来，没开口……一会儿，她指了指侧面，床头有爸爸的照片，然后又伸手指了指衣柜……手就开始哆嗦，眼泪又出来了。她此时脑子无比清醒，又觉得什么都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说，深深地绝望地叹了口气，只剩下眼泪了……
这口气叹得像一把无形的利刃，在两个儿子心里狠狠地剜了一刀，尤其是江海生，悬在心头的剑终于落了下来，妈妈甚至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好像一点都没有杀伤力，但他已经觉得生不如死了。他扑通一下，在母亲床头跪了下来，小河二话没说，一齐跪了……母亲看到他俩下跪，心一下就跌倒了冰点，彻底凉透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江妈妈没有出声，只有眼泪不住地流，她闭上了眼睛，不想看。赵阿姨一时更觉得命运唏嘘，不住地和她一起掉眼泪，后来还是转身拧了把热毛巾，帮江母擦拭了把脸。
江海生只想母亲应该狠狠地打他、骂他，出了这口气就好，但是这种无声地痛苦，让他更觉得一无是处……
小河看妈妈强忍痛苦不能自已，看哥哥无地自容，看最不愿意面对的痛苦的时候终于来了。他明白了，比倾家荡产更让你难以接受的是生离死别，悔不当初……
小河不想让妈妈和哥哥就这么干耗着，互相痛苦都是折磨，就先开了口：“妈，是我的错。爸爸不在了，没能第一时间告诉你，是我不孝，你怨我打我都行。别气着自己，你刚回来家，但是别不理我们，我特别特别需要你，真的……”
说着，就忍不住了，好多情绪全跑出来了：“我当初没想告诉你，是怕你在医院刚醒，身体没恢复，怕再刺激你。后来我哥回来了，他当时就恨不得自己死了换爸爸回来，最怕回来面对你。我一时糊涂，觉得你好不容易醒了，也怕我哥再跑了，咱家就散了，所以就瞒着你的。妈，我真的特别需要你，这个家也离不开你。爸爸已经不在了，你要再不理我们，我以后的生活还过什么啊？”
“你恨我也行，恨我哥也行，怎样打我骂我们都行，就是我和我哥一点儿都不想离开你，妈，别哭了，你伸手打我两巴掌吧……”
江海生听弟弟把瞒着母亲的责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一点儿都没说自己的不是，更内疚死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解释的苍白又多余，打死自己都显得可笑，想要挽回显得更无力。他未发一言，沉默地跪着……
江妈妈摆了摆手，艰难地开了口：“小河，我心里都清楚，没糊涂。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儿呆一会儿。”
小河知道他妈的心思，看看她妈地神情，过了一会儿，知道不能再强求。他把他哥拉了起来，赵阿姨随后，轻轻虚掩上了房门。江海生步子很重，不想走开，但是他也知道他妈肯定对自己有恨，他自己更恨自己，刚迈了两步，就在楼梯上坐了下来，给小河摆摆手，让不用管他……
家里这时的气氛难受到了极点，沉闷，空气里仿佛被堵了棉花，呼不出来空气，也发泄不出来……小河知道，母亲经受了巨大的痛苦，没有彻底崩溃，没有歇斯底里，已经比他想象得好太多了。妈妈比他认为得要坚强得多，在最难的时候，经受最大痛苦的时候，没有和兄弟两个感情决裂，甚至连打骂和埋怨都没有表现出来，一个人生生承受住了……可能这也是母爱伟大的另一面吧。失去了爱人，还要原谅儿子的过错，世界上也只有妈妈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能承受了一切，还愿意爱你……
小河无比地心酸，觉得妈妈太不容易了，只恨自己替代不了她承受痛苦。以前江海河上学，工作，自由随性惯了。没觉得自己的家有多好，但是失去了爸爸，妈妈病重，哥哥离开了家，他才知道这一切都如此珍贵，家人是如此重要，他们一家人一直都很幸福，父母勤奋有爱，尊重每个孩子的成长。以前最普通的日子是多幸福，多难得。
