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译站-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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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未一抹眼泪，难看地笑了笑：“骗没骗都好，不重要了，高赟，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了，我会尊重你。”
　　“什么选择？尤未你听我说！”高赟显然急了，隔着太平洋尤未都能感受到他的暴躁。
　　再听下去，尤未真怕自己会心软，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不管他内心多么的挣扎，最终他都选择了将矛盾暂时存档，但这一次，确实没什么必要了。
　　高赟还在嘶吼着什么，尤未已经狠心挂掉了电话，顿时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高赟不死心地又打了过来，尤未一律按掉，就像一刀一刀地砍在自己的心上。
　　最后高赟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只有两个字：等我。
　　尤未心里难受得紧，望着屏幕上那短短的两个字，突然有些无措。
　　突然，手机又震动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高赟。
　　To　be　ntinued……
　　

　　☆、银河系的第100颗星

　　高赟接到Arthur的电话时，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自己豁出了命去爱后来又豁出了命去恨的男人竟然已经悄然走到了生命的终点，而他在最后弥留之际唯一的心愿是想再见他一面。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高赟对Simon的恨充斥了他所有的一切，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报复如何将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却又撒手不管任由他自生自灭的那个男人碎尸万段，情绪低落时，他甚至只能用自残来缓解心中积压的仇恨。
　　恨越深，爱越深。
　　高赟知道，Simon之于他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印记，是他带领他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也是他一脚将他踹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果说利用Arthur对Simon实施报复是高赟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杰作，那么在那之后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他不厌其烦犹如工厂流水线般地伤害过的人又是对谁的报复？对自己吗？抑或是对那个已经和他断了一切联系的人？
　　可能更多的还是对自己吧，对自己满目疮痍的人生，对自己回头也不是岸的未来。
　　可他明明是那么的恨他，恨之入骨，当他听到他将不久于人世，临终之前最想见的人是他时，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还是忍不住悸动，那是人一辈子也只有一次的初恋，哪怕最终的结局鲜血淋漓，其间每一个细节也足够刻骨铭心，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
　　生命的脆弱，奇迹般地冲淡了心中的恨意，高赟无比清楚，错过这次，他再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他一辈子都无法安心，一辈子都只能活在无限的自责和愧疚中。
　　高赟记得自己和另一个人牵手跨年的约定，也记得自己会在亲手布置的“婚房”里邀请他同居并许下一辈子的诺言，尤未是照亮高赟整个人生的第二米阳光，他爱他，毫无疑问，可偏偏人生就是这么的戏剧化。
　　高赟不认为Arthur会拿自己父亲的命开玩笑，尽管他们三人之间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但在生死面前，似乎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最终，高赟还是选择了悄无声息地消失，他不想对尤未撒谎，也不想将尤未牵扯进那段陈年旧事，更不想为此押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他知道自己临阵脱逃无异于背叛，但他没有办法，他贪心，不想失去见初恋情人最后一面的机会，也不想失去将和他携手未来的另一半，感情的这杆天平始终无法保持平衡，孰轻孰重，让他觉得茫然。
　　十几小时的飞行，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声音，高赟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也让他混乱的大脑得以慢慢清醒。
　　他必须去见Simon最后一面，那段感情折磨了他十几年，终究要有个了断。
　　墨尔本的天还是蓝得那么透彻，十三年前，当他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时，天也是这么蓝。
　　医生下了最后一张病危通知单，高赟总算赶得及见到Simon最后一面。
　　在高赟的印象中，Simon应该是个子高高的，身材匀称的，鼻梁挺挺的，脸颊饱满的，笑起来像阳光那么灿烂的男人。
　　可岁月终究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残酷的痕迹，病痛也让他越来越不像高赟记忆中的那个完美男人。
　　现在的Simon，个子还是高高的，但瘦骨嶙峋，鼻梁还是挺挺的，但脸颊凹陷，当他见到高赟时，浑浊的双眼瞬间放出了光彩，可他再也不能像高赟记忆中笑得那样好看，病痛的折磨让他连笑一下都费力，可他还是笑了，只不过比哭还难看。
　　病房里只剩下Simon和高赟两人，Simon的妻子不知去了哪里，大概是不想见到这个破坏了她家庭的罪魁祸首，Arthur一直守在病房外，他是Simon唯一的儿子，再多的怨恨在这一刻也烟消云散了。
　　Simon浑身都插满了管子，他想说点什么，奈何力有不逮，只能死死地盯着高赟，插着针头的右手无力但倔强地抓着高赟的一根手指。
　　两人都沉默了，再多的话，仿佛也说不出来了，恨也好，怨也罢，终究是因为刻骨铭心地爱过。
　　时间在对视间一分一秒地划过，两人默契地想到了十几年前初相识的经过，那个时候，高赟年少痴狂，Simon意气风发，之后的甜蜜相伴，点点滴滴都清清楚楚地镌刻在记忆最深处，如果没有背叛，那样的甜蜜将一直延续下去，可惜……
　　Simon最终还是选择了他的家庭，用最残酷的手段深深伤害了爱他至深的人，而高赟也用最卑劣的手段狠狠“回报”了Simon的背叛，两相抵消，不拖不欠。
　　生命走到最后一刻，谁都不希望留下任何遗憾，尽管当年Simon软弱地选择了背叛，但十几年来，有一件事从未改变过，面前的青年，是他一生的挚爱。
　　蓄积仅剩的力气，Simon吃力地拔掉了鼻子和嘴里的管子，高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阻止。
　　哪怕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几乎耗尽Simon所有的力气，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喘气，眼睛却一刻也不敢离开高赟，晶莹的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
　　“M……My　lo……love。”Simon很想加重抓住高赟的力道，可惜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连两个这么简单的单词他说起来也只能发出虚弱的气声，生命正从他身体里一点一点流逝，他清晰地感受到了。
　　病房里只有两个人，高赟的视线一直和Simon对视着，就算听不清，看嘴型他也知道Simon在说什么，这话如果是在十三年前听到，该有多好，可惜这个世上最不值钱的两个字就是“如果”。
　　当高赟选择见Simon最后一面的那一刻他就释然了，他不是不爱Simon，只是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曾经至深的爱被磨得只剩下了唏嘘。
　　高赟伸手为Simon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嘴角挂着温柔的笑，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轻松，这是真正放下时的解脱，他轻轻揉着Simon皱巴巴的手，小声但坚定地说：“Simon；　you　were　the　light　of　my　life；　the　fire　of　my　heart；　but　everything　has　passed。”
　　Simon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高赟，这个时候他再多说一个字都痛苦万分，但他极力想要证明一些什么，抓住高赟的手也如回光返照般突然变得大力，他嘶哑的嗓音听起来沧桑凄怆：“I　lo……lo……love　you；　I　love　y……you；　I　lo……”
　　高赟没有给Simon更多的回应，只是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当那“嘀”一声冰冷的电子音穿透耳膜时，高赟望着床上再没有一丝生气的人，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医生带着护士旋风一样闯入房间，紧随其后的是Arthur，高赟和他对视一眼，很快别开了脸，然后剥开Simon临死都抓着他不放的手，起身离开了房间。
　　高赟很想抽一根烟，但这里是禁烟区，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双手撑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下方。
　　Arthur什么时候跟来的，高赟一点知觉都没有。
　　“父亲走了。”Arthur显然哭过，声音哑哑的，“Gao，父亲走了。”
　　高赟沉默了半分钟才转身抱住了单薄的青年，贴着Arthur的耳朵，不停地说着“Sorry”。
　　Arthur在高赟的怀里失声痛哭，哭声响彻整条走廊，回荡着久久都消散不去。
　　最后Arthur被护士叫走了，很多文件都需要他的签名，作为死者的直系亲属。
　　长长的走廊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高赟终于卸了伪装，像一滩烂泥一样靠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Simon走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这一次，他真的只能活在他的记忆中。