后来出了事，他痛苦万分，日日回想，内心到最后只有一个愿望：他不想再失去家里的每一个人。后来他也明白了，爸爸用他的过世告诉了家里人一个最重要的道理，失败、痛苦、落魄……种种都不可怕，但是千万不要和家走丢了，千万不要丧失了爱人和原谅的能力。因为有这些，才是你抵御挫折苦难唯一的最强大的武器。
天色渐晚了，赵阿姨开始在厨房准备晚饭，哥哥和妈妈还是在楼上干耗着，互相没有动静。小河电话响了，接起来，是扁舟打来的……
江海河听完对方说话，又交代了几句，后来坐在客厅沉思了一会儿，起身上楼了，敲了敲她妈的房间门，妈妈没回应，他直接推门进去，打开了灯。
暖黄色的灯光洒满了房间，熟悉的生活气息又回来了，江妈妈已经不哭了，但是无精打采。江海河走到妈妈床边，坐下：“妈，有个事儿，你得帮我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呃，江妈妈蕙质兰心，聪明有胸怀，别痛苦，要坚强……
☆、来了还能见见你
第二天一早，大病初愈的江妈妈就被江海河带出了门，赵阿姨一点儿都不放心，觉得他不靠谱。江海河保证：“没事儿，出不了大力，就是给她找点儿事做，转移下注意力，过几天我们就回来了。”
笑笑请假，他抓了妈妈临时顶班。老太太这么多年在家养尊处优，根本没做过服务员。但是江海河告诉她：“你不去不行啊，扁舟最近顶了一部分钱给我哥还债，如果效益不行人家不愿意的，临时找人来不及了，就你最合适，有文化有气质……”
江妈妈还没从丧夫之痛中过来，就被赶鸭子上架安排工作了，有点儿措手不及，本想回绝，但小河就是不答应，软磨硬泡。无奈，第二天，赵阿姨给她收拾了行李，多备了几件厚衣服，围好围巾，戴好帽子，江海生当苦力，往车里搁了好几件补品，每天吃什么一一告诉江海河，说有事儿赶紧打电话，他随时接她妈回来。
母子开车出发了。
其实是江海河临时起了意，笑笑妈妈摔了一下，需要卧床休息几天，她想回去照顾妈妈。他突然就想，能不能给老太太找点事儿做，转移下注意力。
打电话问了主治医生，医生说基本别太劳累就成，其实外伤很早就康复了，就是等苏醒等了一段时间，适当活动一下，换换环境也好。他不是真要给妈妈找多少活儿干，只不过说出来需要她妈，能让她妈打起精神来。
江妈妈出了门，对小河说：“先带我去看看你爸吧，看完他我们再走。我想和他说几句话，不然你爸该怨我了。”
小河应了，开车先去了墓地，陪妈妈走到爸爸墓前。江妈妈看到爱人的黑白照片，以前怎么也没想到再见到是遗照，想到从此天人永隔，再也不能见到了……
想到了他先走一步，什么话都没来得及给自己说，悲从中来。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俩年轻时奋斗很多年，老了刚刚有时间好好做伴儿，没想到爱人就先走一步，让自己一个人孤单得走完下半程了。
江妈妈蹲下身，抹了抹照片里的人，只说了一句：“老江，你走这么快，都不说等等我，嗯？”
“我对不起你，这么晚才来看你。不过没事，咱俩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又能见着了！”
一句话，小河眼睛就红了……
她出神得盯着墓碑的照片，仿佛爱人能有回应。不知道她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过来了，她回了头，看到自己的小儿子，一米八多的小伙儿，在他身后悄悄抹眼泪，她心更疼了。她扶着儿子的手，站了起来，看看小儿子，长大了，很帅气，很孝顺，很懂事……
她再看看眼前的老公，开了口：“唉，老天爷可能知道你太累了，让你清闲点儿。你在那边也好好享福，我在这边陪陪儿子们，回头咱俩见了，我给你讲讲这几年的事儿……”
小河搂住了自己妈妈，对着爸爸说：“爸，我和我哥保证照顾好我妈，你也要保佑妈妈长命百岁！”
到初冬了，萧瑟的墓园里，江妈妈和爱人告了别，和儿子走下了山……
车出了市区，沿海一直开，到了扁舟以后。郑好早上送笑笑下山，又采购了一些东西，刚回来，和圆哥正在院子里搬东西，看到江海河回来了。
后来江海河下车，看到车上又下来一个人，他俩都呆了，老板怎么把太后请过来了？
俩人忙不迭得把江海河妈妈让进屋里，圆哥都惊住了：“大姐，你这刚出院吧，怎么跑这儿视察工作来了？”
江妈妈无奈：“我不想来，小河说店里缺人，非让我来帮忙，你看，我能干啥，只能来帮倒忙吧。”
江海河和郑好一起拿东西进门，接腔了：“你能干的多着呢。下午让郑好给你说说你都干点什么，这会儿你先回房间歇会儿吧。”
江妈妈不肯多休息，说放好行李就下来了，自己不累，看有什么活儿她搭把手。
小河帮她妈拿着行李，又拉着她上楼：“早上不忙，这会儿也不早了，你歇会儿，吃中午饭我叫你。下午再说！”
安顿好妈妈以后下楼，江海河给圆哥和郑好简单交代了一下，大意是给老太太找点零星的活儿干，既让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感，又别累就行。郑好马上表示一切都了解，让他放心。
圆哥多问了一句：“你爸里的事儿老太太都知道了？”
小河点头，说：“我妈聪明着呢，她原先有预感，回家就发现不对劲了，跟自己心里想得照上了，太难受了，我怕她在家憋坏了，才想把她带出来的。”
冬天民宿是淡季，周末人会多些，早上偏厅坐了三两个客人，还是熟客，和江海河打了招呼。这时候向远打来了电话：“小河哥，听说你背着我偷跑上山了？”
小河乐了：“走得急，想着到了再告诉你，你怎么知道的。”
向远回：“你哥是我的眼线啊！”
小河一听就知道他吹牛：“不可能啊，我哥能叛变我，看把你能的！”
向远跟着乐：“让你妈去山里住两天也挺好的，正好散散心。我找你是有正事儿的！”
小河听他后面还端起来了，换了一副工作腔调：“向总，你找我有什么正事儿啊？” “正事儿”还故意加重了不正经的语气。
向远说：“接团建吗？江老板，周末等着我吧？”
小河没想到：“你们公司来这儿团建？真的假的？这么冷的天，下山玩不了水，上山又避不了暑，你跑这儿团建？”
向远答：“我们公司不走寻常路，就想看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美景，你等着接待吧，回头让HR和你联系，周五就到了。”
江海河没想到他是认真的，说你们公司和你一样，想一出是一出吗？向远也无奈：“唉，别提了，主要都怪你！”
江海河没明白：“什么啊？就怪我？”
向远满心不情愿，解释说：“你那天在我们公司惊鸿一瞥，姑娘们芳心大动啊。第二天上班我就遭到了逼问，我就说你是开民宿的，一听更激动了，说人长这么帅，干得工作还这么文艺，必须组团去捧场你的生意。被老板听到大家议论了，顺坡下驴说那下半年公司团建就去住两天吧。”
江海河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觉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有点尴尬：“你没劝劝你们老板，别来了。”
向远也无奈：“劝过了，被老板批评不和他一条心。其实他可鸡贼了，来民宿更省钱，大家还乐意。唉，我不是很开心，你明明是我一个人的啊，怎么就被群众盯上了……”
江海河笑着安慰：“没事，我又不是姑娘，被人看两眼还不好意思，你们来吧，我还能见见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向远说：“我也这么想，假公济私见家属去。需要给你妈带点什么吗？”
“不用，人来就行了。”
下午准备要进入工作状态的江妈妈一听说周末要接待团建，来很多人那种，顿时有点儿紧张，她怕自己招呼不过来。
郑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