　　因为心里有愧，高赟终是不忍让Arthur一个人面对，他振作了一些，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开始往回走，路过走廊里一台正在播放国际新闻的电视时，高赟整个人如遭雷击，电视里的主持人正在讲解昨晚发生在中国上海外滩的严重踩踏事件，死伤人数直逼一百。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高赟的心像被放在油锅里煎，他恨不能自己有一双翅膀能立马飞回尤未身边，如果……如果尤未真的……高赟不敢再往下想。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醒地意识到，尤未在他心目中真实的分量，什么初恋情人，什么问心有愧，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那杆天平已经明显偏向了哪一边。
　　尤未，等我。
　　To　be　ntinued……
　　

　　☆、银河系的第101颗星

　　挂了电话，尤未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尽管现在他自己的情况都一团糟了，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Adonis，那是他在上海为数不多的朋友。
　　更何况，他已经如愿以偿地知道了高赟的消息，虽然最终的结果是他亲手结束了这段感情。
　　收拾好心情赶到医院的时候，Adonis已经在住院部的大门口等他了，从昨晚踩踏事件发生到现在，Adonis显然没合过眼，看上去憔悴不堪。
　　尤未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刻意将自己的情绪隐藏了起来不让Adonis担心，可那双红红的明显刚哭过的眼睛一下子就把他出卖了。
　　Adonis心思细腻，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走上去挽了尤未的胳膊，撇着嘴道：“一夜没合眼困得要死，陪我去喝杯咖啡吧。”
　　“简风这边不需要人照顾吗？”尤未拎着临时在医院门口买的果篮，有些担心地朝住院部里面望了望。
　　“刚吃了止痛药睡着了，我们就在医院门口的咖啡店里坐坐，不走远。”Adonis勉强笑了笑，“这次大难不死真是谢天谢地了。”
　　电话里尤未就得知了简风已经渡过危险期的消息，只不过因为左腿和肋骨骨折严重，起码要在医院住上两三个月才能出院回家休养。
　　尤未心里堆了很多事，其实他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但Adonis刚得知简风脱离了危险期，他实在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拿自己的事情去烦他，只好满怀心事地被Adonis拖走。
　　咖啡店不大，跟一般的奶茶店差不多，大多都是外带，店里面积很小，只有一张靠墙的长桌和几张凳子。
　　Adonis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尤未叫了一杯柠檬水。
　　两人坐下之后，Adonis状似无意地提起：“还记得咱们俩第一次见面吗？”
　　尤未有些心不在焉，闻言“啊”了一声。
　　Adonis于是更加肯定尤未心里有事，他凑近了一些，轻声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是点了一杯柠檬水。”
　　尤未怎么可能忘，那个时候他刚到上海不久，为了顺利通过试用期留在公司于是听了Jessie的撺掇打算拿下高赟这块活生生的金漆招牌，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第一次去Angel　in　the　Hell等高赟时，他点的就是那里最便宜的柠檬水。
　　想到高赟，心脏又是一阵钝痛，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傻到去Angel　in　the　Hell守株待兔，也就不会认识高赟，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更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尤未有些走神，Adonis轻轻摇了摇他：“未未你怎么了？”
　　尤未回过神来，望着面前那杯柠檬水，有些自嘲地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当初那杯贵得要死的柠檬水。”
　　这话尤未骗骗自己还行，在Adonis面前，他从来就只有被看穿的份儿。
　　Adonis回忆了一下，道：“说起来咱们认识也快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尤未“嗯”了一声，手里拿着搅拌棒在柠檬水里搅来搅去，总觉得手里得拿着什么东西心里才不会那么空落落的。
　　Adonis脸上挂上一丝笑意，继续道：“说说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吧，当时是不是觉得我长得特好看？”
　　尤未愣了一下，为了表示尊重，他真的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Adonis一番，然后道：“现在更好看。”
　　尤未还记得第一次见Adonis时，Adonis化着夸张的烟熏妆，虽然天生丽质怎么都好看，但他始终更喜欢后来不施粉黛的Adonis，因为更真实。